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林舒和善的笑脸，季衡川顿了顿，微笑道：“不介意的话，这次我请。”
林舒说：“当然不介意，哈哈。”
他觉得自己笑的尴尬，也实在有些不自在，他将清薄交给青竹保管，和布庄老板说了一声，毫无阻碍地和季衡川出门了。
这时候天色果然暗了起来，有几分风雨欲来的架势。
青竹“哇”了一声，说：“看起来真的要下雨了。”
林舒伸手，“伞。”
青竹连忙给他一把伞。林舒对季衡川说：“待会儿下雨，你和我合用吧。”
季衡川问：“你知道会下雨？”
林舒脸上经不住流露出些小得意来，“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林舒翘起唇角，“我感觉的，我感觉很准。”
季衡川听到这个答案，脸上也露出笑来，“感觉准也是一种本事……怀瑾对我有什么感觉么？”
林舒脸上的笑僵了，“嗯……”他沉吟了一会儿，窥了季衡川一眼，正巧对上他那双金棕色的一片静谧的眼睛。
“我感觉……季大哥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虽然对你不是很了解，但我觉得你不是普通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感觉你很厉害。”林舒小心地斟酌了一番，想不留痕迹地夸夸他。
他对他的态度如此小心了，也没有不恭敬不礼貌过，想来也不会再出现前辈子的情况了。
季衡川对此只是一笑，没说话。
林舒还想说什么，鼻梁一点湿，他摸了摸，抬头看了一眼天，“好像下雨了。”
他话刚说完，雨势便大了起来，大珠小珠落玉盘，轻松地将地上砸出了一块湿痕。
林舒撑开伞，看了看季衡川的高个子，将伞往他的手里塞，“你高，你撑吧。”
季衡川捏着伞柄，垂下了眼，看了林舒几眼，温声说：“既然我撑伞，怀瑾靠我近些。”
林舒靠近了他一些，但也还是保持了一段距离。季衡川看在眼里，脸上没什么表情。
两个人到了上次他们去过的酒楼。林舒迫不及待似的，一到酒楼，就从季衡川身边钻了出来。
季衡川收了伞，和他一起坐下，看着林舒颇为贴心地点了几样并不贵的菜，唇角翘了一下，温声说：“不用特意为我省钱，一顿饭我是请得起的。”
林舒扭头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那也没有，只是看那些东西头晕眼花的，心里累，吃些素斋舒服些，你想吃什么？我帮你点。”
季衡川：“我都可以。”
林舒做主，又叫了两个菜。伙计下去后，他给季衡川倒了一杯水，问他：“季大哥在布庄做事还习惯吗？”
季衡川那双金棕色的眼睛闪动着细碎的光，他微笑道：“谋生而已，没有习惯不习惯。”
“那季大哥这个年纪，有家室吗”林舒承认他恶趣味了。
林舒之前还说彭静云盘问犯人呢，这次自己也充当了盘问的角色。不过季衡川对他这些问题倒和上次的态度不一样，挺宽和放松地回答了林舒的问题。
末了，他们之间的话题由季衡川不着痕迹地引导着，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季衡川深谙聊天的技巧，知道怎样让一个人放松和放下戒备，说出他想知道的事情，也因此知道了林舒的很多情报。
而林舒压根不知道自己是被套话了。
“……你大约不知道，彭静云那家伙以前脾气不怎么好，有些坏，天天和我吵架，现在算是熄火了，我不和他吵，他也不和我吵，但是他人也变了……”林舒不知不觉地向季衡川吐露起最近的烦恼来。
其实彭静云和他关系变好，他应该感到高兴的，但林舒对彭静云转变后的态度有点发毛——是的，发毛。
一个咋乎的毛头小子忽然动不动脸红，动不动拿羞怯的眼神瞅他，动不动想拱他——这个不算，这个有他体质的影响，他暂且还是能接受的。
总之，就是感觉有些过了。林舒为这种发展隐约感到有些不安，但他也说不出来这种不安是什么。
季衡川听了，眼底划过一丝异样，又重归一片暗沉，他沉吟一会儿，声音莫名地多了几分温柔，“我想，你应该和他保持距离，他大约……对你有了那方面的念头。”
林舒：“……那方面？”
季衡川说：“那方面，怀瑾性子单纯，也许不懂，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做夫妻的。”
林舒：“………”
季衡川见他惊愕的表情，就知道他大概是真的不懂。
真单纯。他心里叹息一声，面上不显，接着道：“渝州也许没有这样的风气，但济州那块儿南风馆数不胜数——南风馆和青楼一样，不过接客的是长相柔美的男子。”
