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漠愣了愣：“什么……狗？”
“哈哈, 你不知道也正常。”傅雨城笑道，“锁定日之后, 各国古代文学都快失传了。苟富贵无相忘，这句话出自《史记》三十世家之一的《陈涉世家》, 大概意思是, 要是今后富贵了, 不会忘记昔日的朋友。”
少年看着他, 过了许久, 才一字一顿道：“绝不会。”
傅雨城被他那副正儿八经的样子给逗乐了：“我说着玩呢，别那么严肃。你现在才十五六岁, 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别的事情, 你一个小孩子家，不用操心。”
白漠心中一阵忽如其来的憋闷, 忍不住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不是十五六岁……我快十七了。”
“呃, 你不是刚刚才过了十六岁生日吗？”
“两年多前的九月十五日, 你在沙漠里捡到了我, 后来我把那天定为了我的生日。其实那一年的年初, 实验室就把我划进了十四周岁实验组……所以, 虽然我不清楚自己的具体出生年月日，但我的真实年龄, 应该接近十七岁了。”
傅雨城有点摸不清他的脑回路：“十六岁、十七岁……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吗？”
白漠张了张口，却回答不上来。他只知道, 这个人刚才的态度, 让他有些不舒服。
小孩子家……不用操心……
可是, 过去的两年多时间里，傅雨城一直这么待自己，自己也并没有什么不满……为什么现在，却会感到阵阵憋屈呢？
“你……你别把我当小孩子。”他闷闷道。
而后，少年站起身来，端着空碗进了厨房。
傅雨城见他绷着小脸离开，接着厨房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他有些好笑，也有些感慨：“啧，小孩子啊，个个都急着长大……想当年，我也一样。”
白漠烦躁地洗着碗，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自打那个人把自己捡回来，这两年多以来，他们两人一直相依为命互相护持，像真正的兄弟那样……可是，最近自己到底出了什么毛病？为什么会频繁地冒出那种古怪的念头？
自从那个冲动而隐秘的亲吻之后，每一次，自己看到对方喝水时被烫得嫣红的嘴唇，都难以抑制地觉得十分异样。
明明以前傅雨城受伤的时候，自己也会帮忙换绷带，甚至帮忙擦背，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刚才在浴室里，那个人光裸地趴在浴缸边上，求助一般望着自己，湿润的眼角微微泛红……
少年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心不在焉地收拾好碗筷，傅雨城已经进了卧室。
白漠在空旷的起居室里呆站了片刻，心里还是憋得慌，便转身去了楼下的演武场，发泄一般狠狠揍着角落里那只无辜的沙袋。
过了不知道多久，沙袋都快被他揍烂了，少年才擦了一把额头的薄汗，停了下来。他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去了旁边的休息室，打算倒一杯水喝。
还没走进更衣室，他便听见一阵轻微的奇怪声响。
这么晚了，是什么人？白漠有些疑惑地走了进去，只见宋蓝正把一个人压在咖啡台上，噬咬一般狠狠地亲吻着，发出低低的暧昧水声。
“咳，对不起。”白漠略微有些尴尬。
他正想退出去，那位高挑的混血美女教官已经大大方方地撑起了身子：“白漠？这么晚了，还来训练？挺勤奋啊。”
她这一起身，白漠顿时愣住了——宋蓝压在身下狠狠亲吻的人，竟然是个女孩。这女孩他也认识，是宋蓝的贴身助理，挺乖巧的一个女孩儿。
宋蓝见他目瞪口呆的样子，不以为意地撩了撩长长的卷发，风情十足：“怎么，没见过接吻啊？纯情少年？”
白漠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都是女的。”
宋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傅雨城那家伙，只管养不管教啊。你都这么大了，难道没见过同性情侣？”
“同性……情侣？”白漠呆呆地重复了一遍。
宋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卧室里应该有电视吧？调到520频道，会有惊喜哟。”
一旁的小助理忍不住埋怨道：“蓝姐，那是成人频道，而且什么性向都有……你这样教坏人家小孩儿了，就不怕傅教官找你麻烦？”
宋蓝嗤笑一声：“傅雨城那家伙，粗枝大叶的。白漠都快十六七了吧，他也不关心关心孩子的青春期教育，还有脸说我？”
她见白漠还在发呆，便冲着他挤了挤眼睛：“对了，520是个收费频道，你还没成年，应该没法申请账号。我的包年账号借你用吧，ID是我的名字全拼，密码123456。”
小助理哭笑不得：“蓝姐，你怎么还是这么胡闹！”
……
这天深夜里，白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他脑子里一会儿是那个浅尝辄止的隐秘亲吻，那种柔软而干涩的迷人触感；一会儿是雾气缭绕的浴室里，那一方光裸的肩头；一会儿是对方蹙眉道：“小孩子家……”；一会儿是电视里两个男人露骨羞耻的动作……
