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再怎么不容易,也得继续做啊……除非不活了,重投一次胎。
该吃药吃药;
该补课就继续补课。
青雀本性就不是爱学习的,要不是立了考京大的誓,哪里熬得住这一整个下午不休息,专心学习啊!
眼睛东瞟西瞟,眼看透过窗户的夕阳光渐渐隐没,忍不住挪动屁股……坐不住了快。
桌面被轻敲了几下。
立马条件反射,坐正,眼睛死盯着书,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累了?”聂殷停止了讲解,是难得的善解人意。
青雀当即抬头,眼睛乌溜溜地转,“含蓄”提醒了声:“五点了。”
聂殷“嗯”了一声,说:“跟阿姨说定,周日给你补课四个小时。”
已经满四个小时啦!某人心里想到。
却听少年有些沙哑的嗓音继续道:“你中途去厕所、吃药休息,共一个小时。”
言下之意,得再上一个小时课,才算满四个小时。
青雀呆了呆,嘴巴张了又合,最后“诶”的一声趴伏在写字台上,嚷嚷:“好累。”
聂殷倒也没太不近人情:“休息十分钟,然后六点二十结束。”
蔫巴巴的小少年一下子蹦起来,精神抖擞的模样哪里看得出来半点儿累?
他说:“咱们玩会儿游戏。”
“玩什么?”
“玩游戏啊,”青雀下意识回,“学习机的那个,超好玩。”
快言快语说完了,才后知后觉发现问话的人不是聂殷。
“哦,怎么个好玩法?”
青雀艰难回头,对上女人似笑非笑的目光:“妈……”
预期的风暴没有来临。
陈女士没好气地说了声:“妈什么妈,下来帮我搬一下东西……诶,聂殷你坐着,没什么东西,不用你帮忙的……啧,邹昉!你还傻站着干嘛?!”
青雀颠颠地下楼,想帮老妈将东西从小货车上搬下来,无奈比不上长手长脚的家伙。作为客人,聂殷抢在他前,帮陈女士搬下了大件。
陈女士欣慰又纠结:真是好孩子啊,为什……
“轰”的一声爆炸声,哪怕隔了老远的,镇上的居民也都听到了。
青雀慢了半拍,突然意识到什么,丢下手里的物件就跑到街上,朝中心村的方向看过去。
陈女士愣了一愣,随即追上自家儿子的步子。
“那里……”
就有人在喊:“起火了起火了。”
其实没看到明火,只是滚滚浓烟,冲天而上,气势有些吓人。
镇上的男人,在家的自发准备好桶啊水管什么,准备跑去救火。
起火的地方虽不在镇上,可奈不住天干物燥,中心村沿路到街上树多草密……不一起搭把手把火灭了,等火势蔓延可就晚了。
聂殷面色微变。
陈女士脸上也不好看:“废品站。”
眼睛不自觉瞄向一旁沉默削瘦的少年。
要是往常,这个点,对方不正好在废品站帮干活吗?
又想到青雀昨天跟着跑去废品站……心跳一下子加快。
青雀不知老妈一时间联想那么多。
他先是迷茫。
——没想到废品站爆炸,正好在今天……如果他来的时间晚个两三天,或者,没突发奇想请聂殷做家教,那么,对方是不得瞎着一只眼、废着一条胳膊过一辈子?
就算,这一回不再辍学,因为身体残疾而扭曲的心性,暴戾、残忍、对世界充满仇恨……
“抱歉,阿姨。”
聂殷的声音让青雀骤然回神:“今天恐怕只能到这,我得去废品站看看。下个星期,我会把这次缺的一个小时课补回。”
陈女士也算通情达理,摆了摆手:“说什么话,没那么计较的,赶紧回去吧,”不放心地叮嘱着,“小心些啊,要是火太猛了,别靠太近,灭火的事有大人就够了……”
废品站发生了爆炸,聂殷不回去肯定说不过去。
一方面,他跟废品站老板交情匪浅,出了这么大的事,论情论理,都得关心一下;
另一方面,废品站在中心村,聂家离得不算太远,看这浓烟,情况不太妙……万一他的外公外婆,或者精神不太正常的母亲在附近……
“等等,我也去。”
聂殷说走就走,连自己的书包也忘了拿。
青雀当即迈步追上。
陈女士还没反应过来呢,怔了一怔,脸色骤变,大喊:“青雀你给我回来!”
青雀担心着聂殷,头也没回,朝后头挥了挥手,大声说:“妈你放心,我跟着聂殷,不会瞎跑的。”
他也算知道了,陈女士对少年老成的聂殷比较放心,自己跟着对方,她就不会担心……
才怪!
