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宠你

    纪染出门的时候, 其实心里还有些忐忑。

    虽然在纪家长大，但她的身份毕竟尴尬, 纪晓龙家里的那些亲戚她其实并不认识多少，更别说家庭聚餐这样的场合了。她没有打扮得特别隆重，但也认真挑了条碎花的小裙子，看起来乖巧懂事的风格。家庭聚餐的话, 纪家的很多亲戚她也是第一次见, 这样的打扮, 应该会讨长辈们喜欢。

    纪染最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打气地笑了笑，然后出门打车，一路到了纪晓龙所给的地址。

    饭店装修非常豪华，纪染被服务员一路引到了包厢门口, 推门的一瞬间心里头还紧张着，然而等看清楚包厢里坐着的两个人时, 她脸上的表情就慢慢僵住了，视线落在纪晓龙身上，最后化作一抹自嘲的笑。

    有句俗话说, 蠢驴都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然而她或许连驴都不如。

    “小染啊，正等你呢，”纪晓龙笑着站起来, 不顾她瞬间僵硬下来的脸色, 拉着纪染的手腕带到桌边, 给她介绍道，“这位是白长英白总, 跟你丈夫齐宏是很好的朋友。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白总打声招呼？”

    纪染抿着嘴角，抬头看了眼坐在餐桌边的白长英，又很快垂下眸去。

    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羞耻，害臊……还有点儿想要立刻夺门而逃的冲动。她简直想象不出，纪晓龙是怎么跟白长英攀上关系的，更不敢想，在自己来之前他会不会还跟对方暗示过自己跟齐宏的关系，以求给纪家带来更大的利益。

    纪染闭了闭眼，突然有些无力。

    她所期待的那些，可能注定是要落空的。只有她自己，还傻傻的以为一切会有不同。

    最后先开口的人反倒是白长英。

    他跟上次一样，说话间语气十分温和，笑着对纪晓龙道：“我跟纪染之前就认识。”

    纪晓龙一听，脸上的惊讶和错愕一闪而过，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纪染，笑着说：“是吗？小染怎么都没跟我说过呢。那我就不多作介绍了，来来来，我让服务员上菜，咱们先吃着。”

    他说着，不容拒绝的把纪染按在自己身边坐下。

    服务员把菜品一一端上来，都是些珍稀食材，一看就价格不菲。

    纪染看着桌上这些菜，大约也能猜到白长英的态度对纪晓龙的重要性，这次的合作如果能谈妥，估计会给纪晓龙带来不菲的收益。

    纪染微微垂着脑袋，目光只默默落在自己跟前的盘子里。耳边不断传来纪晓龙的奉承话，言语间不断证明自己项目靠谱，暗示对方投出资金来稳赚不赔。再好的美味佳肴，此时也味同嚼蜡。

    白长英一边应付纪晓龙，一边注意着纪染的方向。

    他看见纪染基本上没怎么动筷子，脸色也不太好看，于是没有继续应付纪晓龙，反而低声询问她：“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吗？”

    纪染正在分神，被纪晓龙拍了下肩膀，微微一惊，抬头对上白长英温和的目光，这才有些堂皇地小声说：“对不起，我可能胃有点不舒服……”

    白长英微微蹙眉。他之前就听齐宏提过两句，小姑娘身子娇弱，偏偏性子要强。正准备问她需不需要吃药，却被纪晓龙抢先开了口。

    “我这个女儿啊，从小身子骨就娇气，白总不用在意。我们刚刚说到哪了？这个项目啊……”他三言两语，很快又拐回了项目上。仿佛纪染的身体他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区区胃疼，根本用不着小题大做。

    白长英面上保持着微笑，视线落在纪染微白的脸色上，心里却有了计较。换位思考，如果是他自己的女儿说胃不舒服，就算是再重要的合作他也要暂时搁下，先照顾女儿要紧。看纪晓龙这样的反应，跟纪染简直不像是亲父女，没半点亲情。

