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八月廿七, 御林军押解张沣一党回京候审。

    从刺州出发, 大约走了三分之二路程后, 便走上了新修的官道。张沣等人双手负着铁索, 被囚禁在车中,四周是一片片金色的麦田。户部左侍郎徐令厚策马来到囚车旁, 对张沣道“张大人,瞧瞧, 这便是你贪墨所修建的官道。你为官二十余载, 老夫与你乃是同榜进士, 你这是何苦啊”

    利字身侧一把刀。

    张沣蓬头垢面, 望着天空, 仿佛再也听不进徐令厚的话。

    三日后,御林军回京, 张沣等十余个官员被打入大理寺大牢。当日, 王溱亲自将账本送到殿前, 皇帝见后,勃然大怒, 下令大理寺仔细审问张沣等罪官, 势要找出藏在背后的真凶。

    这时, 被调去幽州修建官道的工部尚书袁穆也回京了。他坐在中书省勤政殿的屋子中, 拿出一罐上好的碧螺春,请工部的两位侍郎一起品尝。堂屋中, 工部三位官阶最高的权臣围桌而坐,袁穆亲自拂袖斟茶, 他尝了一口,舒了口气。

    “当真是好茶人生在世,日子总是过一天少一天的,能多尝尝这样的好茶,便不要浪费了罢。”

    工部左侍郎李钰德捧着茶盏,茫然地看着袁穆。他的身侧,工部右侍郎谢诚沉默地低头,不言话语。

    两日后,大理寺少卿苏温允率领官兵,踏平工部衙门,将工部右侍郎谢诚捉拿归案。

    朝野皆惊。

    次日早朝,工部尚书袁穆大为错愕,他立即上前一步,向皇帝请罪。

    “禀圣上,臣治下有失,竟让手下做出这等贪赃枉法的罪事刺州官道,乃民之大事,乃千古之伟业。荆河大雨,桥梁冲垮,近百工匠命丧洪流。臣有罪,臣罪不可赦,求陛下惩罚”

    紫宸殿中,只有四品以上官员可以参加早朝。袁穆这话说完后,工部左侍郎李钰德和几位工部郎中齐齐上前,道“工部官员皆有失察嫌疑,请陛下降罪”

    赵辅坐在御座上,静静地看着这些请罪的工部官员,良久,他轻轻一笑,对左相纪翁集道“纪卿,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纪翁集上前道“工部右侍郎谢诚,贪墨敛财,致使荆河官桥被大雨冲垮,死伤近百,罪不可赦。然袁大人身在幽州,心有余而力不足,乏力,虽说管下不严,却也是无心之失。”

    赵辅点点头“纪卿说的有理。袁卿,你为朕在幽州修官道,朕应当赏赐你才是。不过若是赏赐你,朕何以面对那近百工匠与官员的在天之灵。如此,便功过相抵吧,你觉得可好”

    袁穆高举玉笏“谢陛下恩赐。”

    “好一个恩赐”下一刻,赵辅话锋一转,冷哼一声,砸在紫宸殿的地砖上,令群臣屏住呼吸。赵辅冷笑几声,道“荆河一事,便算你功过相抵,那袁穆,你告诉朕,三年前的南方雪灾,谢诚贪赃枉法时,你又在哪儿”

    袁穆心里叫苦,知道自己逃不去这一关。

    没错,事实上这次皇帝派了自己的三名心腹分别去幽州、刺州和宁州,为的不是查官员贪墨官道的修建银两,而是查三年前南方雪灾时,是哪个工部高官贪墨了

    三年前,江南出现百年一见的大雪,冻死数万百姓。朝廷拨款赈灾,却是杯水车薪。哪一年的冬天,南方大地上遍是衣不蔽体的穷人。到了来年春日,大雪融化,被掩埋在白雪下的森森白骨露了出来。地方官员将死亡人数和失踪人数报上朝廷,举朝震惊。

