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抵足而眠1

    刚刚的那一番对峙,韩星辉的体能已经消耗到了极限。

    此刻他心跳加速,呼吸不畅,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模糊了起来,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韩星辉拿起手机,颤抖着拨下一个号码。

    “喂,120吗......”

    而后,他轻轻走到了墙边的房檐下,那里睡着他的哥哥,睡得一脸安详。

    韩星辉手撑着墙,缓缓地蹲了下去。

    他头疼得厉害,眼前一片类似电视机中的雪花。

    眼睛聚焦了好久,才堪堪看清了自己哥哥的脸庞。

    少年人的脸色苍白且毫无血色,原本白净的小脸上沾满了污垢和血滴,即便是昏迷了过去,却依旧因担忧而紧紧皱着眉头。

    韩星辉看着心疼,他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地舒展开了哥哥紧皱的眉头。

    叶晨曦的嘴唇动了动,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韩星辉费力地俯下身去,才听清楚了哥哥断断续续的话语。

    他在说:“弟弟,别怕,有哥哥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与此同时,叶晨曦的身子,在几不可查地颤栗着。

    恍若一股暖流涌来,瞬间包裹了韩星辉的心灵。

    他本来以为自己很坚强,甚至是冷血。

    被肖山打个半死的时候,再疼他也没吭过一声;要被肖山动手动脚,无比绝望的时候,他也没有半点儿要落泪的念头;对小胡子和肖山用刀的时候,他心狠到了手都不带抖的程度......

    可是,就在刚才,哥哥轻飘飘的一句话,竟让他的眼眶中噙满了泪水。

    原来,哥哥心里一直有自己吗,就连昏迷都还惦记着保护自己?

    不能哭,在沉沉雨幕中,他这样告诉自己。

    不要哭,一个男人哭出来,实在是太丢人了。

    不可以哭,自己是要保护哥哥的,绝对不能哭!

    可是,真的绷不住了......

    他用力地咬住自己的手腕,咬到几乎渗出血来,发出了一声声呜呜咽咽的低嚎,泪水在眼角滚了几轮,最后,还是被他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还好,忍住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雨下得更急了,地上的积水向着哥哥躺的地方漫了上来。

    韩星辉一手环住了哥哥的洁白细嫩的后颈,另一只手绕在哥哥伤痕累累的膝弯处,咬着牙,忍着肌肉牵扯带来的剧痛,艰难地将哥哥抱了起来。

    他晃了一下,抓住了墙上的管道,这才没有摔倒。

    他赤着膀子,上半身满是破口和刮擦,这还没有算他后背处一大片血肉模糊的伤痕。

    很疼,但他觉得很自豪。

    这些,都是属于男人的勋章,是自己有能力保护亲爱的人的证明。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自己潜意识里,已经把哥哥算作亲爱的人的范畴了。

    他站得笔挺,紧紧地抱着哥哥,就像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件无价珍宝。

    “嗯......”哥哥在昏迷中,轻微地呻|吟了一下,面色痛苦。

    怎么回事?韩星辉剑眉轻皱。

    他两只手抱着哥哥,没有办法腾出手来。

    他只能辛苦地俯下头去,用自己的额头,轻轻地贴在了哥哥的额头上。

    哥哥太白了,额头上的青色血管都若隐若现。

    他的额头贴在哥哥的额头上,几乎感觉到了哥哥动脉的搏动。

    哥哥的额头很烫很烫,韩星辉一惊,怕是发烧了。

    他突然想起,哥哥家的药箱中,装满了各色奇奇怪怪的药物,其中的大部分,他甚至压根没有见过。

    这样说来,哥哥的身体素质,可能很不好。

    今天哥哥受了这么重的伤,失血过多,且有破伤风、外伤感染等可能性。如果再发烧,导致炎症的话......

    毕竟,哥哥不像自己,自己就算是发了高烧,过一晚上,到了第二天,就能超常活蹦乱跳的,可是以哥哥的身体素质,恐怕是要吃好大一番苦头了......

    夜雨下得更大了,还刮起了风,向着他俩所处的屋檐下斜斜地打落。

    韩星辉浑身一颤,被冻得打了个寒战。

    不行,不能让雨淋到哥哥,韩星辉心想。

    可以,这附近,就只有这里可以稍稍避一下雨了。

    韩星辉想了想,转过身去,背对着雨打来的方向,用自己挺拔的脊梁,为哥哥遮风挡雨。

    一丝丝的寒雨打在他背后溃烂的伤口上,蛰得他生疼,刺骨的寒意疯狂地叫嚣着,仿佛要顺着他背上的口子,钻进他的骨头缝里,扎进他的血管里,溶进他的血肉里。

    他强咬着牙,忍着巨大的痛苦,一声不吭。

    哥哥还在发着烧,浑身像是一个冰窖一样,凉得吓人。

    尽管双臂已经累到几近麻木,他还是用力,将哥哥抱得更近了一些。

    哥哥身上还是凉,那就只能......

    韩星辉半跪在地上,轻轻地让哥哥的头部靠在了自己胸口;撩开哥哥的校服T恤,让哥哥的薄薄的小胸脯、显露出肋骨的上腹部、白白嫩嫩的小腹,都紧贴在了自己的腹肌上。

    最后,韩星辉用自己的两条大腿,轻轻夹住了哥哥冷冰冰的两条腿。

    他把哥哥和自己身体的接触面积扩到最大,而后微微摩擦着,想要带给哥哥更多的热量。

    用少年的一腔热血,来温暖哥哥受伤的身体。

    可是,该死,竟然在这个时候,可耻地那啥了!

    韩星辉呀韩星辉,他对自己说着,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可是哥哥发烧,除了这样,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那就只能,硬着头皮,那啥到底了......

    时间一点一点儿地流逝,哥哥的发烧减轻了,可是韩星辉的眼皮却变得越来越沉。

    身上的疼痛已经接近麻木,剩下的,就只有疲累和困倦了。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劳,他从未如何渴望过休息和睡眠,哪怕就让他稍微闭上眼睛,小憩一下,也是好的呀。

    可是,自己还不能睡。

    他强忍着困意,一遍又一遍地掐着自己的手心,掐到青紫,混混沌沌地强撑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风雨大作之中,他恍惚之间听到了一点儿别的声音。

    那是汽车的驶过,激起地上积水的声音。

    那是救护车鸣笛的声音。

    那是几个人跑动的声音,其中一个人喊道:“找到了,两个人都在这里。”

    那是希望的声音......

    终于,可以休息了。

    韩星辉在哥哥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动作极尽温柔地将哥哥放回了自己的校服T恤上。

    “晚安,哥哥。”韩星辉的嘴角艰难地扯出了一丝笑意。

    明天见,或者,后天......

    而后,韩星辉身子一沉,终于重重地倒了下去,和哥哥躺在了一起......

    今夜,以天为盖,地为枕,纵使风雨大作,幸可抵足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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