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沧海之曜(终)

    “你曾经说过,你并不知道附身之后,会对你的身体有什么影响。现在看来,就是了。”陆小凤道,他转过头看着季无忧,神色肯定:“你就是洛桑,但是你自己却不知道。”

    “......我......”季无忧试图解释,然而却说不出什么来。

    “你连扶风国在何处都不知道了,你莫非还能记得你家住何处?”陆小凤问道。

    “不是......我记得我家住巴蜀之地......”季无忧试图垂死挣扎。

    “那在何处呢?”陆小凤问道。

    季无忧沉默。

    “你的记忆出问题了。”陆小凤的语气如此笃定:“英魂附身之时,你一直认为你可以保留意识,只是情绪受到感染。然而事实却是,当她们真正附身之时,她有意识了,你却未必。”

    季无忧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你未必是自己的意愿想要离开,而是王昭君想要离开。她客死异乡,怀念故国,或是深恨和亲,因而意识觉醒,逃离扶风使者,一路往京城而去。然而因为未知原因,她再次丧失了意识,醒过来的就是你,这也可以说明,为何你明明昏迷,当时为何会是王昭君的模样。这跟之前的变幻容貌,情绪感染又不一样,而是她真切的占据了你的身体。而英魂附身说难听一点,也还是鬼魂,你又本是女子,阴气很重,两相之下被损了身体,丧失了部分记忆,更是昏迷数日不醒......”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目瞪口呆.jpg

    “到泉州之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我都记得,但我没法说。季无忧沉默。如果她当真失去了过去的记忆,英魂附身又当真是她说的那样,她肯定相信陆小凤说的就是事实。

    “你已都记不得了,却还是觉得自己的记忆没有问题,但是细想之下,却又想不起半点细节。”陆小凤道:“这或许就是英魂的能力。”

    季无忧艰难道:“......你说得对。”她还能说点什么,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无法辩驳了好吧。

    突然一夜之间变为了公主,并没有感到十分快乐呢。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季无忧问道。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你身上的问题。”陆小凤回答道:“如果再这样下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嗯......我知道,谢谢你陆小凤。”季无忧想了想,回答道:“不过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我不想麻烦你。”

    “我们不是朋友吗?何必谈什么麻烦不麻烦?”陆小凤一句话就堵住了季无忧的所有理由,他又笑了起来,一派轻松之意:“况且,我曾经说过的,解决了洛桑的事情,就帮你想办法解决你的问题,你忘记了吗?”

    季无忧张了张嘴,却到底没能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一开始就是错的,注定了陆小凤不会有所收获。无论是武当还是少林,都去过了,然而佛祖无法镇压,三清也无法驱逐,季无忧的情况仍旧是原样。甚至因为夜晚附身模式的存在,她到了夜里,必然会变成大乔的模样。陆小凤看着她的神情越发的沉重忧虑,终究还是无计可施。

    陆小凤带季无忧走了好些地方,找了好些朋友,无论是木道人还是古松居士,就连老实和尚去去找过了,然而没有一个人可以看出季无忧身上的异样,当然也就无法奢望他们能有法子解决了。

    他们走的地方多了,就连花满楼也察觉出了不对来,他到底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忍不住为季无忧担心起来,并且主动加入了进来,一起为她想办法。

    “没办法驱逐。”陆小凤道。

    “我说过的,没办法的。没必要浪费时间。”季无忧不知道第多少次重复:“我其实还好,并没有什么问题......”

    “无忧。”陆小凤制止住了她:“在没有完全无计可施之前,我不希望再一次听见你这句话。”

    季无忧沉默了下来。她当然知道这是一种很打击信心的做法,可是她没办法一直看着他们为她奔走,自己却安然接受。

    “去完成她们的愿望吧,等她们不再对人间有留恋,或许就离开了。”季无忧道。努力提高浸入度,等她可以返回随机召唤模式,就可以告诉他们,她已经好了。她的朋友,就无需为了一件莫须有的事情,如此担心。

    季无忧转过头看着陆小凤,语气柔和:“我知道你的担心,可是这是唯一的希望了。她们是英魂,不是怨鬼。”

