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栋老式的住宅楼,只有四层,是北京某大学的教职工宿舍。顶是苏氏的斜顶子,周围都是挺拔的法桐跟白杨,可以想象夏天的时候整个楼都会被茂密的枝叶包围。
齐汀兰带着闷油瓶上了二层,“张先生咱们住在二层,你租的房子在中间,我住在左边,右边住的是两个研究生。”她打开了中间的那户,“请吧,张先生。您看看还满意吗?”
这是一个一居室,房间前一个主人的一切都被抹得一干二净。床垫上连褥子都没有。
“这里的家具您都看到了,全套的都可以用。家电只有热水器还有冰箱,可以洗澡。但是没有电视机也没有洗衣机,您要是需要什么可以淘换二手的,铺盖您搬来就能住了,还有可以去大学食堂……”
闷油瓶打断她,“可以了,今天我就住这。”
“今天?那您的东西都在哪放着呢,用我帮您一起弄过来吗?”齐汀兰皱了皱鼻子心想:这个闷葫芦一样的家伙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
“没有。”
“没有是什么意思?”齐汀兰眨了眨眼睛,“您的意思您就这么来的,光板一个人什么也没带?”
闷油瓶把肩上的背包往地上一扔,大有就准备留在这里的架势。
齐汀兰一拍额头。“这房间什么都没有,还挺脏的,你怎么睡啊,而且……”齐汀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闷油瓶,这身衣服从污渍程度来看应该也穿了一段的时间,就差散发臭味了,“你不应该换身衣服嘛?”
“不是可以洗澡吗。”
“可是连块毛巾都没有,要不你去胖哥家住一天,或者去酒店?”
“我跟他不熟,我留在北京还有事,一个人住这里方便。”
齐汀兰沉思了一会儿,还是琢磨不透这个人跟姥爷有什么关系,不过姥爷那态度让齐汀兰很想知道到底有什么事要在合适的时机跟自己说,说不定是什么宝藏,还是跟母亲有关呢?她脑子很乱,随意开口道,“你要不嫌弃我那里倒是有被褥,可以借给你。”
齐汀兰看着在自己门口换拖鞋的闷油瓶恨不得抽自己一顿,怎么就开口让个刚认识的人进自己家。
她自己住的是一个两居室,户门正对着一个鞋柜,鞋柜上面是块毛玻璃隔住了再往里窥视的目光,鞋柜上放着一尊木雕的钟馗,钟馗的开脸很好栩栩如生。
闷油瓶换好鞋走进房间,右边是门厅连着阳台。房间打扫得很干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有点像甜橙但是带着苦味。家具主是胡桃木的颜色,其他的装饰也主要是黑白灰的色调。
齐汀兰引着闷油瓶绕过鞋柜,毛玻璃后面正对着的是卫生间的门,齐汀兰自己的房间在卫生间右边的,卫生间左边是较小的卧室已经改成了书房。
闷油瓶在门口往齐汀兰的卧室瞥了一眼,就跟着齐汀兰到了书房,书房里只有两样家具,一个巨大的木头书柜占据了一整面墙,对着书柜放着实木的书桌,桌子上放着文房四宝,中间放着毛毡,上面还沾着点点墨迹。“这是书房。”闷油瓶的眼神停留在书柜中间层的几个奖杯上,奖杯前面还放着几张照片,他旁若无人的走过去直直盯着照片。
“这是我以前参加体操比赛赢的奖杯,这些照片也是那时候照的。”齐汀兰靠在桌子上给闷油瓶介绍。
照片里的齐汀兰坐着各种体操的动作,腰肢柔软而有弹性。“我也不知道我姥爷为什么让我练这个,我是没什么兴趣。”她耸了耸肩。
闷油瓶目光在每张照片上停留,最后停在一张三口的合影上,闷油瓶一指这张。
“这个?”齐汀兰离开了桌子走近书柜,“这是我满月的时候我爸爸、妈妈抱着我照的。”
“这个什么时候拍的?”闷油瓶又指了指另外一张。
“这是我小学二年级生日跟我姥姥姥爷照的。”闷油瓶的目光在齐老爷子的脸上久久停留,然后走出了书房。
“你认识我姥爷?”齐汀兰追出书房问道。
“不知道。”闷油瓶留下三个字。
“不知道?”齐汀兰一愣,这是出乎她意料的答案,不过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跟姥爷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闷油瓶站在卫生间门口,“可以洗澡吗?”
“可……可以。” 看在胖子的面子上,齐汀兰咽下这口气,“张先生,一会儿我给你找身衣服,洗衣机就在卫生间里,你可以借用。”
齐汀兰翻箱倒柜找出了前男友遗留她准备当擦地布的衣服放在洗衣机上,闷油瓶进去洗澡。齐汀兰给胖子打了个电话。
“胖哥,你这三脚踹不出个屁的朋友什么来头?沟通有障碍还是有自闭症?”
