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七日,上午九点三十五分,迈阿密。
杰奎琳·卡特琳看着自己整理好的笔记本,在一句潦草的记载下勾勒出了痕迹。
‘无人知晓。’
提到迈阿密,人们会想到什么呢?
前段时间,有个调查在网上非常流行,是问你对每个城市的第一印象,迈阿密的关键词非常集中。
阳光、沙滩、海浪、移民城市,以及……毒品。
1980年代起,迈阿密成了美国最大的可/卡因转运港,自此之后。从哥伦比亚、玻利维亚和秘鲁等地的白色粉末在这里被置换成数百亿的美元,流淌于迈阿密的血管之中。
可笑的是,填写这个词语的人们在‘理由’那一栏中留下的却几乎都是某部电影又或是游戏的名字。
但杰奎琳·卡特琳这次来这里,为的不是这些。
半个月前,她在《迈阿密先驱报》网络报刊的角落看到一则讯息,是几位父母一同在上面刊登的。
他们在寻找他们的孩子。
五个关系很好的年轻人,约着一同去迈阿密度假,开始还好好地,每天在社交媒体上传的照片都美得像是旅游杂志里的内刊,但忽然间,社交网站的图片维持在那一天、短信邮件没有回复、电话不曾被接通……
这几个年轻人一齐失踪了。
杰奎琳还记得她前两年看过一份FBI公布的数据,在那一年里,登记在案的失踪人口数是647435人,即使其中一大部分是‘离家出走’,这个数字也高的吓人。
……这还仅仅是登记过的。
杰奎琳本不该对这种失踪案件有什么想法。
可这一段时间里,这样类似的新闻……未免太多了。
她查找了近几年迈阿密警方公布的失踪人口数量,按月份做了个表格。
情况一目了然。
近一年中,有那么随机的三个月,失踪的人口数多的不正常。
这是巧合吗?
失踪人口过多的那三个月里,表格中政府登记过的流浪者、旅游的人又或是在迈阿密暂住的打工人口的失踪比例高的异常。
说明这些人的失踪之前曾被调查过的可能性极高。
例如这个报道,没有任何人有哪怕一条消息传来,这证明这五个年轻人极大概率是同一时间失踪的。
能让五个青壮年一同失踪?要么团体作案,要么是个胆子颇大、经验丰富且有着能在短时间内震慑他人手段的熟练工。
总而言之,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超大型绑架……又或是谋杀案。
在接受了贝莉卡·韦恩的邀请、见了查尔斯·泽维尔教授之后,她到了迈阿密。
但是,毫无头绪。
这些失踪的人确实并非全然毫无联系,有那么几个人确实有相似之处,但那也仅仅是在失踪人口数量过多之后产生的必然罢了。
人种、年龄、样貌、学历、喜好、国籍……
没有任何一点能让杰奎琳分辨出犯案者的作案喜好,她甚至都无法从那么多起案件中分辨出到底哪些是普通案件,哪些是这起连环案件的一部分。
而当她以‘失踪者家属’的名义到了迈阿密警局、尝试对警察说起她的猜想以获得帮助时,对方的说法是‘这不过是你在悲痛之中的臆想。’以及‘你看的侦探小说太多了。’
啊哈,哪个地方的警局都一模一样。
她现在唯一能知道的,还是最开始的那一点。
失踪的那些,全是些在这个城市中消失也没多少人在意的人。
她已经尝试着采访了众多相关者了,只剩下最后一类她还没接触过。
……流浪者们。
杰奎琳换上了身不起眼的街头打扮,背上背包,将头发笼在帽子里,在不同的口袋里各放进了少量的纸币,前往了第一个地点。
一个在桥下的流浪汉聚集地。
跟着准备走进这里的一个中年男子身后,杰奎琳打算先试着了解一下这个聚集地,这往往会让之后的调查事半功倍。
……然后她就听见了有人在吓人。
“要小心了!你们几个!要是在夜里乱跑的话,是会被魔鬼吞噬的!”
是个胡子头发都足够长、也足够杂乱的流浪汉,身量颇高、胡子花白、捏着最廉价的啤酒喝的醉醉醺醺,然后在周边众人的嘲笑声中愤然把已经空荡荡的易拉罐向地上一砸。
“这是我亲眼看到过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盖奇就是这样消失的,现在你们谁还能在这里见到他?”
但谁会相信一个醉醺醺的、一直不靠谱的流浪汉?
看着老流浪汉嘟嘟囔囔的重复着相似的话,已经没乐子可瞧的众人渐渐散开。
往好处想,盖奇一直说他有个儿子,也许是他儿子接他回去了呢?又有谁知道他是不是去了其他的聚集地?
