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唐慎皱起眉头“师兄是知道些什么吗”

    以两人如今的关系, 王溱有事也不会瞒着唐慎。碰到些问题, 唐慎也会直接问出口, 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小心警惕, 屡次试探。唐慎想了想,道“皇上共有三位皇子, 分别是二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去年辽国使臣来京,二皇子赵尚奉命接待辽使, 我曾有幸与他见过几面。”

    王溱“哦, 小师弟还认识二皇子”

    唐慎“算不上认识, 只是有过几面之缘。”顿了顿, 他道“接待辽使时, 二皇子事事亲力亲为,辽使气焰嚣张, 屡番针对我等, 二皇子也没有动怒, 与孟尚书一起化险为夷。”

    大宋的皇子从来不参与朝政,所以官员没有直接与皇子接触的机会。从官四年, 唐慎只见过一位皇子, 就是赵尚。他对这位皇子的印象算不上多好, 但对方办事脚踏实地, 不骄不躁,却也没多么机敏, 只能说无功也无过。

    事实上,赵辅的三位皇子都是平庸之辈。如果他们真有什么本事, 哪怕被赵辅刻意忽视,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在朝堂上毫无名声。

    唐慎“师兄莫非知道什么”

    王溱“我并非知晓什么,立储一事自古以来便是帝王家大忌,小师弟觉得圣上会将此事与我说”

    唐慎也觉得王子丰再受宠信,也不至于到这份上。“那师兄对此事如何看待”

    王溱悠然道“小师弟如何看待”

    王溱总是这样,将皮球踢回给唐慎,拐个弯问他意见。唐慎用食指搓弄细碎的鸟食,他也学着王溱的模样,将这些鸟食全部倒进食槽里。他拍拍手,不管不顾道“师兄若是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在我看来,我与师兄从来都是皇党。这天下如今还是圣上的天下,无论储君是谁,与我等无关。”

    王溱挑起一眉“未曾想小师弟还有这般阔然的见地。是肺腑之言”

    唐慎“自然是肺腑之言。”

    王溱忽然笑了,他意味深长道“原来小师弟是忠诚的皇党啊”

    唐慎心中一紧,他不知道王溱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他不是皇党虽说唐慎进京做官,是为了查明三十一年前宫廷政变的真相,还死去的诸位大儒一个清白名声。但他也确实是个皇党,深得赵辅信任。

    唐慎抬起头,看向王溱那双清澈的眼“师兄”

    王溱“想起昨日得了一幅米芾的画,小师弟可要看看”

    “啊”

    王溱直接拉起唐慎的手,带他进入书房。唐慎被他牵着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两人握着的手。王溱的手微微有些凉,明明是酷热的盛夏,他掌心如冰,沁沁得十分舒服。等两人进了屋子后,王溱自然而然地松开了唐慎的手,唐慎颇有些尴尬,他抬起头看向王溱。

    “小师弟不喜欢米芾的画”

    唐慎感觉手指间有些凉凉的触感,他道“没有,画在哪里,让我看看。”

    王溱低沉地笑了声,两人品赏起画来。

    等用过晚饭,王溱送唐慎离府。漆黑夜色中,王子丰打着一盏明亮的灯笼,送唐慎出门。临走时,唐慎问道“师兄今日所言可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

    灯笼照亮了王溱的下巴,他的腰间还系着四年前唐慎送他的那只香囊。黑夜中,只听风声呼呼而过,王溱清雅舒缓的声音响起“小师弟,我并非神仙。”

    “啊”

    “一切只是猜测罢了,我想,小师弟只要坚守本心,万事都不算难事。”

    唐慎一脸茫然地离开了尚书府。

    回到家中,他左思右想,得出结论“王子丰或许真的没得到确切消息,只是他猜测赵辅对立储一事或许会有动作。他让我坚守本心,我的本心是什么”忽然,唐慎哑口无言,他苦笑地叹了声气“我的本心我的本心是皇党,我的本心是只忠诚于赵辅一人这话还是我下午亲口对王子丰说的”

    唐慎在书房里想了很久,他揣摩出了王溱的意思,同时他根据自己这些日子来和赵辅的接触,也有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这件事抛到脑后,唐慎抬起右手,定定地看着。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忽然好像有哪里不对,又握紧成拳。不过一会儿,唐慎叫来姚三,询问他近日来细霞楼的生意。

    大半夜的突然被唐慎叫去谈生意,姚三有些懵逼,但还是老实说了。他要走时,唐慎突然道“姚大哥,我近日学会给人看手相,你伸出手,我来给你瞧瞧。”

    姚三惊讶道“小东家何时还会这个了”他没想太多,伸出右手递给唐慎。

    唐慎拉住了他的手,仔细地看了看。他哪里会看手相,只得随口糊弄了两句“你姻缘将至,福寿绵长,一生富贵相伴”。接着唐慎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姚三的手,轻轻地牵了一下。姚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唐慎松开后,他就行礼离开。

    等姚三走后,唐慎望着自己的掌心,眼皮动了动“怎么还有点恶心呢”