    次年春日,赵辅就亲自来到天坛,为百姓祈福,写了罪己诏。

    而数月前,赵辅命唐慎带苏温允去翰林院寻找书籍,为的就是查这起贪墨案。

    是的,那年的雪灾不仅仅是天灾,更有。那一次死的可不只是近百名工匠,而是数以万计的黎明百姓

    苏温允暗中查案,他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偷偷地抓了几个当地官员。他将事情压着,没有上报朝廷,使得幕后黑手一直没有发觉。他严密审查,对那几个贪墨的官员严刑拷问,终于顺藤摸瓜,查出参与雪灾贪墨一案的高官必然是工部高官,且至少是三品大员。

    工部三品以上的官员一共就三个,工部尚书袁穆,左侍郎李钰德和右侍郎谢诚。

    赵辅将心腹王溱、苏温允和宋循派去北方,为的就是查这三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荆河桥塌只是事发凑巧,苏温允的官运好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这一抓,不仅仅抓到了谢诚,功劳又更是翻倍。

    一将功成万骨枯,丧命在冰冷的荆河河水下的近百亡魂,铺成了苏温允青云直上的尸骸阶梯

    紫宸殿中,赵辅愤怒地叱骂谢诚,叱骂百官。谢诚如今被关在牢中,赵辅没的骂,于是他骂的最多的就是工部尚书袁穆。

    袁穆扑通一声跪下,向赵辅请罪“臣治下不严,臣罪无可赦啊请陛下革了臣的官职,治臣的罪,臣无颜面对陛下,无颜面对百姓”

    紫宸殿中,立刻上演了一出贤臣请罪的戏码。

    赵辅先是冷声骂了袁穆几句,袁穆竟然潸然泪下,痛哭不已,为三年前死在南方雪灾中的难民,为今日死在荆河河水下的百姓,痛骂自己识人不清。

    如此一番后,赵辅道“好了好了,此事也不能全怪袁卿。”

    袁穆泫然欲泣“陛下”

    “罚你六个月俸禄,你到幽州去,不将官道修好,不许回工部”

    “臣领罚”

    好一出君明臣忠的大戏,袁穆站了起来,回到百官群中。

    罚完就该赏赐了,大太监季福站上前一步,宣读圣谕“门下,朕膺昊天之眷命。大理寺少卿苏温允机敏警觉,能辨善才,胆识过人。今擢升三品工部右侍郎,兼任大理寺少卿,即日起任。”

    苏温允从大理寺官员的队伍中走出来,高声道“谢陛下隆恩。”

    季福接着道“门下,朕膺昊天之眷命。户部尚书王溱忠善才佳,机警过及。今赐白黄金五十两,锦帛三十匹。”

    王溱道“谢陛下隆恩。”

    “门下,朕膺昊天之眷命”

    将本次去刺州查案的监察使团全部赏过一遍后,赵辅宣布散朝,百官纷纷离去。

    唐慎今天在宫中当差,是今天负责记录起居的起居郎。赵辅回垂拱殿后,他跟随赵辅一起离开。一路上他和另外两位起居舍人远远跟着赵辅,始终低头不语。唐慎没有询问为什么本次去刺州的官员,就他一人没有获得赏赐。

    等来到垂拱殿,赵辅翻了翻桌案上堆着的折子,开玩笑道“季福,你瞧瞧这些折子,每日看得朕头都晕了。朕老了,两眼昏花,再也看不得这么多折子了。”

    季福立刻笑道“官家洪福齐天,寿与天齐,永远都不会老。”

    赵辅笑骂“你这张嘴,就会说这种不人不鬼的话。”接着他看向左右两侧坐着的起居官,对唐慎道“景则,你觉得呢”

    唐慎立刻站起身,行礼道“陛下日夜勤政,百姓安居得所,威武雄力,又何来老之一说。”

    赵辅笑了笑,翻了一张折子,随手放到一边。

    “景则也学会阉人说话了。”

    季福察觉到赵辅心情不错,加上知道一些内幕。他眼珠一转,小声道“陛下嫌弃奴才了。”

    赵辅哈哈大笑“你倒是委屈上了。”

    季福做出一副委屈而不敢言的模样。

    笑毕,赵辅看向唐慎,语重心长地说道“景则可曾责怪朕,今日赏赐群臣,偏偏漏了你。”

