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裴煜在学校里闹了这么一出，周末纪染就被纪晓龙打电话叫回了家。
纪染到家的时候，纪晓龙跟周静梧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她，气氛安静凝重。
她换了鞋，在纪晓龙跟前站好。
“爸。”纪染小声说。
纪晓龙看她一眼，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纪染抿了抿唇，低着头，没说话。
周静梧在旁边打圆场，温声细语道：“小染啊，学校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这件事情是你做的不对。裴家条件多好呀，裴煜又是他们家独生子，难得小煜有这个心，还带着花去学校看你，你怎么能这么做呢？裴煜他爸爸听了以后很生气，这件事要是不处理好，让你爸爸以后怎么跟他们打交道？”
周静梧语气很轻，却柔中带刚，字字句句都在指摘她这么做给纪家带来的不利影响。
纪染抿了抿唇，低头静静听着。她知道，他们叫她回来不是跟她商量，只是通知她而已。
等周静梧说的差不多了，纪晓龙才开口：“明天，你周阿姨买点礼物，带着你一起去裴家，登门道歉，这件事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们两个的婚约也不会变。”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纪染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纪晓龙，小声说：“我不去。”她漂亮的柳叶眸抬起来，映着吊灯的光，柔柔弱弱的，却带着点儿坚持。
纪晓龙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纪染抿了抿唇，轻声说：“学校的事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难道裴煜没有告诉你们，我有男朋友了吗？”
纪晓龙看着纪染，沉声道：“你跟裴煜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学校里的不管是什么男朋友女朋友，立刻给我断干净！”
纪染垂下眸子，慢慢道：“可是，我已经跟他结婚了。”
纪晓龙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这周领的证。”纪染轻声说。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下一秒，纪晓龙已经高高抬手，一个巴掌，狠狠打在她脸上。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
周静梧赶紧温声劝着纪晓龙：“你高血压，不要生气，不要动怒。”
纪晓龙重重的喘着气，看着纪染的时候怒不可遏：“你这个不孝女！”
周静梧一边劝他，一边扶着人上了楼，远远地，还能传来周静梧不断宽慰他的声音。
客厅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纪染一个人。
她微微垂着头，耳边的碎发落下来，贴在脸颊上，被他打过的那半边脸都还在火辣辣的疼。
她接了盆温水回到自己房间，打湿了毛巾敷在脸上。镜子里映出她红肿的半边脸，刚打完，红印子上五根手指都清晰可辨。
纪染垂下了眸，心里却出奇的平静。
最后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她想到的居然是齐宏。
想起来他那天抬手想探她的额头时，她下意识躲开的动作。可能是这么多年形成的条件反射吧。
***
第二天纪宇回来，二话不说进了纪染的房间。
过了一夜了，小姑娘雪白的脸上，巴掌印又红又肿，清晰可见。
纪宇瞅了一眼，眉头立刻皱起来：“这五指印……”
纪染垂着眸子，别过脸，不让他看。
纪宇赶回来之前，已经听周静梧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此刻低头看着平时安静乖巧的小姑娘，还有些不敢相信：“真领证了？”
纪染抿着唇，轻轻点了下头。
纪宇眉头皱了皱，又问：“跟谁啊？真是你男朋友？”
纪染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纪宇瞅着小姑娘略微踌躇的样子，冷笑一声，戳穿她：“真是你男朋友，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一点反应没有？”
纪染这回没有犹豫，小声说：“他很忙。”
纪宇眉头挑了挑，都到这时候了，还替对方说话呢。
他瞅了眼小姑娘这闷不啃声的样子，知道她这是不肯说出来对方是谁了。他也不勉强，视线微微一转，落在桌角处的一张名片上。黑色的名片，周围鎏着金边，低调华贵。
纪宇直觉一般的伸手，把名片悄悄揣进口袋里。
“行，不想说我也不问，反正回头被人欺负了，别一个人躲在外面哭鼻子！”纪宇语气凶凶的丢下这句话，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停脚，“起码来找我，我给你递纸巾。”
纪染抿了抿唇，抬眸看着他背影。这凶巴巴的语气，说的明明是好话。
“我知道的。”纪染小声说。
纪宇撇了撇嘴，没多待，转身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等把自己房门关上，他才掏出名片来，仔细看上面的字。
齐宏。
名片上只有简单一个名字，后面跟着一串号码，显然是私人电话。
纪宇想了想，拿出手机来，拨了出去。
***
纪染没在家里待太久。
脸上的巴掌印可以用遮瑕膏遮盖住，她第二天就回了学校，把辅导班的课程安排的满满当当。她想快点赚钱，把欠齐宏的债还上，然后留下足够自己生活的费用，不用再回纪晓龙家。
周日下午，接到齐宏电话的时候，纪染正在辅导班里给小朋友们上课。
学舞蹈的小朋友们都比较活泼好动，听见她的电话铃声，吵吵闹闹的在她身边围了一圈。
纪染一边接电话，一边小声安抚他们，让他们不要吵。
