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家,落虹堂。
俞婉妙一口气把牡丹诗会上的事情全都说了,渴的厉害,一下子喝了三盏茶:“娘,你可不能轻易饶了她!”
陶氏转向俞婉湘:“湘儿,你怎么看?”
俞婉湘想了想:“娘,姐姐,大姐姐转了性子,莫要再如从前一般对她了,不管用。”
陶氏沉吟,这牡丹诗会,本是一石二鸟的好机会,既可以除去一对碍眼的兄妹,又可以进一步与夏家那位攀好关系。以后对两位女儿,都是助益,没想到,全部化为了泡影。
俞婉言,我着实是,小看你了。
俞婉妙丢了茶盏,恨声道:“娘,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你要是不想出办法来整她,我今夜睡不着了。”
“这孩子,眼看都十四了,怎么这急性子还是改不了。”陶氏叹了一声,问身边的邢嬷嬷:“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俞婉妙问:“父亲又外出了?”
陶氏道:“你们前脚去了诗会,他后脚就走了。”
邢嬷嬷想了想:“我听老爷的小厮说,这一次去得远,估摸小半月才能回来。”
俞婉湘道:“娘,你不会打算在父亲不在的时候--”
“我再好好想想。”陶氏揉了揉眉心。
俞婉湘站起来:“与娘聊到这个时辰,娘也累了。姐姐,我们先回去罢。”
俞婉妙朝陶氏撒娇:“娘,我睡不着,留在这儿陪您。”
邢嬷嬷掩嘴笑:“二姑娘这个样子,倒让我想起您七岁的时候,有一次闹着要夫人陪着睡,哭了两个时辰,真真是惊人。”
陶氏怜爱地看着俞婉妙:“这丫头从小就这样,不达目的不罢休。行了,你们几个好好送湘儿回去,妙儿就歇在这里罢。”
俞婉妙笑着依偎在陶氏怀里,俞婉湘没有再说什么,福了福身就回去了。陶氏在心里感慨:湘儿好是好,就是性子闷了一些,没有妙儿讨喜。
“娘,女儿给你按一按肩。”俞婉妙甜笑着凑过来。
陶氏点一点俞婉妙的鼻子,两人笑作一团。
俞婉湘走出落虹堂不久,还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笑声。绿枝低声道:“夫人总是疼二姑娘多一些。”
碧丝瞧了瞧身后:“胡说什么呢,都是女儿,夫人自然是一碗水端平的。”
俞婉湘却恍若未闻,一直自顾自朝前走着,没有直接回自己住的银霜阁,而是绕了大半个俞府,来到了一座紧闭的院子门前。
里面的人应该已经都睡下了,很安静,只有几盏留着起夜用的灯笼在房檐之下亮着。
她们母女三人熬夜不眠,想要算计的人,却安安稳稳地睡着,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她忧心的地方。
“姑娘?”绿枝摸不准俞婉湘在想什么,好好的院子不回,却跑到兰汀榭这里来吹冷风。要知道,兰汀榭是建在池子上的一处水榭,池子周围种了许多香花香草。夏天住着凉快,但现在是春日,夜里站在这里,凉飕飕的。
俞婉湘站了一会儿,才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姗姗而回。
旁人睡不着,俞婉言却是一觉好眠。哥哥躲过了一次大劫,她心神放松,连一个梦也没有做,一直睡到日晒三竿。
醒来的时候,脸上还有未退的红晕,浮月诚心称赞:“姑娘瞧着越来越好看了。”
俞婉言笑了笑,坐在梳妆镜之前,接过浮月递过来的巾帕,问:“我醒得迟了,没有去请安,落虹堂那边无人来问?”
“没有。”兰嬷嬷回答:“今早嬷嬷去探了探,落虹堂那边还未起身呢,估计是从牡丹诗会回来,她们母女有一肚子的体己话说,睡得晚了。”
挽云从外面折了一束淡黄月季,配着朱红美人肩瓷瓶,颜色甚是鲜亮。挽云放下瓷瓶,浮月这才看见她手里还拿着一支月季,花瓣层层叠叠,难得的是花瓣外侧淡淡绯红,往里,却是白色。
“姑娘。”挽云捧了那支月季过来:“奴婢看到这支花,就想着与姑娘那件绯红绣白梅的褙子正配,再梳一个堕马髻,簪上玉梅垂珠簪,用同色绸带把垂下的头发编两层辫子,齐活了。”
俞婉言忍不住笑:“你说得这般周全,我倒舍不得说一个\\\'不\\\'字。”
一时梳洗完毕,浮月去厨房拿早膳,足足去了一个时辰,却空手回来了。
“姑娘,她们欺人太甚。”毕竟年纪小,浮月差点儿就哭了:“我去拿早膳,她们却说先要准备夫人和二姑娘三姑娘的。我等了许久,都无人理会。姑娘,浮月没用,连早膳都拿不回来。”
“不就是早膳么,有什么好哭的。”俞婉言道:“厨房没有,我们出去吃就是了。挽云,去看看大少爷醒了没有?”
