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预约好的体检时间。
玛莎拿上自己的小包,带好抱着贝莉卡的托马斯一同坐在了车上。
“玛莎?你没事吧?”托马斯开口问道,他有点担心,玛莎的神色可不太好。
“没什么大事。”玛莎单手捂住脸,长长的出了口气,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心情。“就是孤儿院那点事,你知道的。”
“我以为我们足以负担一两个孤儿院的开销。”托马斯把贝莉卡放在腿上用一只手护着,另一只手腾出来拍了拍玛莎的肩膀。
“你不是真的这么想的吧,托马斯?”玛莎转头看向托马斯。
他们当然可以负担的起几个孤儿院的日常花销,但这种事又能持续得了多久呢?
为了这些孤儿院的未来,做一个能够面向社会的、公开公正的运营链,让这些慈善机构完全处于大众的监督之下才是最好的。
“当然不是。”托马斯叹了口气。
他们当然讨论过这个话题,无数次的。
玛莎显然也想起了之前的一切。
电话里的威胁、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刺鼻的橡胶味和剧烈燃烧着的火焰。
与市长的争吵、电话里声音嘶哑的威胁以及那些从她身体里蔓延出来的血液。
她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里居然可以流淌出那么多血。
她握紧了手包,深呼吸了几次试图把从内心里泛起的寒意压制下去,却发现一切都只是徒劳。
“我其实一直在问自己,我所做的一切是否正确。”
玛莎的目光微微有些放空,她的语气放的极轻,就好像只要声音稍微加重一丁点,那个她目之所及的可怕未来就会立马降临一样。
“在逼近死亡的时候、在躺在病床上数次陷入昏迷的时候、甚至在很多次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
我在想,或许那一次人为的车祸就是哥谭给我的最后警示,我应该停止我的一切努力,和其他人一样过着平静的生活,否则下一次或许就不会这么幸运的只有我受伤了。”
她将布鲁斯压在了自己身下,但尖叫、鲜血和黑暗几乎是同时笼罩住了她,直到她从医院醒来时心中仍旧满是惶恐,幸好布鲁斯几乎毫发无伤。
她现在仍旧记得当她在医院中听到这消息时几乎能将她淹没的喜悦。
但……万一呢?
她绝不会妥协于威胁与暴力。可假若这些人要威胁的是她的家人,她又该怎么办?
托马斯沉默了下来。
他知道这个时候的玛莎所需要的不是劝告、也不是安慰——她只是需要一个能让她足够信任的倾听者,让她能把她一直所担忧的那些东西都吐露出来。
他低头望了望被他单手护着的贝莉卡。
虽然已经学会了爬,但刚满七个月的小团子的骨骼尚且无法支持久坐,上车没多久贝莉卡就在他的手臂里摊成了一团。
此刻这一个怎么看怎么可爱的小婴儿也正抬头望着他。
不知是不是他自己被这气氛所影响了,竟然觉得贝莉卡这一副同日常毫无差别的面无表情也仿佛透露出了点严肃的样子。
“学校、医院、图书馆、养老院到现在的孤儿院,他因为交不起好处费而关掉的公益设施越来越多,能继续开下去的也因为要满足市长永无止境的需求而收费越发高昂。
而我现在甚至都不再敢对那个愚蠢、腐败、目光短浅的市长做出的白痴政策提出态度强硬的反对了。”
玛莎微微侧头看向坐在她旁边的托马斯和贝莉卡,黑色的小卷伴随着她的动作晃了一下。
“我该怎么做?托米?我又能做什么呢?”
托马斯·韦恩双手托着贝莉卡的腋下把贝莉卡举起来凑到玛莎面前,贝莉卡也仿佛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非常配合的张开双手抱住玛莎的脖子。
“托米?”
面前忽然出现了个小团子,玛莎楞了一下,但还是下意识的伸手环住了贝莉卡软绵绵的身子。
接下来她就落入了托马斯的怀抱。
“我们都绝不会是你的负担,玛莎,我、布鲁斯、贝莉卡和阿尔弗雷德……”
托马斯转头寻问式的看向正坐在驾驶座上承担司机重任的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带着笑给予肯定的回应。“当然,托马斯老爷。”
托马斯就继续了下去“你也该多信任我们一点,玛莎,我们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对象,虽然我从战场上下来了,但我的枪可还没有冷。”
“即使你是个枪法很差的战地医生?”玛莎挑眉。
“即使我是个枪法很差的战地医生。”托马斯接到“现在的我们已经有所防备了,玛莎,你总该信任我对于危险的直觉吧?——鉴于我就是凭此才能靠着那一手一点也不靠谱的枪法从战场上毫发无损的回来?”
“谁知道呢。”玛莎抿了抿唇,她垂下双眼看了看贝莉卡,而贝莉卡也正看着她,见她终于把目光转向了自己,小婴儿露出了个笑脸来。
“好吧,好吧。那我想你至少该信任一下军情五处的名声?”