于是电话刚接通的时候，齐宏坐在安静的豪车里，就听见小姑娘在哄小朋友的声音，温和柔软。
“齐先生？”纪染安抚好这些孩子，对着电话轻声问了句。
齐宏笑了一声：“嗯，在忙吗？”
纪染有些不好意思，把孩子们托付给另一位老师，这才走到门口，小声道：“对不起，我在辅导班兼职，周围有些吵。齐先生，您找我有事吗？”
齐宏勾了勾嘴角，反问她：“没事不能找你吗？”
纪染一怔，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她几乎能想象得出他此时的神情，一定目光揶揄，嘴角还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齐宏也确实如此。
他淡淡笑了一声，慵懒地开口，慢慢道：“是有事。晚上有个活动，你跟我一起参加。有时间吗？”
纪染小声应道：“有的，不过我辅导班的课还要半个小时才能结束，齐先生您……”
说话间，她听见话筒那边传来的声音，似乎是学校门口卖串的大喇叭，“五元一根，十元三根”。
“您是已经到学校了吗？”纪染慌乱了一瞬。他居然已经到了，可是她上完课，起码还得再有半个小时回去换衣服。怎么好意思让他等这么久呢？
齐宏笑了一下：“不着急，慢慢来。”他微微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等你。”
他声音很有磁性，隔着话筒，像是贴在她耳畔一样。
挂断电话的时候纪染双颊微红，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把后面的课好好上完，这才收拾好东西，一路小跑着回到宿舍换了身衣服。
她到学校门口的停车位上，很快就找到了他的车。
司机不认识她，看见她靠近的时候还多打量了两眼，纪染笑着走过去，车门打开，才看见齐宏正靠在座椅上小憩。
“齐总这两天都在国外，今天刚赶回来的，下了飞机就来这里看您了，加了几天班没好好睡觉，刚在车上小睡一会儿。”司机老刘跟纪染小声说。
纪染点了点头，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眉眼间的疲惫，愧疚的情绪慢慢冒了头。其实他忙成这样，应该好好休息才对，越过大半座城市来找自己，偏偏还让他等了这么长时间他。
说话间，齐宏已经醒了。
他睫毛很长，睁开眼之前轻轻动了动，最后掀开来，露出一双墨色的眸子。看见纪染坐在身侧，他眸底的笑意慢慢晕开，淡淡道：“来了？”
纪染点了点头，小声问他：“很困吗？要不要先找个地方睡觉？”
齐宏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满含笑意道：“刚见面就睡觉，不合适吧？”
他语气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再加上睡觉这个词原本就有两层含义，一句话说完，纪染偷看了两眼前排的司机，双颊挂上了两篇绯红。
齐宏含笑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脸颊一侧。在小姑娘疑惑的目光下，他收回了视线，轻声道：“结婚这么久，也该履行你身为妻子的义务了。”他语气幽深，眸光沉沉的看着纪染。
纪染柳叶眸抬起来，有些慌乱地看着他。夫妻义务……是指什么？
齐宏笑了一下。
司机开车带他们先去了一家私人服装店，给纪染换了身行头，这才重新启程。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纪染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小礼服裙，还有齐宏身上笔挺的西装，再察觉不出什么就太迟钝了。
齐宏淡淡笑了一下。
车在路边停稳，他率先走下去，回身朝她伸出手：“请。”
纪染脸颊微红，把手递到他掌心里。
男人的大手干燥温热，掌心有着与她不同的粗糙，牵着她的小手，几乎能完全把她的小手包裹其中。
纪染被他牵着进了大堂，才知道原来是一场品酒会。
“对红酒有研究吗？”齐宏低头，唇瓣贴着她耳朵轻声问。
纪染摇了摇头。他这样说话，让她觉得有些痒。
齐宏笑了一下：“也对。以你的酒量，喝不了红酒。”
纪染仰头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想起来前两次喝醉酒以后跟他说话的样子，脸颊微微一红。
她喝醉以后会变得反应迟钝些，还有，说话不经过大脑思考，直白到有些蠢笨。她很清楚自己的酒量，所以很少在外面喝酒，偶尔两次喝醉，都是跟他在一起，失态的样子全被他看见了。
齐宏低头看着小姑娘粉嫩的脸颊，抬眸望向今晚的目标，牵着小姑娘迎了过去。
“齐总！”对面的人发现了齐宏，立马举着酒杯迎了上来。
齐宏笑了一下，礼貌的跟他碰了杯：“裴总，巧。”
裴时辰目光很快落在齐宏身边的纪染身上，看见她连酒杯都没有拿，笑着问：“这位是……”
纪染仰头看向齐宏。
齐宏淡淡笑了一下：“纪染。”他隐去了身份，只介绍了她的名字。
裴时辰笑呵呵的跟纪染也打了声招呼，这才继续跟齐宏寒暄。
男人间的谈话，左不过商场那些事。裴家似乎又什么项目需要齐宏帮忙，也不知道是资金还是别的，交谈中，裴时辰年龄虽然比齐宏大了近一轮，态度却格外恭敬，虽不至于溜须拍马，但言辞多少是捧着他的。
纪染乖乖站在齐宏一侧，安静着没说话。
两人聊了会儿，齐宏低头看一眼小姑娘，对着裴时辰淡笑了一下：“听说裴总的儿子十分优秀，在学校也是风云人物。”
裴时辰明显错愕了一下，惊讶地问：“裴煜那小子，齐总居然认识？”
纪染听见裴煜的名字，微微一愣，抬头看向齐宏。
“认识倒不认识，”齐宏微笑着，慢慢道，“不过听说令公子曾经在中艺放下话来，谁要是跟染染在一起，他要让那人后悔一辈子。”
裴时辰维持了一整晚的笑脸僵住了，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齐宏低头望着小姑娘惊讶的眸子，抬手揉了揉她的柔软的长发，淡淡道：“还请裴总转告令公子，就说，我齐宏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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