哪怕老盖奇真的失踪了,可是,失踪了个流浪汉有什么稀奇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比起那些,考虑一下明天去哪里能找到吃的才是最要紧的。
但杰奎琳没有离开。
她8号的时候就到迈阿密了,直到现在也仍旧什么都没有找到,这让她难免产生了些焦躁。
为此,哪怕是点微不足道的讯息,也足以让她去尝试一下。
于是她扮做焦急的样子接近了对方。
“嗨,你还记得我吗?前两天我给了你一份快餐,那份快餐袋子里有一张老旧的照片——你对此有印象吗?”
老流浪汉非常暴躁。“听着,小子,不管你是从是从哪冒出来的,我——”
杰奎琳将口袋中的纸币抽出个角来。
老流浪汉:“——好像是有那么点印象。”
于是他们离开了这里,杰奎琳用一份钱换来了这老流浪汉的所见到的东西。
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他和那位盖奇一起去了码头,凑钱买了点酒,两个人坐在地面上边喝边聊。
喝的酒有点多了,他就去一边放放水。但等他回来的时候,原来的位置只剩下了几瓶酒和空瓶。
不,或许应该说,所有的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样,除了没有盖奇。
杰奎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但也可能是他也和你一样去了卫生间?”
老流浪汉:闭嘴,等我说完。
之后盖奇就彻底不见了踪影。
要光是这样,那也可能是盖奇喝多了跌进了海里。
前两天,他倚在集装箱旁睡觉的时候,听到了呼救声。
青少年的、女人的、还有……盖奇的。
盖奇的嗓子受过重伤,因此声音非常独特,他一听就听出来了,当即就被吓得从睡梦中惊醒。
他准备跟着声音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前面的集装箱处有脚步声和灯光照来,是个拿着照明灯的船员。
——重点来了。
当他对这船员说起这事,想要拉个同盟一起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那船员却好像根本没听到任何声音一样,一面说着‘你喝的太多了’,一面把他赶走了。
流浪汉想要离开,他也确实离开了。
但他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盖奇几乎是在他面前失踪的,他总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随着零星响起的声音进了一间开着门的仓库。
仓库里有椅子、集装箱、零星血迹、什么东西挣扎过的痕迹、也有着越发清晰、好像就在身边的呼救声。
但这仓库中……也只有这些,没有任何人在里面。
老流浪汉又狠狠的灌了一口酒,啤酒罐中的液体打湿了他的胡子,但他不管不顾。
“这就是你想知道的所有事了,小子。”
他伸出手来,示意他应得的报酬。
杰奎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钱,零零散散的加起来大概一百多美金,把这些都放在了老流浪汉手里。
“你还记得那个仓库在哪吗?”
老流浪汉把钱揉成一把,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十分不耐烦“记得又怎样?”
杰奎琳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钱。
老流浪汉:“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个蠢货吗?”
杰奎琳又掏出了一把钱。
老流浪汉:“你又不是不死之身,有些事情还是别追究根底比较好。”
杰奎琳再次拿出几张钞票。
老流浪汉:“你到底带了多少现金?”
这次杰奎琳拿出自己的钱包,把钱包里的钱都拿了出来。
“总共就这些了。”
老流浪汉好好看了一眼这堆钞票的厚度,把这些钱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我他/妈就是个蠢货。”他嘟囔着,仰头把这个易拉罐中剩下啤酒倒进了自己口中,打了个嗝。
“行了,不要命的小子,走吧。”
老流浪汉带着杰奎琳到了迈阿密港,把自己进去过的那个仓库指给了杰奎琳看,然后就拎着他的酒瓶回去了。
而杰奎琳站在这仓库外面等了一会,趁着有人进去的机会,跟在后面一起进到了里面。
她看见进去的那个海员一边抱怨着,一边打开了边上的一个集装箱,拉着放着食物和水的拖车走了进去。
那个集装箱内,一个个铁笼整整齐齐的塞满集装箱两边,只留下中间的狭窄过道。
而笼子里,脚腕处被镶在笼子上的铁链锁住的,是一个个人类。
海员把食物和水分发到每个人的笼子里,看着他们吃完,拎着垃圾袋走了一圈,让他们一个个按顺序把垃圾扔了进去,最后戴上防毒面具,用背负式喷雾器里的催眠气体确保这集装箱内的所有人都昏了过去。
杰奎琳拿着自己的手机,仔仔细细的把这一切都录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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