    唐慎“臣不敢,为陛下分愁解忧,是臣的荣幸。”

    “那也不能亏待你。”说着,赵辅朝季福使了个眼神,季福立刻上前,朗读圣谕“门下,朕膺昊天之眷命,起居郎唐慎才思敏捷,能言善精,深得朕心。今擢升四品中书舍人,即日起任。”

    唐慎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听到这封谕令,还是吃了一惊。他心中百感交集,回忆起自己过去这一年经历的往事种种,最后他抬起头,做出茫然又惊喜的表情,望着赵辅。唐慎哽咽着嗓子道“陛下”

    赵辅微笑道“景则,怎的不接旨,可是不想要这个赏赐”

    唐慎立即行礼道“臣谢陛下隆恩”

    唐慎接了旨后,再次回到起居郎的座位上。赵辅对他道“让景则去勤政殿,也算是朕的私心了。你瞧瞧这些地方官员写的折子,什么岭南枇杷甚熟,思君情切,这种小事写来告诉朕作甚还有这个,满目辞藻繁华,朕看得头晕眼花,到头来竟然只是为了祝朕两个月后的生辰康乐。景则要是去了勤政殿,为朕审阅折子时,定能明白朕的心意,将折子上的意思简明扼要地告诉给朕吧。”

    赵辅这么说了,唐慎哪能再坐着,他又站起身“臣定然不负圣命。”

    赵辅望着唐慎,忽然道“朕舍不得景则啊”

    这话一落地,无论是季福还是垂拱殿中的另外两个起居舍人,纷纷羡慕地看向唐慎。

    赵辅这话一半真心,一半假意。一方面他慎是如今年轻一党的官员中,少有的实干派,又跟在他身旁一年,经常能够摸到他的心意。除此以外,他还是王溱的师弟,王溱是赵辅的心腹,唐慎也便沾了光,算是入了赵辅的眼。所以他真情实意地说出了这句话。

    而另一方面,正因为唐慎在年轻官员中十分出类拔萃,他也要笼络唐慎的心,让他一心忠于自己。

    果不其然,唐慎感激涕零道“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辅露出满意的笑容。

    傍晚,皇帝进登仙台修仙,半个时辰后。工部右侍郎兼大理寺少卿苏温允入宫,觐见皇帝。

    唐慎与苏温允在登仙台的殿门前相遇,太监进去为苏温允通报,苏温允就站在门口,与唐慎两两对视。

    苏温允笑道“听闻今日清晨,唐大人擢升四品中书舍人,可真是恭喜了。”

    唐慎行礼道“多谢苏大人。下官也祝贺苏大人,擢升三品工部右侍郎。”

    苏温允艳丽的目光凝视在唐慎身上,良久,他道“从刺州回来后,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唐大人,若是那夜在驿馆中,当真有人破门而入,将你我砍死于屋中。你说,如今该是谁带着我们俩的尸体,回京揽功呢”

    唐慎“未曾发生的事,苏大人何须在意。”

    苏温允盯着唐慎看了好一会儿,道“明日唐大人就要去勤政殿赴任了,我在勤政殿等着你。”

    不过多时,苏温允进入登仙台。

    登仙台中,钦天监监正李肖仁正拿着一只玉碗,用竹叶沾上碗中的水,轻轻洒在赵辅的身上。大宋皇帝赵辅身穿道袍,端坐在太极八卦阵的正中央,闭目修仙。

    苏温允到了后,也不说话,就在旁边等着。

    过了一刻钟,赵辅睁开眼,道“你先下去吧。”

    李肖仁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他明白了赵辅的意思,立刻退出登仙台。

    赵辅抬眼看向苏温允,神色淡淡,仿若无情无欲的仙人。他开口说话,声音在登仙台中形成回响“斐然何时来的。”

    苏温允“只站了一刻钟。”

    赵辅仍旧盘腿打坐,问道“如何了”

    苏温允回道“三年前的南方雪灾贪墨案,只能查到谢诚,再往上,若不是没有了,便是藏得太好,根本抓不住马脚。臣无能,请陛下恕罪。”

