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士兵走后,苏聆将头从赵妄的后背探了出来,气鼓鼓的埋怨他:“我听到了,你刚刚说我是野猪!”
赵妄自幼习武,虽说穿上衣服以后看不太出来,但这番亲密接触之下,苏聆还是感受到他身体肌肉带来的力量的。
和皇帝哥哥不同,他习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不需要上战场,所以都是些皮毛。
那胳膊腿,才抱她一会就哆嗦了。
明明十岁的她轻的风一吹都能踉跄好远。
她只能看到赵妄的后脑勺,沉稳的嗓音传到她耳中:“方才也是一时情急,还望见谅。”
她瘪着嘴将头往里面缩:“我才不要见谅呢。”
过了一会,她又钻出来:“野猪难听死了,你可以说我是兔子啊。”
兔子……
哪里的兔子体型有这么大。
赵妄一顿,却是开口问她:“你喜欢兔子?”
她点头:“喜欢。”
然后他便没有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胳膊很有力,苏聆被禁锢在他的后背之上,也不用担心会摔下去。
出去的路好像有点长,她靠在他的背上,觉得眼皮子重的很,她第一次觉得,原来睡觉也是一件这么安心的事,不用去管顾周围到底吵不吵闹,会不会有人行刺她。
太阳冲破云层出来,暮色终于彻底退却,耳边传来匀速沉稳的呼吸声。
他略微侧眉,正好能看见她低头时,垂下来的那缕青丝,随着他走路的步伐轻扫过他的面颊。
清雅的茉莉味。
她轻声梦呓着:“禹锦……禹锦……”
听到这个名字,赵妄眉眼一沉。
苏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国公府,再过几日就是花灯节了,苏盏一大早就跑来找她,举着自己那个莲花灯问她:“好看吗?”
粉色的花瓣延展开来,色调也是由深及浅,过渡自然。
苏聆诚实的点头:“好看。”
苏盏将花灯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河岸放花灯。”
苏聆自然是答应的。
上一世,她甚至连宫门都极少踏出,哪里还有机会去赏花灯啊,甚至连花灯节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苏聆一脸为难,“我没有花灯。”
苏盏摸摸她的头:“四妹妹乖,等晚上去了河岸,三姐买一个送给你。”
苏聆内心颇为复杂,这个孙女辈的小娃娃居然拿她当孩子看。
·
花灯节顾名思义,就是放花灯的节日。
大端朝民风开放,对女子约束不多,是可以随意出来走动的,更何况是这种热闹的节日。
周围全是各种各样摆摊卖面具和花灯的。
苏盏给苏聆买了一个财神爷的,说很配她的莲花灯。
苏聆不是很喜欢,尤其是看到边上一个老爷爷放入河里的花灯和她是同款的时候。
苏盏安慰她:“这是寓意你今年要发大财!”
每个人的花灯都有写上自己的愿望。
苏聆写的是,希望禹锦能够平安喜乐。
不管是在哪里。
·
谢知遇站在船头,色彩斑斓的花灯从旁侧游过,他略微垂眸,视线却留在了那个造型独特的财神爷上。
手一指:“那个,捞起来。”
郭公公低声应道:“喏。”
他直了身子,吩咐身后的侍卫去把那个被谢知遇相中的灯笼捞起来。
灯笼底部沾了水,有些脱色,谢知遇一眼就看到了上面题的字。
清秀细腻的一看就是出自哪家的闺秀之手。
他挑了唇,倒是个独特的,口味竟然如此与众不同。
他随手把灯笼扔到一旁:“赵妄过来了?”
