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光纷纷聚集在清明身上,包括坐在会议桌最前方的刑罪那双如漆夜般深沉的眼睛……一瞬间,气氛有些诡异。有种灯光师、摄影师、调音师都就位的气氛,就差再递个话筒给这位清明同志了。
清明倒是不介意,他淡淡开口:“我刚来,还不熟悉这个案子,大家都有各自任务,我也不能闲着吧。”
这时他又强调了一点, “对了,我会开车”
本就是他无心的一句话,却直击了某人的硬伤...谢浔立刻想到不会开车的方来同志,没忍住笑出了声,伸手同情似得拍了拍他。方来一脸嫌恶,拍掉搭在他肩上的爪子。
刑罪将视线收回,起身,“就这样吧,散会。”
下班后,其他人都走了,清明特意留下。他不是第一天上班就加班的那种人,那种大无畏的情操,他暂时还未培养出来。正当他百无聊赖之际,邢罪办公室的门终于打开,见刑罪从办公室出来,他忙跟上。
上车前,清明让邢罪将他放在一个离他住所附近的宾馆就行,这样一来,明天二人也好汇合。刑罪一路沉吟不语,最后车在一个叫“崇阳居”的宾馆门口停下。
刑罪侧头说道:“这宾馆名和你名字配一脸,”
“崇阳…重阳,清明……呵呵,还真的挺配” 清明尬笑道
见清明没下车的意思,刑罪催促道:“傻愣着干嘛?下车啊,”
清明倒是不慌,他开口道:“师兄,你一个人住吧?”
邢罪一言不发,微微眯着眼,淡漠的视线从他眼底射出,打在清明脸上。
“我听谢浔说,你一个人住。”
“说重点!”
“既然你一个人住,又都是大老爷们儿,那我暂住几晚也挺方便的,是吧师兄…”
清明的眼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脸上自然是百分之五十的虔诚外加百分之五十的无害天真,那样子活像是讨糖吃的孩子。
“……”
邢罪算是了然他的意图,若是早在上车前说这话,也不会将他带来这里。他一向不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人,自己手下那群崽子虽各自在性格上都有缺陷……哦,纠正下,是“缺点”……但也不是嗷嗷待哺的小绵羊,需要他操心。按照他平日作风,直接将清明扔在警局门口,心安理得的回家洗澡睡觉……
他心想:这骚年还挺有一套的,才见一面就能摸准自己的脾气。
这次,刑罪破天荒的选择善良友爱了一把,一句话不多说,一踩油门,往家的方向开去。
清明暗自偷笑,只是可惜了他早在心中塑造出的满怀凄凉,远赴外地打工孤独无依靠的愤青形象,以及用来说服刑罪的一番惊天地泣鬼神般感人肺腑的说辞都无了用武之地。
他靠在副驾驶座位上,随口就奉承了一句:“我就知道师兄是个好上司,要不然怎么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刑警大队长”
刑罪淡淡一笑,说:“别误会,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关爱智障,人人有责,只是怕你待会在路边抱着我大腿痛哭一场,丢我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清明将脸瞥向窗外,掩饰住自己想反击的冲动……不过刑罪说的倒没错,若是他不答应自己,原本他还真想就准备来这么一出苦肉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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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罪住的地方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一进门是个客厅,右转里走就是厨房。清明找到洗漱间,伸手掀开上衣下摆却遽然停下……想了几秒,索性就打开水龙头开关,洗了个手,又走去厨房,直接打开冰箱。
冰箱里琳琅满目的蔬菜瓜果饮料,都是邢罪平时下班去超市买回来的。至于一些啤酒,是木森偶尔串门顺道带来的。
“真看不出来,师兄平时还做饭。”
邢罪未接他的话茬,拿着带回来的资料去了书房,关上门。一个小时后,等他从书房出来,就见清明端着一碗热汤,刚好也从厨房走出来。
“可以吃饭了”
看着桌上的饭菜,一瞬间,邢罪觉得眼前着人似乎没那么碍眼了。
清明炒了两个菜一个汤,见刑罪夹起一块糖醋茄子,放入口中。清明一脸期待的问道
“怎么样师兄?”
邢罪懒得评价,随后一说:“很……”
视线转向清明脸上,见他脸上明显的期待神色,刑罪硬是毫无波澜的吐出最后两个字
“…一般”
两盘菜虽然色相上欠缺了些,但是吃着很可以,最重要是完全符合了刑罪口味——偏甜。清明之所以能摸准他的口味,是因为他今天在刑罪车里看见许多瑞士糖,有些已经拆开包装了。会议室里,刑罪在想案子的时候,时不时会往嘴里塞颗糖,这些都足以证明刑罪是个嗜甜的人。清明在心里倒是有点吃惊,刑罪身材高大,目测至少有个一米八八,第一眼就能将他归为高冷偏执这一类型。没想到这么A的男人竟然爱吃糖……莫名有点突兀可爱。
听完他的评价,清明有些不满,全然忘了自己寄人篱下的处境。开口道:“就…一般?你这未免也太敷衍了吧,我可是按照你的口味来的,而且我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做饭次数一个手就能数过来……给你做了一顿,也不说点好听的…”
“我明天去局里通报表扬一下?”
“嘿嘿,那倒不用,让我在这儿多住几天就成。”
邢罪见他一脸痴笑,心想:既然自己今天已经善良了一把,那就“好人”做到底,只见他说:可以,走之前的几天晚饭你来做。”
清明没想到刑罪又没拒绝,感动的有点想哭,但也不妨碍他得寸进尺。开他道:“既然住都住了,那要不以后晚饭我承包,每月按时交房租生活费,我就租住在你家?师兄你这房子这么大,一个人住太寂寞了”
邢罪放下碗筷,双手交叉托着下巴看着旁边的人,挑眉问道:“你从哪点判断出我寂寞了?”
