闷油瓶盯着齐汀兰的脸,她清瘦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玩笑的痕迹,只是微微皱着眉头。
他不愿意去想这些,因为从来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只剩下他一个人。“在休息一下。”他松开了拉着齐汀兰的手。
“你哪里不舒服吗?”齐汀兰蹲下身子想检查一下闷油瓶身上原来的伤口,右腿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伤口崩裂重新淌出了鲜血。
闷油瓶站起身伸手把齐汀兰从地上扯了起来,“马上去找吴邪。”
泥涂抹在身上着实难受,又闷又粘,齐汀兰不想去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她想着自己也许会得风湿、关节炎、败血症、破伤风、寄生虫……越想心里越恶心,但是她仍旧忍住恶心往身上抹着泥,闷油瓶表现出来的平静让人难以置信,仿佛世间已经没有什么会牵动他的神经。
两个人朝着红色烟雾的方向跑去,起初齐汀兰还能跟上闷油瓶的脚步,但很快她的肺跟腿都开始抗议。好像用全速跑完八百米肺管要胀破了一般,她咬紧牙关不吭一声,但还是明显落在闷油瓶后面,闷油瓶也意识到这点,他放慢了脚步。
“我没事,烟雾已经变淡了……”嘴上说没事,齐汀兰已经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用力喘息,“烟雾要是消失了咱们就不好确定方位,天色越来越暗咱们慢慢接近目标也比停下脚步的好。”
两个人放慢脚步继续在树林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张起灵。”
闷油瓶看了齐汀兰一眼算是回应。
“如果在营地的时候我要是死了,你会记得我吗,你不是会忘记很多事情吗?”
闷油瓶突然有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紧张感,那感觉十分微妙,没有强烈到让他困惑,却让他不太适应,“不知道。”
“也对,忘记就不会有感觉了。”齐汀兰笑了笑,她的这种疑问算是一种期待,一种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期待。
天完全黑了下来,天上乌云密布看不到一颗星星。
“糟了,连个光亮都没有,也不知道胖哥他们做的记号在哪里。”
“听。”
“枪声?”
“在那边。”两个人修正了方向,但是在丛林中行走艰难又没有光源,两个人徘徊了很久东方开始发白,终于在绕了很多弯路之后找到了吴邪他们宿营的地方,营地的中间生着一小堆篝火,“我查看一下,你先别靠近。”
闷油瓶钻进了其中一个帐篷,不一会儿吴邪手里拿着石块也钻进了帐篷,齐汀兰觉得好笑等着吴邪被闷油瓶制服。她走到帐篷边上,吴邪一挑帐篷的帘子走了出来正跟她撞了个正脸,他挥动手里的石块就想往齐汀兰的脑袋上砸。
齐汀兰往右一闪的同时闷油瓶在后面拽住了吴邪的手,“自己人。”
“吴邪,是我,”齐汀兰抹掉自己脸上的泥。
吴邪扫了一眼齐汀兰的胸口曲线,“我Cao,不带你们俩这么玩人的,我还以为你是陈文锦呢?”
“有胸的就是陈文锦,那陈文锦可太多了。”齐汀兰晃着满是烂泥的手吓唬吴邪,吴邪怕她真把泥抹在自己身上连忙躲开。
“胖哥跟潘哥呢?”
“唉,潘子受了很严重的伤正在修养,死胖子在睡觉呢。”
“我刚才看到那边池子里有干净水,我要把身上的泥洗干净了。”齐汀兰朝两个人笑了笑,“你俩回避一下呗。”
她脱掉自己的衣服,只剩下运动内衣跟短裤,然后解开头上的皮筋长发散落下来,一桶水直接从头泼了下来,烂泥变成泥水顺着身体淌了下来,水冲过皮肤有些凉,她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这个月一定会疼得死去活来。清晨阳光照在齐汀兰的身上水珠反射出七彩的光芒,她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觉得清爽了许多。
“吴邪,我的书包在哪?”吴邪正在跟闷油瓶说话。
“不,你就不能先穿上衣服吗?”吴邪窘迫地盯着齐汀兰。
齐汀兰白了他一眼,“难道我没穿衣服啊?”
“厄……算、算是穿了吧。”吴邪的脸憋红,回帐篷给她找书包。
齐汀兰朝着帐篷笑道,“吴邪,你是不是从来不去游泳啊?”
“这又不是海边度假。”
“哈哈,等回去,我请你去海边玩啊?”
