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感冒后缩在家里睡太多的后果就是正该睡的时候死活睡不着。

    已经是半夜两点,虽然平时会有熬夜的习惯,不过在生理期到来时这种夜深人静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滋味就有点难熬。

    诚然周台逸以前确实会想过自己失眠后会做什么,在真正来临时也心口一致地去按照自己的想法做过。不过无论是睡前一杯红酒助眠或是其它各种奇奇怪怪的饮品——譬如说是冰箱里一直备着的钟忱溪爱的牛奶牌子,这些在经期时期都被周台逸一一否决掉。

    她是嫌活得时间太长才会去碰冰的、常温的总之除了白开水和红糖水以外的任何一个有各种添加品极其不养生的东西哦。

    于是在暖宝宝失效之后手脚冰凉到小腹又隐隐作痛的周台逸在床上平躺几秒也没能想到什么有效办法后,她决定先起身去客厅找瓶止疼片来嗑。

    客厅茶几上摆着她睡前喝完红糖水后被钟忱溪清洗干净的玻璃杯,厨房里一直都有常温水,周台逸捂着小腹慢吞吞倒了杯白开水就着药喝下去,无视了旁边早就准备好的红糖,又重新倒满一杯水打算回卧室。

    途中当然得再找一片暖贴贴了。毕竟比手脚冰凉、小腹也凉带来的可能性重感更要命的是随之而来的痛经。

    仿佛有个人在她肚子里拿一把锥子、锯齿或是随便什么东西也许是电锯一样往身体更内部按进去,血肉骨头都能穿透,又□□插进去伴随着肉沫不断搅拌,就像是她吃石锅拌饭那样搅来搅去势要拌个均匀。

    在她肚子里跳探戈的那个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好不容易坚持到重新躺平在自己舒适柔软的床上,此刻的周台逸就像是业余马拉松选手非要跑完全马一般死去活来,脑子里唯一一个词是加粗标黑的“不知死活”。

    早知道就不要在这个时候感冒,那么她现在好歹也不用面临双重不适。

    任性无理已经被痛经折磨地自顾不暇的周台逸终于放弃了在床上翻滚助眠的运动,她把自己整个人都蜷了起来,在止疼片还没发挥药效之前,客厅大开的灯与她未关的门都不在周台逸的考虑范围内。

    灯火通明却在钟忱溪的注意范围内,尤其是晚上,简直在引起她注意事项内排前两名——另一名与之并列的是吵闹声——因为她是全团四人里唯一一个睡觉不关门的。

    没什么原因,就是单纯犯懒不想随手关而已,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记起来就关,记不起来就算,基本上前者占了大多数。

    钟忱溪是被客厅的异动和传来自己卧室的光亮吵醒的,她今天有点浅眠,其实也从侧面反应了这几天她有多闲。

    无论是主动醒来还是被动吵醒,既然已经暂时睡不着,钟忱溪花了几秒钟时间让自己还处在朦胧的睡意也醒过来,脑中周台逸的脸一闪而过。

    无论主动或是被动,总之最后都与这个人有关。

    她认命地爬起来前去探望,客厅和周台逸卧室的灯果不其然还亮着。卧室的主人蜷缩在床上,被子混乱又严密地盖着她,周台逸以一个诡异的姿态整个人以腹部为中心努力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团。

    床头搁着一杯喝了多半只剩个底的白水,鉴于此,钟忱溪迟钝的脑子这才缓慢从记忆深处调出一些关于周台逸的个人私密来。

    周台逸痛经严重,喝红糖水没有任何用处,只能靠止疼片来缓解。

    钟忱溪在前六年还见过几次对方随身带药瓶,后来两个人的距离被拉开,这些太过私密的东西钟忱溪就再没见过。

    周台逸像蝉蛹一样的身躯动了动,费力地睁开一只眼查看闯进她房里的人。尽管知道这里除了钟忱溪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在如此深夜出现在她床边,然而在看见钟忱溪的那一瞬间,被折磨了大半夜的周台逸还是忍不住撒娇般从嘴中溢出一声哼唧。

    钟忱溪半弯下腰关切问:“还是很疼吗?”

    周台逸点点头,枕头被她蹭地沙沙响。

    “吃药了吗?”

    “吃了。”周台逸自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又软,“可是还是很疼。”

    “药效没发挥吧……”上辈子这辈子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痛经之痛的钟忱溪完全不能切身体会到就连冰淇淋、可乐、奶茶都通通舍弃掉却还是疼的要死是什么感觉。就像是没分娩之前每个人都觉得不就是生一次孩子有什么大不了,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没有切身经历过,对于别人的痛苦也就不能完全靠感性来对待,钟忱溪挤了半天安慰的话,最后干巴巴说:“呃,早日康复?”

