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要说唯一让队长不满的,也就只有一点,那就是这小子太招姑娘家了,在地里干活儿,总有那些不知羞的小妮子,来地里饶一圈,饶一圈。

    他观察着这小屠,也不像其他城里来的知青,油嘴滑舌的骗人,除了脸蛋长得好,这年头,长得好久够了,肤浅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呐,想当年,他也是……

    屠修和作为他们谈话的中心,自在的拿着马鞭,仿佛他们调侃的不是自己一样。

    这份淡定,让说他瞎讲究的老张也没了意思,转而跟其他人聊别的话题去了。

    前几天下过一场雨,空气格外的清甜,就连路上都是不干不湿刚刚好。这几年村里的胶轮大马车多了起来,坐在上面还是挺舒适的。

    队长坐在马车上琢磨着新来的几个知青应该怎么分配,这些知青们细皮嫩肉的,在家肯定都没怎么吃过苦,分到哪个生产队哪个都不待见。

    他给抓阄吧,小知青们又有意见,想和谁谁在一起啦,不习惯住在老乡家啦,每年来新知青的时候,就是他犯愁的时候。

    不过犯愁也没有用,赶车的这几个大小伙子知青倒是挺好的,要是新来的人人都这样就好了。

    能干,踏实,不惹事儿,还不像其他大队的知青,不是偷鸡就是摸狗。

    太阳从远处的小山包上羞怯的露出一点儿头来,路上金辉遍地,一切物件从朦朦胧胧的虚影到清晰可见,似乎也没有用多久。

    大队长坐在马车上还抱怨:“公社真是的,从咱大队出发去火车站多近,接回来咱还能睡个回笼觉,一群龟孙,竟给咱找麻烦。”

    这是老规矩了,每年接知青的时候,都是公社所有大队自备交通工具,去公社点个卯,然后再统一去火车站接人,之后就是各回各家,剩下的事儿才是自己安排的。

    抱怨归抱怨,就在这晨光里,高队长依然挤出笑脸来面对这一群的小孩子。

    新旧知青以及乡亲们之间见面也是新奇无比,彼此带着好奇打量着。

    此时天光还没有大亮,洒在脸上的阳光有几分绒绒的暖意。

    老张撞了撞屠修和的胳膊,“啧啧,一个好看的都没有,你有没有认识的人?”

    没有得到回应,老张新奇的看向屠修和,发现这人居然貌似专心致志,好似在新的小知青堆里搜寻着什么。

    “你看啥呢,还真有认识的啊?”

    屠修和终于回国神来,摇了摇头,没有。

    公社里已经分好了名单,一个个的队长拿着一张纸,在念着名字,念到谁的名字,谁就拎着包裹走到各个队长的后边。

    给丁云看包裹的家伙可急坏了,眼看着随时都有可能念到自己的名字,也有可能念到这两个人的名字,说好的很快就回来,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显然,这孩子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些队长们非常的慢悠悠,来接知青,也算是“出差”了,来接人的也很慢悠悠,毕竟回去晚一会儿,就少上一会儿的工,所以每个人的名字都念出了唱戏的感觉,念完一个名字恨不得抽口旱烟歇一歇。

    天色渐亮,下了火车又在车站休息一下,精神饱满的新知青们开始伸出自己的触角感受接下来将要生活很久的地方。

    首先就是相互熟悉,再之后就是看,有没有本市的老乡同在槐树下当知青的,多少好照应一些。

    乔端阳完美的避开了这两个步骤,为了一口吃的。

    这个小山坡半山坡都是洋槐树,有的低矮,有的高大。丁云在询问了一百八十遍洋槐花能不能吃之后,终于鼓起勇气尝了一口,然后折起树枝来根本停不下来。

    “快走了,咱们再不回去,就要步行去公社了!”

    丁云手上不停,“我把这颗树能够着的都给折了——待会儿我们跑回去!”

    乔端阳只得无奈的收拾起地上的树枝来,洋槐树是一种生命力旺盛的植物,在农家,经常是用来做柴火的,砍掉一茬,第二年又发起来郁郁葱葱的。

    所以为了方便携带,她直接捡那些花枝繁密的花枝,折了个痛快。

    洋槐树的密林里到处都是甜香,恨不得把人给香晕过去,也不耽误她嗅闻从火车站传来的信息,等她把树枝收拾的差不多,从甜腻的芳香突然闻到了牲口喷气的鼻息,和火车旅人身上不一样的味道。

    她突然一阵心悸,见到亲娘赵秀娥还有丁云的时候还没有怎么样,想到屠修和可能要来,突然手脚怎么摆放都不对劲起来。

    她突然恶声恶气的,“快走了,再不走我自己走把你扔在这里!”

    丁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抱起一个清晨的收获,两人像小鹿一样敏捷的在山坡上跳跃,带着一阵香风,飞快的跑向火车站。

    丁云也不生气,路上还畅想着:“这洋槐花怎么吃呀,就这么生吃我们也吃不完呐。端阳,我发现你也挺好的,懂得挺多的,你以前在乡下经常吃这个嘛?”

    问了有一会儿,也不见乔端阳回答,丁云嘟了好一会儿的嘴,以前对她不好她不高兴,现在对她好点儿了,她还拿上乔了。

    她这番想法可是误会了乔端阳,她正在一心一意的心乱如麻,激动有之,忐忑有之,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丁云跟她说了什么。

    在一群乌压压的衣服里,她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屠修和,身高一米八多,真的是极瘦,却没有高个子特有的驼背,他的身姿挺立如松,穿得中山装果然有些破旧,不如后来特别定制的西服服帖。她的印象里,屠修和从来没有穿过这么破旧的衣服。

    其实是她眼里满心满眼都是这一个人,没有仔细的看看周围人的穿着,以现在的目光看来,屠修和的这一身已经够优越了。脚下踩的还是胶底的布鞋。

    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将年轻版的男人看了一个遍,终于在巡视最后一遍的时候,两人的眼神对上了。

    她璀璨一笑。

    对面的屠修和和朝她温和的笑了笑,然后低下了头。

    呦,年轻的屠修和还会害羞呢?她为这个发现新奇不已,却不知自从下了山坡,觉得她很不对劲的丁云也一直在默默观察着乔端阳。

    见她盯着一个男的看了一会儿,然后露出痴迷的笑容,立刻好奇的问道:“端阳,那人你认识呀?”

    不待乔端阳回答,立刻一个声音插进来:“没见过男人的样子,真土。”

    丁云立刻就生气了!怎么这么说话呢!就算是这么说,也不该接着自己的话茬去说乔端阳呀,乔端阳毕竟刚刚还帮了自己的忙。

    说这话的女人穿着大襟的格子衫衬衫,头发是学生头,很是时髦,而且各自很高,颧骨微微突出,看起来很是不好惹的样子,丁云很是识时务的没有发火,用了一个隐蔽的白眼表达自己的不满。

    然后就听到乔端阳大声嚷嚷道:“我想看谁就看谁,看你家男人了吗?你说哪个是你男人?再看他一眼我把眼给挖了!”

    真……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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