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说的都是些奉承的话，苏聆不喜欢，故也没有加入。
倒是苏盏，她平素便口齿伶俐，若是直接夸太夫人恐怕还会落得个好拍马屁的坏印象。
可她这会夸的是赵妄，一口一个英武之姿，说的太夫人嘴巴就没合上过。
她的视线也频频瞥向赵妄那边。
不过后者似乎并没有去听，嘴角平坦，不见一丝起伏。
苏盏莫名红了双颊，少女情怀，就算是见到一个侧脸，也足够心猿意马好久了。
苏聆无事可做，只有小口小口的喝着果酒。
不一会儿便见底了，服侍她的丫鬟立刻上前:“我再给您倒一杯。”
片刻，酒满。
耳旁传来宦官儿通报的声音。
尖锐的嗓音入了她耳。
“皇上驾到！”
苏聆心跳不止，禹锦那个萝卜头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她随着众人一起起身行礼，眉眼暗中抬了一些。
看到来人之后，她愣了半晌。
衣袖垂落，将茶杯卷到了地上。
动静声太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
唯有苏聆。
似傻了一般，看着面前那张脸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皇上细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身旁的小顺子会意，偏头看向坐在侧位的太夫人，厉声问道:“这是哪家的小姐，怎如此不懂规矩？”
太夫人神色微变:“这是臣妇的远亲，苏太守家的千金。”
皇上前些日子听说过，太夫人为了给宁国公三子择一良配，特意让人把苏太守家的几个女儿接了过来。
不想竟如此不懂礼数。
“她小门小户出身，想必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尊贵之人，所以才会惊住。”话毕，太夫人冲候在苏聆身旁服侍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她微垂了眸，伸手掐了掐苏聆的腰窝。
苏聆吃痛，回过神来。
反正所有人都看着她。
就连当今圣上也是，只是神色间带着不虞。
苏聆跪地行礼:“臣女一时失手，扰了圣驾，还望皇上赎罪。”
皇上面色这才稍微好转了一些:“罢了，起来吧。”
他们后面好像还说了些什么，只是苏聆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为什么寄月会成为皇上，禹锦呢？
禹锦去了哪里？
她全程魂不守舍，自然也没注意到席间投过来的两道目光。
来自不同的方位，却又带着相同的担忧。
赵妄略一侧目，阿九便低身凑了过去。
他轻声开口:“去查查。”
阿九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赵妄眸色深深的看着呆坐着的苏聆。
她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木讷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片刻后，她随手握了一侧的酒壶倒满，又是一饮而尽。
赵妄眉头微皱。
宴席散后，太夫人让人去把苏聆唤来。
丫鬟出去了片刻，面色为难的回来。
太夫人脸一沉:“人呢？”
这次因为苏聆的无礼，险些也害的整个国公府也跟着一块儿遭殃，她实在是气急。
丫鬟支支吾吾了半晌:“苏四小姐喝醉了，这会正……”
太夫人眉头微皱:“正什么？”
丫鬟想到方才那一幕，脸颊不自然的泛起了两抹红晕，声音也低了下去:“正抱着世子……哭呢。”
“什……什么？你们没有拦着？”
这下太夫人连生气也忘了，满脑子只剩下担心。
赵妄自幼便不喜人触碰，更何况是拥抱这种亲密的举动了。
他十五岁那年城中有个胆大些的女子守在他回府必经的路上，趁着夜色主动投怀送抱。
他差点没把那人的胳膊给掰折。
从此赵妄性子暴戾的传言便散播开来。
不过该信的信，不该信的还是依旧倾慕于他。
苏聆身娇肉贵的，整个人细嫩的很。赵妄在疆场待久了，下手没个轻重，太夫人着实担心。
匆忙过去时，却见十方亭内，穿着水粉色长裙的少女双臂微抬，勾着面前男子的脖颈，哭的很伤心。
衣袖受力往下落，露出半截细嫩白皙的手臂。
赵妄嘴唇紧抿，他比她要高上许多，这会身子微倾，任由她抱着。
他素来讨厌被人触碰，不是什么生理洁癖，而是习武之人的本能反应。
他从来不知晓有人的身子能这么软，柳条儿一般，柔若无骨的贴在他身上。
还有那丝极为浅淡的清香，他不用香料，所以也分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味道。
只是莫名的觉得耳廓发热，想一直抱着她。
感受她的柔软。
她哭的凶，说话的声音却是断断续续的。
落到赵妄的耳中便只剩下那两个字。
“禹锦……禹锦……”
他脸一沉，眸色暗了下去。
“禹锦是谁？”
她像没听到一般，继续哭个不停。
赵妄凑近她，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又问了一遍:“禹锦是谁？”
苏聆怔了一会神，哭的更厉害了。
“你凶我。”
赵妄愣了半晌，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若是在军中，部下不听话捆起来打一顿就老实了。
可如今……
苏聆默默抽答了一会:“你不哄哄我吗？”
眼睛还是红的。
往日好看的杏眼因为刚哭过而弥漫着一层水汽，像雨后的山林，神秘却又引人前往。
赵妄也不说话，只是紧拧着眉看她。
从来都是在疆场厮杀的他，排兵布阵倒是游刃有余，哄人的话……
他沉默半晌，略一侧目。
身后的下人立刻会意，拿了几张面值最大的银票过来递给他。
平日里那些部下立功了，他除了提升官职便是直接赏银两。
苏聆是女子，没官职可提，他便只想到这个了。
将银票递给她。
苏聆抬眸，面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虎口处还有一道并不显眼的伤痕。
和她之前见过的手都不相同。
修长却不柔弱。
常年拿笔和常年握刀的手一眼就能区分出来。
苏聆伸手接过。
赵妄暗自松了口气，看来有用。
片刻后，她用银票擦干了眼泪，递还给他:“谢谢。”
果然是武人用的手帕，不光没什么味道，还挺粗糙的。
边上的几个丫鬟下人都努力憋着笑。
银票上的字碰了泪水晕开来，印在苏聆的脸上，原本白皙的皮肤突然沾上一抹黑，显得格外怪异。
赵妄轻声叹了口气，伸手擦拭掉脸上的墨迹。
“还想哭？”
她一脸认真的点头:“想！”
赵妄略微颔首，那下人端来两张椅子，他坐下:“哭吧，哭到不想哭为止。”
苏聆早就醉的不清醒了，也没了反抗的力气，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
她又想到了禹锦，想到了皇帝哥哥。
抽空还想到了江渭。
于是从伤感转变成了咒骂。
“江渭你就是个混蛋！”
得知她喝醉了特意赶来的江衍愣了半晌。
方才呦呦骂的……
是他的祖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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