清明迅速的瞄了眼四周,做出一副认真分析的样子,“第一,洗漱间里摆放的生活用品都是男人的,证明你没女朋友。这么大的房子,就你一个活的生物,也就是说你平时在家无人交流。面对这样的环境,时间久了,很容易心理上滋生一定的孤独感。第二:你家冰箱里装满的食物,你平时在家会做饭,证明你是一个家庭观很重的人,家人却不在身边,长时间的单身生活会令你内心孤独。”
邢罪一脸风轻云淡,定定的看着他。
“第三:厨房有好几副碗筷,说明平时有别人来你家做客,其实这更能证明你还是渴望有人陪你的,是吧师兄?”
邢罪挑眉看了他一会才开口:“说完了?”
“暂时没有补充”
邢罪好整以暇的冲着清明一笑:“第一:我并不需要一个来与我分享氧气的生物,杜绝一切没必要的噪音,影响我的呼吸和睡眠。第二:我是孤儿没有家人,更不缺女人。第三:那些多余的碗筷是买电饭煲送的。”
说话的过程中,邢罪察觉到清明神情一滞,只是稍纵即逝便被他用一丝“谄媚”的笑容带过。
“你家这么多空房间,租我一间也不碍事,价钱好商量,你又多了一个室友。指不定哪天你在家发生个意外,也有人照应啊”
扫了眼桌上的饭菜,刑罪问:“你真想住下?”
清明猛的点了点头...
“房租生活费就免了,以后做饭,打扫,洗衣服等一切家务活由你承包,成交?”
清明咬咬牙道:“成交!”
虽是一纸霸王条约,但比起自己东奔西跑的找中介看房要省心多了。
清明就这样顺理成章的租住在了邢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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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二人开车去了林大同老家--苏北落儿村,原本信誓旦旦要充当司机一角儿的清明,此时正心安理得的坐在副驾驶偏头大睡。
邢罪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也不留宿,虽有两间空的客房,但都没床……昨晚,清明只能在沙发上睡,奈何他有认床的习惯,一晚基本没睡着,现在补觉。
车在高速上开了大约五六个小时,在导航的指示下,拐进了一条碎石泥渣小道,副驾驶的人也没被一阵颠簸扰醒.....
刑罪心想:“这货属死猪的?”
好像是感应到了刑罪心底浓烈的嫌弃,清明伸手挠了挠脸……刑罪目不转睛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以为他是要醒了。结果清明只是缓缓侧过身体,换了个姿势继续和周公缠绵。
“……”
车在崎岖的小道上开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熄火。
“醒醒”
见人没反应,邢罪不愿的抬手推了下清明脑袋,由于力道有点猛,熟睡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清明仍阖着半只眼,长密的睫毛硬是被他眼皮压进半截。
“嗯...到了啊”说着伸了一个腰...
“前面路太窄,车开不进去,下车”
荒野弯道,前不着人后不着村的,邢罪将车丢在原地,二人徒步继续走。一直走了五十多分钟,终于看到不远处有石墙矮房,无序的坐落在一片山脚下,宁静致远,散发着与这个时代脱节的腐朽气息。
清明挥了一把头上的汗,半弯着腰,气喘吁吁的说道:“…师兄,有没有一种和贝尔格里尔斯荒野求生的体验,终于让我们看到“人类文明”了。”
相比清明,邢罪只是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见他那副样子,面无表情的接道:“才走几步路就成这幅德行…骚年,肾虚要早治!”
“你...谁肾虚,我只是…只是很久没剧烈运动了……”
“剧烈运动?”邢罪比着嘲讽味儿十足的口吻,“你对它的定义还停留在小学/运动会50米赛跑上吧”
“哎,师兄你别说,这体育打小儿就不是我的强项…我的天赋天生与运动无缘,说起我的强项,那可是我们这行的绝活,我……”
清明自顾喋喋不休,回头见邢罪早已走出一大截,“哎师兄,你怎么自个儿走了,等等我…师兄……”
落儿村算是个与外面世界隔绝的村子,村子总共也就二十几户人家,大多数都是老人,年轻的人基本都出去打工了。老人甘愿守着这片地,过着耕耘四季,自给自足的日子。四季更替,昼夜分明,他们的灵魂早已经深深扎根在这片未被外界喧嚣污染的纯净却又原始的土地上。
邢罪和清明带着外界的陌生气息,刚进村口,就不约而同引来熟双眼睛的注视。清明见一老头坐在自家门前的石槛上抽着旱烟,直接跑上前去。
“老人家,你们村有叫林大同的人吗?”
老人吧唧着烟草,不理会他。邢罪走过来,微微点头示意,从外套胸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刑警证件。“老人家您一下,我们是宕城市局的刑警,只是想找您问个路,林老根一家怎么走?”
老人抬起布满褶皱的脸,浑浊的老眼打量着跟前的人,邢罪迎上老人的视线,目色深沉如漆夜。
老人终于开口:“林老根和他老伴五年前就走了,他儿子儿媳妇也搬走了”
“林老根家还有其他亲属吗?”
“林老根他爹和我爹是表兄,整个村,就我家跟他家沾点亲,你们警察来这里作啥?是不是林大同那娃在外头犯事了?”
“林大同这月十号尸体被人在下水道里发现,警方已介入调查,确定是他杀。我们今日来这主要是想调查一下林大同的身世,希望对破案有帮助。”
老人灭了烟草,缓缓起身,清明很有眼力劲儿,忙上前扶了一下。
“进家里说吧”
说完,老人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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