她背对着闷油瓶身上没有露在外面的部分依然很白净,她平时经常锻炼四肢修长身上的肌肉很紧实,后背上也没有赘肉,没有擦干的水珠顺着她脊椎两侧的肌肉滚落到她的腰窝,水珠轻轻一弹跃过腰窝顺着臀部的曲线滚落到长而直的腿上。
她的背后几乎没有伤疤,只是在左侧肩胛骨的下面有一个突兀难看的伤疤,像一片丝绸上的瑕疵,一下从特等品变成了三等品。她小腿上的伤口已经淡了很多,但还是可以分辨出来。
吴邪把包递给齐汀兰,她找了一个空帐篷开始换衣服。闷油瓶走过帐篷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腿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齐汀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右腿上还有一个伤口。她很快收拾好一切就去找吴邪,跟他讲了他们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你是说那些蛇还能让人产生幻觉?”
“我觉得也不能算是幻觉吧,那些事情确实在我身上发生过,它就像播放了一遍关于我的电影,从出生到现在,不过好像也有没发生的吧?”齐汀兰挠了挠头,“有些事情不记得了,比如我母亲抱着我应该是我两岁前的记忆,我是不可能有记忆的,还有我看录像带,我觉得挺熟的,但也想不起来。”
“那只能证明你不记得,又不能说没发生,那阿宁……”吴邪迟疑了一下,“她的尸体……”
“宁姐被很多蛇缠住,那样子就像一条美人鱼。”齐汀兰咬着拇指思考了一下,“你见过女娲伏羲的壁画吧?”
“当然见过。”
“如果忽略是很多条蛇,看上去更像蛇身人首……妈呀!”齐汀兰突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吴邪回过头看向齐汀兰刚才看的方向,他立刻大笑起来,“你不是经常去游泳的吗?”
“你告诉我中国哪个海滨浴场是让裸泳的?”齐汀兰的脸变得通红。
“小哥身材不错,你多看一眼也算占了便宜。”
“去去去,这种便宜还是留给你占吧。我去躺一下,辛苦你了,有事儿叫我。”齐汀兰站起身回到刚才换衣服的帐篷。三叔的帐篷挺大的,齐汀兰枕着自己的书包缩在最里面闭上眼就是水下面发生的事情。
帐篷的帘子被挑开,闷油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面朝外面躺下闭上了眼睛,帐篷一时间只有两个人相同频率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齐汀兰的脑子里仍旧盘桓着那些记忆,她睁开眼轻声的问道,“张起灵,你睡着没有?”
“嗯”。
齐汀兰轻叹了一口气自顾自的说道:“见到陈文锦我就能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了,这一切就结束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心里挺不服气觉得你拽得不得了,还跟姥爷合起伙儿来骗我,所以才跟你动手,希望你别介意,反正我也没打过你。”她笑着挠了挠头。
“真正经历了这些事,我才明白姥爷说的以命相搏是什么意思,我一直以为他是夸大其词故意吓唬我。现在终于明白姥爷不希望我做这行的用意,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只是拼了命去做自己以为对的事情,直到宁姐在我面前离开,我才明白我活着不仅仅为了真相也为了我的家人,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我很难想象姥爷还有、还有爸爸会怎么样。”齐汀兰翻过身盯着闷油瓶的后背,“张起灵你救了我很多次,我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你有你做事的方式跟原则,我不应该去干预你,但作为你的朋友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独自面对困难,虽然我能力有限,但是千万别嫌弃。”
她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其实有时候忘记很多事挺好的,就好像可以从头开始一样,即使你将来忘记我们,我们也一定会记得你。”
说完了这么多齐汀兰竟然觉得内心平静了下来,反正闷油瓶在她身边,她觉得特别安全很快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而闷油瓶一直睁着眼睛听着她把话说完,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即使跟很多人聚在一起他也感觉自己是一个人,他知道这些人终究会离开自己,至于吴邪、至于齐汀兰、至于胖子等等,他们可以陪伴自己一段路途,而这条路的终点只有他自己才能到达——孤独才是路上唯一的同伴。身为张家人,身为张起灵注定孑然一身。
他转身坐了起来看着齐汀兰,她静静的睡着胸口规律的一起一伏。他不得不承认她长得不难看,她的面做得很好吃,虽然她有时候很聒噪却也让世界没有那么安静,她很有耐心也很有毅力。但这一切终有一天会消失殆尽,他会忘记她或者她终究会离开这个世界。
“我Cao,小哥跟兰妹妹回来了?你不早把我叫起来。”
“别他妈废话,我叫的起来吗?”
闷油瓶撩开门帘胖子已经醒了,“小哥,你回来了。”
“你丫能不这么含情脉脉看着他吗?”吴邪已经被胖子带得一嘴京片子味。“太恶心了。”
“我这是要喜极而泣,跟着小哥有肉吃,你不懂我的心情。我家兰妹妹呢?”
“她在睡觉。”闷油瓶指了指帐篷,“她受伤了,让她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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