    她的话尾音在周台逸哀怨的眼神中消失殆净,虽然不知道大半夜的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仿佛没睡醒般直男的话,钟忱溪及时刹车后下意识的求生欲还是让她迸发出了女性光辉。

    钟忱溪在床沿坐下来,轻柔地把周台逸额前快要遮住眼睛的碎发别过耳朵,周台逸的头动了动,伴随着无意识轻声溢出来的破碎单个字节,她的头最终安家于钟忱溪腿上。

    钟忱溪的第一反应是好重。下一秒她迟钝地意识到,周台逸现在的动作有一点类似撒娇意味。既使美人在怀还是她朝思暮想的小情人,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内心毫无波动。

    周台逸不会无缘无故对人撒娇,就算是张雅徵和肖梦舒都很少能得到她的特别对待,全团宠着的钟忱溪就更不可能。

    至少她活了三十几年,还没见过一个年长的对另一个怎么看都不成熟的需要呵护的幼者撒娇诉苦。

    钟忱溪深深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暴露。

    但是此刻摘下了白日面具与冰山融化后的周台逸在她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心底较为成熟的那一面告诉钟忱溪,她还是做不到在这个时候装傻充愣模仿自己二十三岁的那一面。

    钟忱溪暗暗叹一口气,静静坐在原地陪着对方。直到周台逸先前吃了的止疼片药效上来,怀里的人这才隐隐透出安静姿态。

    时间滴滴答答又走了一阵,躺在床上的人还是没有丝毫睡意。

    钟忱溪看看表,低声问:“还不睡吗?”

    周台逸摇摇头,“睡不着。”下一句看着钟忱溪:“你要睡吗?”

    你醒着,我怎么可能撇下你先睡啊。钟忱溪随口道:“唱歌给你听?”

    周台逸眼睛一亮,就差从床上蹦起来:“可以点歌吗?”

    “喂周小姐你别太过分啊。”话虽这么说着,下一句就问:“想听什么?”

    周台逸眯着眼笑起来,显然是对钟忱溪从心本能很满意。其实她原本只是习惯性地随口问一句,既然钟忱溪这样回答了,那她就真的好好想了想。

    她想到那天钟忱溪在厨房随口哼的不知名的歌曲。她很喜欢那一首的也许是副歌的调子,凭着生平对音乐的所有天赋与后天训练,她把只听过一遍的那一段记了很久。

    钟忱溪倒是花了几秒钟想了想,“嗯?哪首?”

    那时候随口哼的旋律是真的不记得了,其实她更怕在无意间哼了后来才出现的歌。

    那岂不是算是抄袭?

    钟忱溪都能想得到明日头版——“金曲歌后、最佳创作人钟忱溪抄袭xxx!”

    于是她唱了《当年情》,哼了《Por Una Cabeza》,还即兴cos小提琴。

    周台逸皱眉,身子也跟着她的不满而坐起来,“不是这些。”原本盖在她身上的被子顺着滑下来都堆到小腹前,露出她底下穿的宽大睡衣。

    “可是我真的记不清了。”钟忱溪耸耸肩决定装傻,握着被子一角又给周台逸拉上去:“欸你这样是又打算重感吗。”

    周台逸没有管她,微微蹙了眉像是在思索什么。下一秒自她唇间泄出第一个音符,刚开始还磕磕绊绊需要一个音符一个音符想,到后来就足够流畅。

    钟忱溪呆立在原地,一瞬间感觉到背后有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滑。

    周台逸哼的旋律是《独钟》的副歌部分。

    那是她后来写给周台逸的歌。

    钟忱溪离开Blue Hour第十年,钟忱溪与周台逸关系降到冰点又渐渐缓和后的第三年,钟忱溪开《独钟世界巡演》的前三个月,她出了一首单曲,词曲都由她来作,制作人请了裴济,她打算把这首歌以单曲形式收录到之后的专辑中,因为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写出来。

    这是她的独白,是钟忱溪与自己内心的对话。

    因为她发现既使已经过去了十年,她也还是很爱很爱周台逸。

    二十三岁以痛经为借口撒娇的周台逸歪着脑袋等她唱歌,周台逸问:“这首歌有歌词吗?”

    手心全是汗,脸上却照旧的钟忱溪点点头,看见对方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

    实际上,钟忱溪费了很大力气才克制着自己保持原来的样子。

    如果三十三岁的周台逸已经没机会站在她面前听她唱,那二十三岁的周台逸呢?

    钟忱溪向来都很擅长把自己的情绪浓缩进音乐中表达出来,这就是她后来成为创作歌手的原因。

    既然说不出来,那就用唱的好了。

    所以从某些方面讲,她跟习惯内敛的周台逸本质上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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