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站在原地,告诉自己这时候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轻柔的微风拂过面颊,细碎的桃花瓣飘飘荡荡的随风而来,恋恋不舍的将自己挂在神龙挽起的发丝间,越发衬托得少年五官精致、神色柔和。他是有点烦恼的的皱了皱眉头,随即向身边少年们绽放友善的笑容,清澈的眼眸涌起水光,像深林中灵巧的小鹿一样惹人怜爱。
完全符合前来的伴读们对传说中“天下第一美男子穆康之子”的想象。
没错,就是这种柔软温和的模样才担得起幼年身世悲惨,被父亲好友救助教导,多年来除了一心向学从不掺合乱七八糟的事情的形象啊!
“放肆,你们初入宫中竟敢对殿下无礼。”缀在二殿下身后的宫女们吓坏了,立刻跑过来把少年们推开。
她们小心翼翼的围成一圈,让神龙安稳的躲在里面,还不忘记检查二殿下的身体,确定他没被少年没深没浅的几下拍伤了皮肉。
“……二殿下?”
“二殿下?!”
“这不可能!”几个少年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最先揽过神龙肩膀的少年更是不客气的说:“我在宫外见过痴傻的孩童,脸歪嘴邪、神情痴呆、口角流涎,二殿下的模样与他们哪有一丁点相似。穆怀渊,你不要因为提前一步入宫就带着宫娥一起戏耍我们。”
少年不信邪的上前,没想到宫娥们看着风姿绰约,手头上却一点都不轻巧,拆了提灯的挂杆当武器,直接往他身上招呼。
那名漂亮得像个仙童的少年还火上浇油,不断拍手欢呼,“用力点!打屁股不受伤!”
二殿下向来事儿好脾气的温厚人,一直都是被欺负的那个。当初大殿下在世有陛下撑腰,宫女们看他挤兑二殿下,心里恼火也不敢顶撞。但现在就不同了!二殿下马上要被册立为太子,是天底下除了陛下和皇后娘娘之外最大的,一群毛头小子欺负到二殿下头上,她们难道还会手下留情吗?
除了四名宫女留在神龙边上看护,其他几个都挥着灯杆不客气的朝出言不逊的小子打去。
一时间,院子里噼噼啪啪的倒是有几分热闹的气氛。
站在几人之中靠后位置的一个瘦弱少年眉头渐渐蹙起,眼看挨打的少年东躲西闪,嘴上还在挑衅叫号,终于忍不住出声劝阻,“周戎,不可无礼。我们怕是误会了,面前的真是二殿下。”
鱼一般滑溜的少年脚下一顿,终于“啪”的一声,被灯杆狠狠拍在屁股上,眼圈红红的涌出泪花,他抖着声音说,“卫遣,你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候说,就是想让我挨揍吧。”
周戎知错就改,立刻放软身段,客客气气的抱拳致歉,“臣失仪,请殿下降罪。”
说罢,他狠狠揉了还在犯疼得屁股几把,心里想,爹娘说得对,宫里果然很多高手,连打人都分外疼呢。
节奏总算是回到了神龙熟悉的模式,他只要傻乎乎的朝着一个方向看就好了,心里数了五个数之后,才回答:“念在初犯,不与你计较。”
紫荆马上接上神龙的话,“几位小郎君赶在宫里落锁前进来,怕是累坏了,奴婢已经将客房收拾整齐,请随奴婢来。”
之前打人的宫女已经把灯挂回灯杆上,一个个恢复了端庄娴雅的姿态,臻首低垂,柔声细语道:“小郎君们请随奴婢来。”
眼见人都跟着宫女走了,神龙也打算想要回房歇息一阵子,再让收拾停当的伴读们一起过来见礼。
——外头傻站着欣赏穆怀渊美色太久,他脚底实在疼。
不曾想神龙还没来得及抬脚,内殿那个引发了之前误会的罪魁祸首就走了出来,修长的指尖直接按在神龙被周戎揽过的肩膀上,眉目间蒙上一层霜雪,沉声质问:“谁擅自近了殿下身侧?”
嗯?怎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神龙眨眨眼睛,看不懂穆怀渊问这个问题的意思。可当对方指尖在他肩膀压实,明明隔了几层衣衫,神龙却仿佛被火烧了似的,一下子跳开,脸上火红火红的,仰着头看着对方的眼神越发水润。
神龙人挪开了,可穆怀渊的手却还牢牢握着他的肩膀。
他像是看闹别扭的小孩子似的,宠溺又无奈的笑了笑,清淡的声音里注入妥协的味道,“好吧,我不问了。殿下随我回去。”
宽大的手掌顺着肩膀滑落,把他的手完全包裹其中。
神龙迷迷糊糊的感觉手指相连的位置一股火烧到头顶,真把自己脑子烧得混沌了。
穆怀渊没用多少力道就把人牵回殿内。
神龙殿下在穆怀渊印象中不显山不露水,但却是个主意极正的人,若是想得到神龙殿下首肯,自己一定要付出些代价——至少也要用一堆大道理说服他——才行。可一路从前殿走过内殿,再到了寝房,整整几百步的距离,神龙殿下都乖得像只小兔子,任由他牵着手,丝毫不反抗。
装得这么卖力?难道神龙殿下以为自己在试探他么。
穆怀渊因为轻而易举牵到神龙殿下小手而明朗的心情飘过一丝阴云,手上动作却没停,轻声道:“殿下长开双臂,让我为你宽衣。”
“嗯——嗯???!”神龙随口答应,等到浑浑噩噩的脑子理解了穆怀渊的话,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捏紧衣领,警惕的后退一步,扬声质问:“脱衣服做什么?”