    白长英正准备提醒纪染，不舒服就先回去，包厢的门突然“砰”地一声一声巨响，几乎是从外面被人撞开的。

    巨大的动静打断了里面两个人的谈话，也把正在愣神的纪染吓了一跳。

    “纪宇？”纪染惊讶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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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宇从外面进来，呼吸都还没喘匀。他脸上脖子上全是汗，身上还穿着被汗浸湿了的运动衫，蹬着双球鞋，显然是刚刚打完球，没来得及换衣服就直接赶过来了。

    他目光在席间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纪染脸上，定定地走到她跟前，扣着她手腕把人拉起来了。

    纪晓龙从他刚出现脸色就不好看，眼看着他拉着纪染就要走，脸色几乎都有些发绿了，低声呵斥他：“纪宇，你胡闹什么呢！没看见我在这跟人谈正事吗？你快点出去，别在这给我捣乱！”

    纪宇原本准备拉着纪染就走，听见这话，脚步慢慢顿住了。

    他转头先看了眼白长英，冲对方礼貌地笑了笑：“这位……老总，见笑了。”

    下一秒，视线才转向纪晓龙的方向，沉着声开口问道：“爸，你谈你的生意，让纪染来干嘛？”

    纪晓龙舌头一僵，脑海里千百种解释还没来得及开口，纪宇又继续道：“哦，您是不是想借纪染的身份，帮您事半功倍啊？那您问过纪染的意见吗，她同意了吗？”

    纪宇沉声说完，转头看了眼纪染，又低声补了一句：“您贵人多忘事，怕不是忘记了？当初刚知道小染结婚的时候，您可是重重给了她一巴掌。您忘了不要紧，我们可都记着呢。”

    纪宇说完，白长英看着纪染，眉头蹙得更深了。

    “你……你……”纪晓龙气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纪宇还当着白长英的面把这些抖落出来。

    他大步走到纪宇面前，狠狠地抬手，想给他一巴掌。

    白长英却在此时出了声。

    “纪总，”白长英神情淡漠，走到纪晓龙跟前，淡淡道，“看来您还有家事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他说完，冲纪染轻轻点了下头，这才抬步往外走。

    纪晓龙脸色一瞬间难看到了极点。他心里是想拦白长英的，毕竟合同还没谈妥，事情也没定下来，但纪宇刚刚闹得这一出，让他根本没有脸面再去拦对方，最后只能低声说了句：“您慢走。”

    等白长英走远了，他一身怒气才几乎喷涌而出，看着眼前自己的亲儿子，怒吼道：“你知道我跟白家接触了多久吗？你知道这个项目我花费了多少心血吗？就被你这个败家子轻轻松松几句话给毁了！”

    纪宇脸色沉沉。

    他皱着眉，看着纪晓龙，认真道：“爸，我是您儿子，子不言父过。但是您做这件事，有为纪染考虑过吗？”

    纪晓龙冷笑一声：“她是我女儿，我……”

    纪宇慢慢摇头，低声反问他：“您觉得，您作为她父亲，这近二十年来有尽过半点责任吗？”

    纪晓龙等着纪宇。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这个儿子居然有一天会为了纪染这样跟他说话，而且还是这样毫不留情的，把他这些年来对纪染的亏欠全抖落了出来。

    纪宇却还没有说完。

    “爸，纪染在我们这个家里没享受过半点恩情，现在有了新家，您真的忍心让她因为您而失去新的幸福吗？”纪宇沉声说完，视线从纪晓龙身上收回来，低头看着纪染。

    纪染眼眶早已经红了。

    这么多年来所受的委屈，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甚至连自己都不敢多想，不敢埋怨命运的不公。直到这一刻被纪宇说了出来她才知道，原来一直是有人心疼她的。除了魏长东以外，她的另一位哥哥，亲哥哥。

    “跟我走？”纪宇低头看着纪染，认真问。

    纪染鼻子酸酸的，仰头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

    “嗯！”

    ***

    纪宇就这么一路牵着纪染，到了餐厅一楼。

    两人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才意识到这个季节天气的多变。

    “你怎么突然来了？”纪染仰着脑袋，小声问他。

    纪宇这会儿离开了纪晓龙的视线，之前那种别扭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脑袋，解释道：“看见你给我发的消息了，我就知道不对劲。今天哪有什么家庭聚餐啊……不过我打球的时候没看手机，早点回你就好了。”

    纪染仰头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你能来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