    姚三哪里晓得,他平白无故被唐慎牵了一回手,没得了唐慎一句好,还得到一个恶心的评价。这可真是冤枉至极。

    王溱拉住唐慎的手,只是无心之举,可唐慎却记在了心上,难以忘记。他莫名心中有了个念头,可随即他便摇摇头,将这荒唐的想法撇去。

    时至八月,临近太后的冥寿。

    太后刚刚驾崩,赵辅思念心切,这一次太后的寿诞他不想草草度过,而是大张旗鼓,要为太后办一次盛大的冥寿。往常这种事是该由礼部尚书孟阆主持,今年赵辅却没交给孟阆。八月初,他召了自己的三个皇子进宫。

    三位皇子时常进宫,可很少这样同时进宫,还是去垂拱殿。

    三人皆心有困惑,等到进殿后,赵辅对三人道“再过半月,便是你们皇祖母的冥寿了。你们皇祖母在世时,对你们也是疼爱有加。还记得去岁家宴上,太后曾亲自做了一碗汤”说到这,赵辅的声音渐渐沙哑起来。他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今岁太后的冥寿,朕将这差事交给你们,你们可办得好”

    三位皇子皆是一惊,他们哪里敢懈怠“儿臣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赵辅挥挥手“下去吧。”

    三位皇子心中各有打算,他们一起离开垂拱殿。等他们都走了后,赵辅望着桌面上的茶盏,良久,他轻声道“从朕小时起,每逢家宴,太后都会洗手作羹汤。朕小时候,太后的妃位低,她每次都得做许多汤。等后来,太后只需给几人做羹汤。朕喜欢吃,赵琼也喜欢。先帝就是喜欢太后的贤惠,太后在此事上总是做得面面俱到,与人为善。”

    这话一落地,谁敢去接,连负责记录起居的两个起居官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赵辅目光痴然,他道“先皇后出身尊贵,雍容大度,非凡人可及。太后若没了贤惠的名声,只怕先帝也不会上心吧。”哑然了许久,赵辅喃喃道“原来朕与赵琼都像极了太后,赵璿就像皇后,他像皇后啊”

    下一刻,赵辅猛地将桌上的茶盏挥到地上,发出激烈的碎裂声。

    季福吓得身体一跳,他赶忙上去“官家可伤着手了,奴婢这就去召太医。来人啊,这是谁倒的茶,怎的如此烫,官家竟然烫得都拿不稳了”接着,季福抬头看向一个小太监,那是他认的干儿子谢宝。

    谢宝对上季福的眼神,他心惊肉跳,随即明白了干爹的意思。他立刻跪地,哭喊道“是奴婢倒的茶,奴婢知错了,求陛下责罚。”

    赵辅并没有被烫着,他抬起头幽然看了眼跪倒在地的谢宝,随意道“打上五板子吧。”

    谢宝心里叫苦,他被侍卫拉出去,打了狠狠五板子。

    等到了晚上,季福去太医院拿了上好的金疮药去看自己这个干儿子。谢宝趴在床上,不能动弹。季福按住了想要行礼的他,笑道“你可怨干爹干爹这都是为了你好。陛下的失态寻常人是可以见得的你今日替陛下掩盖,受了这五板子,往后可有你大大的好处。”

    谢宝屁股疼得发烫,明明怨气冲天,还得赔笑道“儿子知道,干爹都是为了我好。”

    季福把药放在床边,他叮嘱道“莫要揣摩圣意。咱们陛下是千古一见的明君,你那点小心思躲得过干爹的眼,可躲不过陛下的眼。今日你在垂拱殿中,可听到了什么”

    谢宝眼珠一转“没有,儿子什么都没听着。”

    季福笑了。

    皇帝要大肆操办太后冥寿的事,很快传遍朝堂。没过一天,赵辅竟然将差事交给三位皇子去办,也都广为人知了。

    百官纷纷震惊,有嗅觉敏锐的人疑惑道“莫非这是圣上给的暗示,三位皇子要开始参与朝政了”

    唐慎如今离开了勤政殿,消息传到他耳中,他不禁想起王溱曾经与他说过的那些话。

    唐慎不由失笑“你说你不是神仙这不是神仙,还能是什么”

    太后冥寿在即,三位皇子忙碌起来。

    八月中旬,唐慎回到探花府,姚三向他汇报,说有一个客人早早在府里候着,已经等了唐慎一个下午了。

    “我的客人”唐慎颇为惊讶,让姚三把人带上。

    这是个身穿短襟的中年男人,他见着唐慎后先是一惊,似乎没想着这几年来在朝中颇有名声的唐景则竟然这般俊俏。他知道唐慎年轻,可年轻是一回事,俊俏又是另一回事。这中年男人犹豫片刻,作了一揖,行礼道“下官金陵府飞骑尉崔晓,见过唐大人。”

    唐慎“金陵府飞骑尉原来是崔大人。不知崔大人千里迢迢来盛京,特意寻我,可是有事”

    唐慎去过金陵府很多次,但从没见过这个飞骑尉。

    崔晓目露难色,挣扎半晌,他咬牙道“六年前,下官曾经与当时的姑苏府尹梁大人有过几面之缘,帮梁大人做过一些事,当时听说了大人是梁大人的学生。”

    唐慎睁大双眼,震惊不已。

    崔晓接着苦笑道“实不相瞒,下官出了点私事,实在藏不住了,只能求到大人这里来。望大人看在故人的面上,救小人一命,小人日后当牛做马,一定会报答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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