    赵辅微微颔首,好像在思索些什么。

    “那场雪灾波及甚广,朝廷拨下两百万两救灾,仅仅一个谢诚,可是不够吧。”赵辅感慨道,但他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记得那年,姑苏府倒是没挨上雪灾。果然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唐卿便是姑苏人啊。”

    苏温允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按理说他此时应该对唐慎落井下石,但他先是勾了勾嘴角,然后说道“虽说唐大人曾经师从姑苏府尹梁诵梁大人,然而陛下,在梁大人自缢后,短短一个月,他便北上转投名师,与梁大人撇清关系。行事果断,臣自愧不如。”

    这话表面上说自己不如唐慎,其实是在说唐慎是个墙头草,老师一死就改投师门,梁诵在地下有灵,恐怕都能气得诈尸。

    赵辅抬头看着苏温允。

    苏温允撇了撇嘴角,毫不掩饰对唐慎的鄙夷。

    赵辅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此事上景则确有不对,不过他年轻尚小。”

    苏温允收敛神情,没有回答。

    赵辅挥挥手“下去吧。”

    “是。”

    苏温允离开登仙台后,一出殿门,他看着唐慎,露出一个明艳傲气的笑容“唐大人,你可是欠了我好大一个人情。今日以后,我在刺州拿你当靶子的事就此抵消了。”

    唐慎皱起眉头。

    苏温允没有多说,扬长而去。

    登仙台中,赵辅抚弄两只透色夜明珠,圈在掌心把玩。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地面,道“朕记得,唐慎今年十七吧。”

    登仙台中只有赵辅和季福在,他突然这么一说,季福等了片刻,明白赵辅还在等自己回话,于是他回答道“回陛下的话,唐大人十六岁高中探花,那是去年初的事。奴才记得,还是您亲自点的探花郎呢。”

    赵辅“哦对,是这样的,朕差点给忘了。朕非常喜欢他写的文章,还记得他去岁为朕写的那篇生辰贺文,可真是花团锦簇。”

    季福笑道“唐大人才华横溢,年少有为,奴才可真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哈哈,你个老东西。”

    殿中寂静了一会儿,赵辅语气悠长地说道“论谄媚迎上,他做得可比子丰还好。”

    季福一愣,不敢说话。

    赵辅长叹道“朕便喜欢他这样。”

    一个见利忘义、阿谀奉承的臣子,对明君而言,是小人是奸臣,可赵辅喜欢,赵辅喜欢极了。

    “苏斐然讨厌他,王子丰喜欢他。”赵辅感慨道,“怎么天下就生出了一个这么好的唐景则,正好夹在这两人中间。如此,朕可就更喜欢他了。”

    季福再怎么聪慧,也只是个宦官,他听不懂赵辅的意思,只能在一旁赔笑。

    自然,一个太监怎么可能懂得帝王权术。

    朝堂上,德高望重的权臣纷纷年岁已高,自立一派。哪怕是赵辅,想要动他们,都十分头疼,伤筋动骨。而年轻一派,则以王溱、苏温允为领头人物,这几年在赵辅的有意扶持下,渐渐有了和老臣分庭抗礼的势头。

    这其中,王溱又和苏温允合不来。

    若是此刻有一张棋盘,摆在紫宸殿上,众人便可见到,百官为棋,天子执子,分隔两岸,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又有相互交融。朝堂上的一切风雨,都瞒不过赵辅这双早已浑浊的双眼。哪怕一百年后,他依旧会是大宋最贤明的一位皇帝,他要让后人称赞一辈子。

    他将是永生的,他也将是最圣明的帝王。

    赵辅露出莫测的笑容,闭上双眼,继续修仙。

    当天晚上,礼部官员就把新的官袍送到探花府。唐慎换上新官袍,唐璜高兴地围着哥哥转了好几圈。慢慢的,她不再那么激动,她撇嘴道“明明是四品大官的衣服,哥,这怎么和你以前穿的好像没什么差别。”

    唐慎撇了自家妹妹一眼“开平三年,宋辽两国交战不休,当时的户部尚书、如今的当朝右相王诠王大人上本请愿,将百官服饰全部简化,减少国库开支。瞧见这个袖口没。”