原来……两个男人也可以这样。
忘我纠缠，深深占有。
少年只觉得心如擂鼓。他甚至不敢细想，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又想要些什么。
他想要些什么？
他能要些什么？
……
“小漠，我站不起来，你扶我一把。”那个人趴在浴缸边缘，微微蹙着眉头，在叫自己过去。
少年急急忙忙跑了过去，伸手扶住了对方光裸温暖的肩膀。同白天一样，他仿佛被烧红的火炭烫了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可是这一次，对方却没有放过他，而是揶揄道：“害羞了？”
而后，那个人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用力把他拉进了浴缸。水花四溅。
……
“小漠，小漠……”
白漠正在旖旎的梦境中浮浮沉沉，耳边似真似幻的声音让他猛地一颤，到达了顶点。
他缓缓睁开眼睛，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
傅雨城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坐在床边推了他一把：“小漠，快起床，要迟到了！”
少年把自己裹在皱巴巴的薄被里，只露出一个乱糟糟的脑袋。他漆黑的眼睛愣愣地望着对方，眼角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意。
傅雨城微微一愣，随即敏感地嗅到了空气中某种浅淡而腥膻的味道。
他一时间恍然大悟，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咳……小漠长大了。不好意思，我以后不会随便进你的房间了。”
白漠勉强撑起身子，呆望着对方那张不断开合的漂亮嘴唇。他整个人还不太清醒，意识流连在刚才那个极度欢愉而禁忌的梦里。
他喃喃道：“是你自己要拉我下去的，不能全怪我……你，你也有责任。我不太懂，可我真的没法控制自己……我，我忍不住。你别哭了，我以后会更小心的……”
傅雨城一脸茫然地望着他，完全不明白这小鬼在叽叽歪歪地嘀咕些什么。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急……”在对方的注视下，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一张雪白的脸蛋慢慢涨成了粉色。
他轻轻把下巴搭在对方肩膀上，像小猫崽一般害羞又眷恋地蹭了蹭，嘴唇不经意地擦过对方耳垂——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那颗红痣是漂亮的深玫瑰色，平时被头发挡住了。
白漠入迷地盯着那颗玫瑰色的小痣，很想舔一舔，只可惜还没舔到，对方却忽然站了起来。
傅雨城觉得耳朵有点痒痒的，还有种十分诡异的危险感觉，整个人背上直发毛。
他忍不住站起身来：“你睡懵了吧？嘀咕些什么呢？”
少年愣了愣：“什么？”
傅雨城见他一副稀里糊涂的模样，估摸这小子还沉浸在初次成人的冲击里，整个人都不太清醒。
这小鬼，平时又冷淡又别扭的，其实怕不是个傻的吧……傅雨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我先出去了，你自己收拾收拾，快点儿啊。”
白漠呆呆望着对方转身离去，甚至还体贴地关上了卧室门。
他怎么就走了？
过了许久，少年混沌发热的脑子终于渐渐清醒过来。他猛地一个激灵，忽然明白了什么。
一瞬间，他简直想从这三十二层楼的高度跳下去。
死了算了。
他竟然做了那种梦……还对傅雨城说了那种话……什么“别哭了”，什么“我忍不住”……
天哪。
他狠狠捂住自己的脸，颓然倒在床上，简直万念俱灰。
少年躺了一会儿，又鬼使神差地回味起了梦里的场景。
那个人极轻地颤抖着，任凭自己变着花样折腾，就是死活不肯发出半点声音，满脸都是纵横的透明泪水……连漆黑的睫毛，都被泪水糊成了一簇簇。可是自己不仅不怜惜，还忍不住变本加厉地对他，对他……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白漠忽然满脸通红，猛地把枕头压在脑袋上。过了许久，他又欲哭无泪地狠狠扑腾了两下，胡乱踢着被子和床褥。
他完了。彻底的。
怎么会这样……
傅雨城站在落地窗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听着卧室里的动静。他听了一会儿，略微有些疑惑：“这小子，他到底在扑腾些什么？”
不过此时的傅雨城，他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追究这些微妙而青涩的少年情怀……因为很快，飓风堡一年一度的天灯节就要到了。
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这场盛大无比的天灯节，几乎改变了黄昏带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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