    “破碎的奇迹好过没有;苦恼的希望胜于迷惘。”季无忧道,说完,她自己也愣住了。她知道这是大乔的语音台词,虽然似乎确实有几分切合现在的情况,然而她还没有中二到刻意说起大乔台词的地步。尤其是这个时候,说这句还是有些突兀的。

    语音台词说出口的时候,就连语气都跟游戏里一模一样。而这跟季无忧往常的语气是可以听出的不同。也许也正是因为这样,陆小凤和花满楼都侧过了头去看她。

    “刚刚,是你在说话吗?”陆小凤有些迟疑的问道。

    季无忧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最后又点了点头,肉眼可见的纠结。

    “共情......?”花满楼微微皱了眉头道。

    “我想,你刚刚猜测的方向或许并没有错。”陆小凤回答道:“大乔有什么愿望?历史上有记载过她吗?”

    花满楼想了想,回答道:“有,但很少。《三国志.吴书.周瑜传》中有载:‘从攻皖,拔之。时得桥公两女,皆国色也。策自纳大桥,瑜纳小桥。’也有野史提起过,不过多为杜撰,不足取信。”

    见陆小凤转过头看她,季无忧有些无奈,她可不像花满楼那样博学多才,典故出处信手拈来,非要她说,她也只能糅合糅合自己的记忆瞎掰了:“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她在等候她的爱人......”不看游戏背景就是这样的,而这个印象她也不知道准确不准确,不过历史上的大乔,也跟这个大乔有区别就是了。

    “她的爱人是谁?孙策?”陆小凤猜测道:“孙策墓在哪里?”

    “据闻,是在苏州。”

    苏州一行,势在必行。

    途中有陆小凤和花满楼,总不会太寂寞。而花家就坐落在江南一带,与苏州相隔不远。因为大乔于夜里出现,他们便也挑了一个夜晚去孙策墓一观。而此时,数据已经贴合近满值了。

    目前使用英雄:沧海之曜大乔(95%)。

    其他英雄:冰雪之华王昭君(45%),未知可激活。

    活跃度:65

    浸入度:90

    感情值:80

    甚至随着他们的走近,浸入度开始“+1”“+1”的慢慢跳,很快就已经到了95,而沧海之曜大乔后面的百分比,已经到了99%。

    浸入度确实与技能使用无关,而跟情绪同步有关。大乔本身的愿望,结合台词,结合历史,把握好度,浸入度就会大幅度提高。

    当季无忧真正站在孙策墓前时,心中情绪隐约,脉脉如水的悲伤流淌着,并不撕心裂肺,却让人十分难过。季无忧蓦然便觉出来几分残忍。

    历史中,大乔当然是知道孙策已经死了的,孙策死后,没有人庇护,她一弱质女子,自然会受人目光,日子难过。她等待孙策,是在等着她的天,即便他已经死了。而游戏中,孙策似乎也是死了,或许没死,但是离开了,或者失踪了。当她站在孙策墓前时,就好像把一切假象撕裂开来,告诉她等待不过是一场妄想。

    然而现实中,她身上的披风落地,双脚渐渐浮空,而手中的灯笼原本略带幽邃的光芒,却仿佛明亮了起来,明亮得仿佛一束光,照亮了墓园,把墓上的字迹照得明明白白,把周围衬得仿佛白昼一般。凉风吹过,并不刺骨,却像在温柔的触碰肌肤,似爱人的呢喃。

    她好像隐约能够体会那种情感,季无忧伸出手去,刚要触到字迹之时,却又收回了手。她站了起来,背对着墓碑,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陆小凤和花满楼,而后又笑了起来。那种感觉,仿佛温柔,又像释怀。

    她轻启朱唇,声音空灵而温柔:“点亮的心,不会轻易熄灭。”她就站在那里,轻轻的笑。季无忧却知道,那定然如同梦里黄泉那样,笑得让人心动。

    手里灯笼的光芒,慢慢收敛了去,而在这时,系统百分比达到一百,浸入度也变成满值,一切仿佛灰飞烟灭一般,消失不见了。

    季无忧走了过去,态度平常,仿佛平时闲聊一样,笑了笑道:“天气好像有点冷。”

    陆小凤也笑了起来,好像很快活的样子:“冷就把披风捡起来。今晚上去喝酒啊,不醉无归!”

    花满楼也笑了起来:“不醉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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