军情五处,英国国家安全局,世界上最出色的谍报机构之一,而他们现在的管家,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就曾是其中的一名特工。
托马斯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玛莎,别担心我们,去做你想做的吧。”
“……我并不是想做什么。”玛莎有些茫然,这对于她来说非常罕见,她一向是最坚定的那个,向着目标勇往直前横冲直撞才是她最常见的状态。这种几乎是把自己内心里最软弱的东西掏出来展示给别人看的场景会出现就能说明她此刻到底彷徨到了何种地步。
就连托马斯,也是第一次见到玛莎这种模样。
“你只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座城市慢慢坠落……”托马斯接上了她的话,“而什么都不做。”
托马斯刚说完这句话,就仿佛又联想到了什么,于是伸手把贝莉卡抱了回去。
贝莉卡实在是非常乖的那一种孩子,她非常迅速的就学会了适应大人们的时间,甚至没有非常粘人——大部分的时间她都能自己一个人玩的非常起劲,托马斯甚至曾在夜晚起来时看见同样醒来的贝莉卡睁着眼睛挥舞着四肢自娱自乐。
但你能明显的感受到她是喜欢你的。
她表现的非常明显,只有在特定的人面前,贝莉卡才会不排斥你抱她,这对她来说大抵是个非常亲密的动作
因此每次带她去医院,要把贝莉卡交给护士报时贝莉卡都表现的非常难过,托马斯都会有种自己大概是做了什么非常残忍的事的感觉。
“不行,贝莉,我们必须和你妈妈保持一段距离了——她说的好像我们和你哥哥都不是哥谭人了一样。”
“……那句话是你说的吧,托马斯?”
“你敢说你不是这样想的?”托马斯反问了回去,然后又是对着贝莉卡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是不是这样啊,贝莉?哥谭明明就不是她一个人的哥谭啊。”
一个面庞仍旧帅气、身材也维持得相当好、甚至整个人还透露出一种成熟稳重气质的中年男人,做出这么一副大概是学自布鲁斯又或是贝莉卡的表情……
玛莎只得去哄他。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表现的好像哥谭就是我个人的责任一样。”
托马斯相当谨慎的转头去看她——是那种非常浮夸的野生松鼠看着拿着松果的陌生人的版本,连带着贝莉卡也好奇的转头去看。
“你说真的?”
“当然。”
“那么你就该知道,”托马斯盯着玛莎的双眼,神色渐渐变得非常柔软起来。“我也想要为这座城市……做点什么啊。”
“哦,托米——”
玛莎的脸上浮现出了感动的神色。
她意识到,其实托马斯只是想告诉她这一点。
……别把所有的一切都当做是自己的责任,因为起码,他也一直在她身边。
他一向是这样,玛莎想。他总是这样。
这是她最沉迷的一点:托马斯总是会提醒她,在这世界上她不是孤身一人。
阿尔弗雷德看了看第三次路过的医院入口,再一次偏转方向盘。
这次他决定绕一个更大一点的圈。
绕圈的结果就是等到他们做完检查回家以后,布鲁斯已经上完今日的课程了。
等他们在门口拿出钥匙的时候,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布鲁斯就已经听到了声音,他快步冲向沙发、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书,装作自己一直在看书的样子,只有偶尔从书旁飘到门口的眼神才能稍微透露出他的想法。
只要这次检查的结果仍旧在正常范围内,就意味着贝莉卡得多种早产儿常见危险病症的可能性将降的足够低,所以布鲁斯还是很重视的这次检查的。
听着脚步声慢慢停下,布鲁斯把书放合上,抬头自然的打了个招呼。
“你们回来了,结果怎么样?”
“一切正常。”
玛莎抱着贝莉卡,把贝莉卡放进了布鲁斯的腿上。
布鲁斯赶忙双手虚护在贝莉卡身边。
现在是夏天,布鲁斯早就穿上了夏季的衣服,短袖的白衬衫和黑色的短裤,踩着黑色小皮鞋的脚在他坐在沙发上时刚好能碰到地面。
贝莉卡穿着长袖长裤的婴儿连体服,玛莎挑的款式,背后有长长的尾巴,帽子上两只尖尖的耳朵竖立,包脚的位置还有着粉色肉垫的图案,姜黄色的小猫大概是想看清抱着她的是谁,整个身子向后仰了仰,结果没有维持好自己的平衡,直接倒进了布鲁斯的怀里。
但她也不害怕,看见自己身后的是经常陪她玩的布鲁斯,就露出笑容来,天蓝色的眼睛亮闪闪的,张开双手要抱。
布鲁斯伸手把贝莉卡抱起来,顺手伸手摸了摸贝莉软绵绵的脸,仍然是凉凉的手感。
“所以,爸爸,你在干什么?”
托马斯正在试图把自己塞到贝莉卡眼前——鉴于现在的贝莉卡只要一看见他就要扭头到看不到他的角度。
“别管他。”玛莎优雅的坐在沙发的一旁,拿了个一压就会发出响声的小玩具开始吸引贝莉卡的目光。“贝莉在生气呢——谁叫托马斯把她交给了个她不认识的人?”
托马斯就非常委屈。
“可那是医生啊?”
布鲁斯看着在他怀里一蹦一蹦、努力的想要去抓到玛莎手中玩具的贝莉卡,她背后帽子上的猫耳朵也跟着她的动作一跳一挑,就忽然灵机一动。
“我听说,要给猫咪扎结的时候,都要让兽医演一场从主人手里抢猫的戏?”
托马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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