穆怀渊眸中笑意渐深。
装啊,怎么不装傻了?
你不装傻,可要轮到我装傻了。
“周戎是隐退的中书令周记的曾孙,周家有感于先帝时候战乱兵祸,家人离散,到了周戎这一辈全都不再是身子骨柔弱的书生,而请了教头进门教习武艺。周戎的‘戎’字正是由于出生起就手脚有力而选取的名字。殿下被周戎捏了一把,不愿意追究是殿下宽仁,可老师将我送来宫中,我若视而不见,岂不是辜负了老师。”
因着神龙质问而引来的关心视线在穆怀渊话中重新移开。
引出“是不是受伤了”的话题后,连神龙都不好意思不脱衣裳了。
——就算他是傻子,也是皇帝家的傻儿子,要是真受了伤没得到及时治疗,身边伺候的宫女内侍都要跟着吃瓜落。
“不疼,没事。”神龙蔫巴着。
他试图抵抗伸向自己衣带的一双手,可指尖交错的瞬间,那种火烧火燎把脑子都烧烬的感觉再次出现。
神龙匆匆躲开穆怀渊的手,规规矩矩的伸展双臂在原地站好,任穆怀渊解开右衽的两根系带,掀开外层衣襟之后再去解里面这层带子。
泰兴帝性好奢侈,连带着宫廷内外都弥漫起奢靡的风气。简单保暖的款式少有人碰,为了显示财力,反而一层有一层的穿起本该图凉快用的罗衫。神龙身为皇子自然也逃不过这股潮流,今日穿在他身上的,正是层层加深浓度的碧色交领长衫。
若是穿袄子,寒风犹在的春日只需要穿三件便足够,偏偏他身上套的七层罗衫。
外头几件只是抽开系带已然让神龙连耳朵都红得滴血了,解到最内层贴着皮肉的圆领对襟短衫时,他终于忍不住,一把按住穆怀渊在自己胸前解着玉石纽扣的双手。
“殿下的脸好红,是不是发热了?”穆怀渊顺势将神龙的小手抓在掌心,另一只手去摸他的额头。
光洁饱满的额头被覆在宽大的手掌下,连修长的弯眉都被裹住,穆怀渊低声说了一句“额头不热,怎么脸上这么烫”,手掌已然挪到神龙脑后,扶着他的脖颈将自己额头贴上去。
神龙睁大了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失去应对的能力。
刚刚、刚刚发生了什么?
神龙再回过神,最后一层内衫的玉扣已经被穆怀渊全部解开——他单薄的胸膛露在空气里,青涩稚嫩得让神龙觉得丢脸。
神龙拢住衣襟遮掩自己那副惨绿少年的排骨身材。
穆怀渊的手指压住神龙,握着他一同褪去衣衫,凑上前仔细检查了肩膀,确定没留下任何痕迹才放心的舒了口气,退到一步外,招呼宫女,“伺候殿下梳洗,换套松快的衣裳。”
走得这么快,毫不留恋的样子,果然是自己多心了吧。
神龙垂眸看了看自己因为拼命长个而毫无看头的身体,乖乖被绿萝带人拆了发髻、篦发、洗脸、泡脚,又换上了白罗里衣。
夜间寒冷,宫女绝不会让换过衣裳的二殿下乱跑。她们开了寝殿隔壁的耳房,整整摆了十个火盆,又在坐榻上铺了厚厚一层狼皮毯子才把二殿下请过去。
一切做完,被宫女们带去安置的伴读又被带过来对神龙正式见礼。
一直表现得很活泼的周戎看到穆怀渊真人眼睛顿时亮了。他疾走几步,来到穆怀渊面前,顿时发现穆怀渊比自己整整高了半个头。
周戎跨下脸,闷闷不乐的躲回一开始帮他解围的少年身侧去了。
大周以身材高挑矫健为美,泰兴帝和崔皇后都是高个子,神龙遗传基因优秀,十三岁身长已有七尺,站在伴读间也不曾矮人一头。只是此时他坐着,身高不明显。
偏偏所有伴读站在一块,穆怀渊硬是比其他五个都高出整整一头!
傲人的身高配上穆怀渊无人可及的飘渺仙气,真像野鹤立于鸡群,难怪周戎不肯上前自找不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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