“他就那样不爱说话,不过不是个坏人,他怎么你了?”
“他租那间屋子里面没有生活用品,我让他在到我家拿床被褥,他竟然把我家当旅馆了。”
“你怕那个小哥对你图谋不轨?”胖子在那边奸笑着。
“呸,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行啦,你平时不是挺不拘小节的嘛,小哥话不多,没事就睡觉,不会怎么样的,我忙去了,明儿下午我就走了,别太想胖哥哦,拜拜。”
挂了电话,齐汀兰又给闷油瓶找了被子还有枕头。
洗澡出来的闷油瓶头发擦得半干,看着毛茸茸的,依然是没有精神的样子,他走到厨房对着正在忙活的齐汀兰道。“你这个洗衣机怎么用?”
齐汀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去了卫生间,一看洗衣机她没被气死,闷油瓶把所有的衣服通通都塞进洗衣机,她打开洗衣机掏出一大坨衣服,把那条脏兮兮的牛仔裤跟深蓝色帽衫先塞进了滚筒洗衣机。
她在心里问候了闷油瓶的祖宗十八代好几遍,若不是希望能从他口中打听出什么齐汀兰肯定不会受这份气,她压住火打开了洗衣机的开始键。
出来的时候,闷油瓶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一样的没有表情。齐汀兰也没理他,自顾自给自己准备晚饭去了,今天外面湿漉漉的所以她懒得去食堂。“不是还得让我管晚饭吧?”齐汀兰看闷油瓶没有离开的意思,自言自语道。
“饿了吗?吃饭吧。”齐汀兰打算从闷油瓶嘴里套套话,她搬着小板凳做到茶几边上。她往闷油瓶的白米饭里盛了一大勺牛肉土豆,笑嘻嘻地问道。“张先生,您是哪里人啊?”
闷油瓶坐在沙发上盯着齐汀兰,她脖子上挂着围裙,瓜子脸皮肤白皙,圆溜溜的眼睛发着精明的光,长长的头发蓬松的披散在肩膀上,笑容里透着讨好。
闷油瓶的眼光从她的脸上移到面前的饭碗上,“我失忆了,记忆是从广西开始的,再之前的事情不记得了。”说完端起碗开始慢悠悠地吃饭。
齐汀兰心中暗骂了一句脏话:姥爷是个老泥鳅,最多是脱手而已。这哥们儿还不如泥鳅,直接说失忆了,他怎么不告诉他穿越了呢?
之后闷油瓶不在说话,齐汀兰也不知道在怎么问下去,为了打破尴尬她打开了电视机,注意力也就转移到电视上了。
齐汀兰在厨房刷碗把闷油瓶一个人留在客厅,她之所以大学一门心思去学考古,主要因为她母亲的失踪,若是她本人的意愿说不定就去学生物之类的科目。齐汀兰想着也许某一天就能沿着母亲的足迹找到她,她也许在哪个地方等着齐汀兰,她不是失踪只不过离开了一阵子。
“姥爷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呢?”齐汀兰自言自语道。
等到她从厨房出来,闷油瓶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齐汀兰已经快要抓狂了,但是她看闷油瓶应该也实在是累了,没有忍心叫他起来。
夜里齐汀兰辗转反侧睡不着,一个是因为房间里多了个陌生男人,一个是她太想知道姥爷要跟她说的话是什么。她拎出自己的瑜伽垫子打开自己的门锁到门厅,外面还阴着天,客厅里黑洞洞的,齐汀兰的手放到大灯的开关上,黑暗中她隐约可以看见闷油瓶安静的睡着,最后她还是没忍心按下开关。
睡梦中闷油瓶听到有声音在自己的附近,他眯起眼睛努力适应着黑暗,电视机前面的地板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扭成一个奇怪的形状,当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才看清那黑乎乎的东西正是齐汀兰。她面朝下趴在地上,整个下半身向前弯曲,双脚支在头的两侧。
闷油瓶心中诧异,齐汀兰在黑暗中又动了动,这次她脚向后移动,膝盖沾地代替刚才脚的位置支撑在头部两侧,脚已经移动到身体后面。
正在闷油瓶惊讶于齐汀兰的身体如此柔软的时候,屋外突然雷声滚滚,齐汀兰好像被吓了一跳在黑暗中抖了一下,慢慢起身最后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全身的关节。
然后她慢慢朝闷油瓶走来,闷油瓶全身的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先发制人。齐汀兰的手抬起来飞速的落下砍向闷油瓶的脖子,闷油瓶准备发力,结果离着他脖子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齐汀兰的手停住了。
“靠,我还以为多厉害呢,亏胖哥吹的神乎其神的。”齐汀兰叉着腰,她很气愤,姥爷不说,面前这人又失忆,虽然她根本不相信他失忆了,可这俩人之间的关系只有这俩人知道。
她抬起手假装朝闷油瓶的脸打去根本还没贴到闷油瓶的脸,他突然坐了起来,一把扣住齐汀兰的腕子,齐汀兰几乎是本能的用另一只手打向闷油瓶,闷油瓶松开她的腕子跳下沙发。
“你干什么?”闷油瓶冷冷地问道。
齐汀兰活动着自己的手腕,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自己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你说呢?”齐汀兰微微一笑拳头蓄力奔着闷油瓶的喉结打去,这里是男性身体最脆弱的部分之一。
闷油瓶根本就不慌张,他用手掌生生接住了齐汀兰的拳头,这一下齐汀兰运足了力气,但打倒闷油瓶的手就像撞到了一面墙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齐汀兰的胳膊被闷油瓶死死制住,拳头被他的手掌包裹,他另一只手握住齐汀兰的肘关节,然后转手逆着骨节方向用力拧齐汀兰的胳膊,齐汀兰蹬了一脚茶几,借力顺着闷油瓶的力道翻转身体,人摔在了沙发上,化解了闷油瓶的反击,闷油瓶脱了手。
“张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不是认识我姥爷?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是不能告诉我的?”