浮月眼睛一亮,对呀,还有大少爷呢。大少爷是不会让妹妹饿肚子的。
正要出门,却听外面有人唤道:“蔓蔓,你起来了么。”
这声音,这嗓门,不是俞融是谁?
俞婉言笑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兰嬷嬷,沏一壶热茶过去,让哥哥在外面等一会儿。”
兰嬷嬷答应了,出去看到俞融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俞融一见有人出来,又问:“蔓蔓呢。”
“大少爷稍等,姑娘已经起了,正在梳妆,奴婢给您沏一壶热茶。”
“不喝了不喝了,我在这里走走就是了。”俞融的声音闷闷的。他昨晚压根睡不着,茶是喝了一壶又一壶。把小厮踏沙折腾得够呛,一早起来,主仆两人眼下都有青黑。出寝居的时候,撞了母亲房里的丫头春华,他也懒怠理会,径直往俞婉言的院子里来。
若不是蔓蔓提醒,他就会因为轻薄夏绮雯而被夏之昂抓住,到时候的下场会如何,他一想到,就脊背发凉。
蔓蔓一定知道,想害他的人是谁。他不问清楚,心里就像搁着一大块石头,坐立不安,连觉都睡不成。
俞婉言收拾停当出来,俞融已经在曲廊上发呆了小半个时辰。看到俞婉言神清气爽走出来,勉强一笑:“蔓蔓今天穿得真好看。”
俞婉言的目光从他眼下的青黑掠过:“哥哥这是没睡觉么?”俞融声音闷闷的:“我睡不着,想问你件事情。”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只是现在蔓蔓肚子还饿着,我们先祭了五脏庙,再慢慢聊,如何?”
俞融惊讶:“下人们没端早膳过来?”
浮月在一旁不忿:“奴婢去了,可是大姑娘的早膳无人准备。”
俞融却不做多想:“必定是厨房的下人懒怠了,回头我和母亲说一说,让她好好惩罚厨房的人。”
浮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兰嬷嬷暗自叹气。俞婉言却不意外,毕竟,陶氏作为“慈母”,疼爱了俞融这许多年。一朝要求他相信所谓的“慈母”原来是心狠手辣之人,十分困难。她得下一剂猛药,才能彻底撕碎陶氏虚伪的面纱。
不过,现在么,还未到时候。
“这等小事,就不必劳烦母亲了。”俞婉言笑了笑:“哥哥,我很久没有去百味楼吃饭了。”
“成,哥哥带你去。”俞融答应得很爽快。
俞行敏不在,陶氏又不管着俞融,所以出行得很顺利。到了百味楼,两兄妹选了个临街的雅间,俞融大方地指着菜谱牌子:“蔓蔓,想吃什么,随便点。”
俞婉言噗呲一笑:“看来父亲关着你是对的,不出去花天酒地,手头都宽裕不少。”
“瞧你说的,你没看到这段时间,哥哥都瘦了一圈。”
“没看出来。”俞婉言不客气地指出来。
俞融讪笑几声,转移话题:“这里的酥炸鲜虾,乳蒸玫瑰都很不错,你尝尝?”
“好呀。”俞婉言从善如流:“再点一盅红枣乌鸡汤,一碟蝴蝶酥。”
小二出去以后,俞婉言喝了一口茶,鼻息微动:“哥哥,你身上的是什么香,和我平常用的都不同,怪好闻的。”
俞融顿了顿,随意一笑:“我也不知道,不小心蹭上的。”
今儿撞到了春华,应该就是她身上的香。想起春华面染红霞的模样,俞融的心一荡。
“啊,蹭到的呀。”俞婉言偏头想了想:“我在父亲的书房里,也闻到过这个香味。”
俞融呼吸一滞,心中原本的绮思烟消云散。原来这个丫头刻意打扮了,是故意要引起男主子的主意,为了当姨娘,连鬓染霜华的父亲都惦记上了。俞融回想起自己当初竟然有一点动心,着实恶心了一把。
俞婉言偷眼看去,将俞融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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