    唐璜凑过去,仔仔细细看了好几眼“袖口怎么啦。”

    “这上头是银丝线只有四品官才能用的银丝线”

    唐璜“”

    这谁看的出来啊

    唐慎升官,全家高兴坏了,最重要的是,从此唐慎可以晚起两刻钟。

    起居官是百官中起的最早的官员,他们必须赶在其他官员进宫前进宫。自从当了起居官,唐慎已经一年没睡过好觉。哪怕不是他当差,他也必须起床赶到皇宫,听候差遣。

    除此以外,唐慎还是刚刚上任,虽然他是四品中书舍人,要去上早朝。但是上任第一日他可以不去上早朝,只要在早朝后,到勤政殿赴任就行。

    当官后,唐慎头一回睡了一个好觉。

    清晨,他穿上官袍,入宫来到勤政殿。

    以前唐慎来过勤政殿好几次。勤政殿是唯一设立在宫中的衙门,大宋专门分辟了一片地方,给中书省官员办公。所以勤政殿,也被称为中书衙门。但不是每个隶属中书省的官员都会在勤政殿办差。

    以前唐慎是起居郎,按理说也是中书省官员,可起居郎所在的中书衙门在宫外,并不在勤政殿。

    简单的说,勤政殿共有三片区域。其一是四位相公的堂屋,四位相公指的自然是当朝左相纪翁集、右相王诠,左丞陈凌海和右丞徐毖。其二,就是六部尚书办公的堂屋。一共有三间屋子,每两部尚书共用一间。六部尚书并不是每日都在勤政殿办差,他们也经常去宫外的六部衙门办差。

    在这几间屋子后,便是中书省其他官员办差的地方了。

    三品的中书官员共用两间屋子,而唐慎这些四品官员共用一间。

    所以在中书省,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进勤政殿办差。

    唐慎早早来到勤政殿,他没让别人等,而是在散早朝前就在殿中等着了。等散了朝,官员们纷纷回勤政殿。三位与唐慎同品阶的中书舍人见到唐慎,先是一愣,接着拱手道“恭贺唐大人,以后咱们便是同僚了。”

    唐慎笑道“多谢季大人、刘大人、林大人。”

    中书舍人季缪笑道“上次见唐大人,还是三个月前。那时我到王相公那儿办事,正巧碰上唐大人。匆匆一眼,没想到今日竟和唐大人成了同僚。”

    另一个中书舍人说道“唐大人今年才十七吧,可真是年少有为。”

    四个人客套了一番后,季缪道“咱们勤政殿中,我是为纪相公办事,刘大人为王相公办事,林大人为陈相公办事。如此,唐大人来了后,应当是为徐相公办差。现在刚下早朝,徐相公公务繁忙。想来再过一会儿,就该有人来找唐大人了。”

    不出季缪所料,半个时辰后,有官差来堂屋中喊唐慎,说是右丞徐相公召见。

    唐慎整理官袍,跟着官差来到徐毖所在的堂屋。

    徐毖正在看一张折子,见唐慎来了后,他朝唐慎轻轻点头。唐慎也不吭声,乖巧地站到徐毖身后。

    徐毖看完折子后,他叹了口气,将这折子递给唐慎“你瞧瞧。”

    唐慎恭敬地双手接过,翻开看了起来。

    刚看开头,他还十分镇定。等看到一半,唐慎一下子懵住。他想了想,又回过头从第一个字看起,仔仔细细将这封折子看了一遍。

    唐慎“”

    唐慎道“下官看完了。”

    徐毖喝了口茶“如何。”

    “沧州府尹柳大人,文辞华美,才华出众,臣不敌之。”

    简单的说,屁话太多,看得人两眼发晕。

    徐毖无奈地笑了笑。“这便是你要做的差事了。地方官员的折子,都是要送到我这,由我看过后,再写上提要,送到陛下的桌案上。唐大人以前做过起居郎,应当知道陛下每日要批阅多少折子吧。”

    “下官知道。”

    徐毖感叹道“陛下不易啊”

    唐慎第一次对赵辅这个皇帝,感到了由衷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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