“秘密?”闷油瓶淡淡的说。“我只是觉得我好像见过你姥爷。”
齐汀兰冷笑道,“是么,你不是失忆了吗?”
“只是有点熟悉。”闷油瓶站在那没有动作。齐汀兰还是不死心,她顺手抄起沙发背上细长的沙发巾跳了起来,手腕一抖那沙发巾像鞭子一样抽向闷油瓶的脸,他一侧头躲过攻击,然后一把拽住沙发巾,一用力齐汀兰就被巨大的拉力拽向闷油瓶,齐汀兰迅速脱手。
黑暗里闷油瓶轻皱了一下眉头,齐汀兰的母亲还有姥爷看着都很面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但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
闷油瓶一愣的功夫,齐汀兰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一拳打向他的肚子,
他往后一闪身动作极快,齐汀兰落空,她转身从茶几上拿起本书,还没来得急回身砸向闷油瓶,他长臂一伸勾住齐汀兰的脖子,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齐汀兰抬起胳膊准备用肘关节狠击闷油瓶的肋骨。
但是她感觉到脖颈后面的风府穴上被人大力一点,瞬间身体就瘫软下来,疼痛从风府穴向整个头颅蔓延开来,眼前一阵白一阵黑,手里的杂志也脱手掉在地上,闷油瓶把她放到沙发上,因为晕眩齐汀兰觉得闷油瓶旋转着离自己时近时远。她用左手拽住他的前襟,把他拉的几乎贴到自己的脸上。
“你是谁?你叫什么?”她用右手摸向自己的后脑,头晕的更加厉害。“你有没有名字?”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可能姓张,也许叫做——张起灵。”
齐汀兰松开了闷油瓶,抬起手试探性的摸了摸闷油瓶的脸,凉凉的,皱着眉头喃喃道,“张起灵你们有什么秘密,告诉……”
话还没说完,齐汀兰就失去了意识,闷油瓶扛起齐汀兰把她放到她自己的床上,离开时闷油瓶想起了什么,转身扯过被子随便往齐汀兰身上一搭,然后走出了齐汀兰的房间。
睡梦中,齐汀兰回到了胡同里的家,姥爷正在往书柜后面藏东西,听到动静,姥爷慌忙收手。那似乎是一盘录像带,但是齐汀兰并不能肯定。
一个女人的背影在齐汀兰的眼前,她上前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她慢慢回头,是妈妈的脸,齐汀兰高兴的叫到:“妈,我好想你啊。”女人的眼中泛着泪花,她轻轻摇了摇头就转身快步向前走去。“妈,你去哪儿啊?”齐汀兰的妈妈却越走越快,而且她的头发似乎也越来越长,渐渐遮住她的身体,可齐汀兰却追不上她的脚步。“妈,你又不要我了?妈——”
画面切换,屋外下着大雨,齐汀兰坐在地板上,双腿成扇形打开,她弯着腰用指尖够向自己的脚尖,姥爷在她身后用力压着她的后背,她的脸已经完全贴在地面上,她感觉自己的两条腿筋都要抻断了,疼得她直流泪,泪水掉在地板上,但是她不敢做声,只是听到背后的姥爷幽幽地说道:“丫头,这些练习都是为了保命用的,其实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用上。”
齐汀兰睁开眼睛,她觉得整个后脖子都硬邦邦的,她一看表都已经早上了。梦实在太诡异了。
昨天睡着之前的事她就记得她跟闷油瓶打了起来,自己的脖子被他点了一下,后来的事就不记得了。齐汀兰用力敲打着自己的脖子。低声骂道,“这孙子下手太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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