陈女士气得也要追过去,想把不省心的小混蛋揪回来一顿胖揍……无奈体力不比小年轻,聂殷担心着废品站的情况,直接用跑的,青雀为了追上他,也是可劲儿跑了起来。
心里对陈女士说了声抱歉,可青雀实在不太放心聂殷的状况,因为……
赶到火场外,废品站的老板恰好不在,万幸捡了条命。
也得亏废品站建在村里不方便,所以附近没挨着什么住户,中心村的村民被吓得不轻,好歹没受到太大损伤。
除了……
聂家老爷子下完了田,回家时路过废品站,被爆炸的气流震到了,跌了一个跟头。
说起来也没造成皮外伤。哪料年纪大了,身体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一个跟头引发突发性脑溢血。
人,就这么去了。
外头乱糟糟地在救火。
聂家则闹翻了天。
聂殷的两个舅舅指着聂殷骂他害了老爷子——你说无理取闹?谁叫聂殷一直帮废品站干活呢?
两个舅妈堵住村口的大路,坐地上嚎哭,要废品站赔钱,要村里给补偿。
聂家外婆听闻噩耗,急火攻心,人直接晕倒了,躺在床上没醒来。
唯一事不关己的,聂女士关起房门睡大觉。
“聂殷。”
青雀小心翼翼唤着少年的名字,想安慰却不知怎么说——死亡,无论对过去的青雀,抑或现在的邹昉,都是陌生又遥远的事。
聂殷恍若未闻舅舅们的责骂,面色平静,沉默地站在老爷子的尸身前。
青雀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
呆呆地望着聂殷发愣。
被哐哐的砸门声惊回神。
是聂家大舅舅神经质的嘶吼:“聂金花,你他.妈是死里面了吗?老爷子都没了还有心思睡觉?个扫把星的婊.子,给老子滚出来!”
男人发狂怒骂的姿态,吓了青雀一跳。
更没想到,一个四五十岁的大男人,嘴巴这么脏。
只是……
他看向被砸得半坏、依然紧闭不开的房门,心里模模糊糊有种想法:聂殷的妈妈,好像有些过分了。
转而想到对方有精神上的毛病——他不是太懂,也许病人的思维跟普通人不一样吧?
聂家大舅舅到底没舍得砸坏自家的门。
气怒之下,顺手拿起一根扁担,就朝一直“傻站”着的聂殷砸去。
青雀急呼了声“聂殷”,没多想就挡在对方跟前,却被人一把抱在怀里,转而是几声啪啪闷响——是扁担打在聂殷身上的声音。
要不是聂殷速度更快,这扁担就得落在青雀头上了。
青雀反应过来,大怒,没头没尾地厉喝了声:“摔倒!”
举着扁担就要继续打人的男人,脚下一个趔趄,下意识后退却一不小心踩到小石块,一个崴脚就摔了个后仰。
砰地一声,伴着扁担掉落,身体狠狠地砸地上了。
没摔死摔残。
可尾椎骨疼啊,差点让人岔了气,好半天爬起不来。
青雀犹不解恨。
要他是本体状态……
要不是被封禁了能力……
这一声“摔倒”,绝对砸得这坏蛋魂飞魄散!
青鴍与黄鷔,幼年时他们结伴游玩,无意间飞过一个人类国家,便导致了那个国家灭亡。
“诅咒”与“灾难”,就是他的天赋。
可如今……
他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人类少年,几乎没什么卵用的“乌鸦嘴”,也只能在自保时最多用三次。
青雀恨不得一口气把三次“乌鸦嘴”用完。
可惜,他现在没受到攻击,对方倒在地上了,他再用“乌鸦嘴”就是主动攻击……无效。
很生气!
从来没这么生气过!
“邹昉。”
聂殷松开了手,目光仍聚焦在他外公的尸身,语气冷淡:“你回家吧。”
青雀当然不乐意了。
用他刚学会的骂人的话,聂家一家子都是神经病——老爷子、老太太和聂殷除外——他走了,等下坏蛋再打聂殷,谁来护着?
然而不待他开口,气质阴郁的少年转动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请,离开。”
青雀不自觉摸了摸胸口。
奇怪,为什么心脏一抽一抽的,难受。
难道他得了那什么,心脏病?
“哦……”
小少年低着头,有气无力,说了句:“那,我走咯。”
慢慢走出了几步。
忍不住回头。
聂殷视线移开,没再看他,整个人重新变成一具雕塑般,沉默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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