林舒“呃”了一声，反应过来，脸色微红，“还能这样。”
他心里头是震惊的，他想了想彭静云的样子，又觉得不可能，他们俩到底都是男的，彭静云哪能和喜欢女人似的喜欢他。
季衡川：“所以……和你那位好友，保持距离为好。”
林舒胡乱地应了，心里头复杂，又忽然起了几分好奇，羞赧着问：“……男人和男人怎么能做夫妻？”
季衡川见他的表情，轻轻一笑，回答：“据我所知，是取那□□花……”
林舒是真的震惊了，“呃……是那五谷轮回之地？”
季衡川：“是了。”
“……”林舒冷静下来，“应该不是，彭静云那家伙，怎么可能，大约只是我想岔了。”
季衡川见他不信，只是微微笑着说：“也许吧。”
和季衡川分开后，林舒仔细想了想，仍然有些不可置信。
哎，大约还是他体质的影响，才叫彭静云变了。这变化其实也是好的，软性子总比动不动就张嘴刺人要好，就算彭静云真的喜欢他了，那也是因为他。
毕竟一开始是他体质的问题，让他产生了那种反应，有可能就会因为有反应而产生了某种错觉。这么一想，他才是罪魁祸首呀！
林舒忍不住摸了摸脸，表情犯愁。
其实他怀疑，自己有这个体质，是不是和前辈子要死掉的时候随手发的愿有关系。
仔细想想，都是些让人脸红的话，下辈子希望仍然有人爱他疼他，他一定不会像这辈子一样不珍惜云云……
如果有关系吧，现在倒是真的实现了，他爹娘仍然爱他，连关系不好的三弟也总是往自己院子里送东西，连彭静云都要对他有心思，想和他做夫妻来疼他爱他了。
……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彭静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轻易地变得去喜欢男人呢？
林舒思考了一会儿，懒得去纠结了。
只是这些想法对他还是有影响的，彭静云再往他这里来，林舒都避开他了。
只是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林舒很快被彭静云给逮住了。
看得出来彭静云这几天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好，脸色都臭臭的，看见了林舒，那脸色才稍微放松下来，多了些喜悦和怨气，“你这几日就这样忙？忙到没时间理理我？”
他的口气还带了些质问，林舒感觉就和小媳妇质问久不归家的丈夫一样。这个想法一在林舒心里浮现，他胸膛的那颗心就颤了一颤，有点发麻，又有些想笑。
他这一想，脸上竟也真的笑了起来。
彭静云见他不说话，还站在那儿笑，气了起来，“你笑什么！”他恶声恶气地大声说着，几步上前掐住了林舒的肩膀，“你是不是看我这个样子感觉很好笑？你怎么能这样玩弄我？”
“……没有没有。”林舒急忙说，他看着彭静云，真诚地说：“我只是太忙了。”
“忙？你和你大哥说，你家这么多人，还差你一个帮忙的？前几年又不管你，现在让你帮这个帮那个，这是想干什么？”彭静云颇有怨气。
“……”林舒斟酌了一下措辞，然后开口：“我都已经答应帮忙了，你看我也不能半途而废是不是？”
彭静云有些暴躁，又有些委屈，那张俊脸都皱了起来，“你怎么这么钝，你说你累，你不想做那么多事情，你大哥还能硬逼着你去做？”
林舒看着他，微微皱了眉，说：“我不去做正经事，难道天天陪你玩？彭静云，你自己也念书，有自己的事，做什么天天缠着我？”
彭静云一哽，“我哪有天天缠着你！”
林舒：“你敢说没有？你看你哪天不过来送信约我，你书不念，光粘着我，我是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我小妹都没有你这样粘我。”
“……”彭静云本来还瞪着他，听他这么一说，脸一白，眼睛闪闪的冒出些湿润的水光来，“好啊，忙看来只是借口，你就是嫌我烦了是不是？”
林舒见他一脸委屈，眼睛还红上了，心里一慌，哎呀，他还没见过彭静云哭呢！“……你干嘛，我也不是嫌你烦，你……你是男人啊，你别红眼睛，我真的忙啊怎么可能嫌你烦！”
彭静云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嫌我烦我不缠着你便是了！”说完他转身就走。
“……我真的…”林舒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什么破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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