郭公公欲言又止:“三皇子,您此举怕是有些不妥。”
他冷哼一声:“不妥什么,死他一个难道将军的位置就没人坐了吗。”
郭公公到底也只是个奴才,主子吩咐的东西他也只有照做。
放完花灯以后,苏盏又带着苏聆四处逛了会。她和被关在厚重宫墙里的苏聆不同,花灯节江南每年都有,每个地方的习俗虽然不同,但都大同小异。
苏盏摸的门儿清,苏聆一脸新奇的跟在她身旁,这儿瞅瞅,那儿看看。
苏盏将寿星公的面具给她戴上,笑的直乐,苏聆看不见,透过面具的孔看到苏盏弓着身子笑个不停。
她伸手想取了看,却被苏盏拦下:“面具戴了不能立刻摘,不然福气就跑了。”
苏聆半信半疑的放下手,看来这民间的规矩还挺多。
头顶传来啪的声响,是烟花炸开的声音,一时间,染了灯烛光亮的夜空更是亮如白昼。
人群哄闹一片,纷纷跑到前面去看。
苏聆手上提着灯笼,另一只手被苏盏抓着。
人流太过吓人,她们牵着的手被冲散。
苏聆身子生的娇弱,连连被人撞的往后退,不知道是谁踩到了她的裙摆,她脚一崴,险些摔到河里去。
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揽住她的腰身,她受力靠在那人的怀里,只是一瞬,那人便松开了手,自行往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苏聆诧异抬眼,赵妄一身墨色,似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般。
烟花在头顶炸开的那一瞬,他的侧脸像是被重点勾勒过一般,线条冷硬。
虽然只是一瞬,但苏聆还是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下意识的想去问他怎么了,手才刚伸过去,便被赵妄挡开了。
“姑娘,自重。”
极其简短的四个字,顿时让苏聆有种她轻薄良家妇男的感觉。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手,挠了挠后脑勺。
士兵打扮的男人过来:“将军,已经彻底封死了。”
赵妄颔首,眉眼眯了眯:“一个也别放过。”
士兵看着他还在流血的手,刚刚他空手把那刺客的剑刃握住了,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
果然能坐到将军这个位置的,都不是一般人。
“您的手要不要去处理一下?”
赵妄闻言,抬手看着掌心的伤口,皮肉翻卷出来,鲜血甚至把他的袖口都给染红了。
赵妄面无表情,仿佛受伤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无事。”
士兵低头,行过礼后才离开。
河里有花船开过去,上面挂满了花灯,有公子小姐站在船头对诗。
岸边,是一群高声起哄的人。
幼童举着灯笼跑过去,看到苏聆了,又纷纷停下,他们伸手扯着脸颊,冲她摆出一张鬼脸:“寿星公什么时候变成女的了。”
苏聆一愣,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转念一想,才想明白,难怪苏盏当时看到她戴着面具的样子会笑成那样。
她脸一红,想把它取下来,可是看到赵妄还在旁边站着,害怕他看了会取笑自己,于是连忙往后面走。
远处突然嘈杂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死人啦。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尖叫声就取代了嬉笑起哄的声音。
夜色中,苏聆看到蒙着黑纱的刺客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她吓的手脚都是软的。
灯笼掉在地上,火舌舔上了灯笼的纸壁,一瞬便化为灰烬。
那些刺客的目标是赵妄,而她又离赵妄最近,显然被当成了同伴。
一下子便被围住了。
她哆哆嗦嗦的往后退。
刀光闪过,脑子突然疼的厉害。
她模糊的记得,有谁抱着尚是长公主的她,让她别害怕,可尖锐物体刺入身体里的痛楚还是无法忽略。
那好像是一个大雨天。
她想记起来那个抱着她的人是谁,可头却像裂开了一样的疼。
她解开了束缚着自己的面具,可还是疼的厉害。
疼的她唇色发白,眼泪都流出来了。
为了抓活口的赵妄一直在和他们周旋时间,等守在附近的将士过来。
烟花似乎并没有受到这边的影响,仍旧在大朵大朵的绽放着。
借着那一瞬的光亮,赵妄看见了被围在河岸边的少女,往日粉嫩娇艳的脸庞这会因为疼痛而变的惨白,唇角都咬出了血。
顺着眼泪流至下巴,最后滴落在她脚边的面具上。
他停下了动作,只那一瞬的失神,边上就有人找准时机刺了过来。
鲜血如注的往下流。
分明刺中了,可后者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慵懒的垂了眸子看那刺客。
幽深的瞳孔里,那刺客看到了不加以掩饰的狠戾,像是在夜间狩猎的豺狼一般。
刺客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惊雷划破了夜空。
头疼的感觉终于不再那么强烈了,苏聆抬手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还不待她站起身来,耳边传来咚的一声轻响。
像是利刃被扔在地上的声音,赵妄颤抖着双手撕下衣袖给她包住流血的胳膊:“呦呦,疼不疼?”
苏聆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混乱中,她的胳膊好像被谁给划了一下。
虽然有点疼,但就是些皮肉伤。
她摇头:“还好。”
大雨顷刻间便落下了,那股血腥味更浓了,她紧皱着眉刚想抬头去看。
赵妄以身挡在她面前,抬手抚住她的眼睛。
“别看,会做噩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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