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初见孙雪

    因为是报道的最后一天,附近街面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有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有和他差不多二十出头的,还有相当一部分,看起来二十五六岁了,甚至还有三四十岁的。

    这一届学生恐怕是建国以来年龄差异最大的了。

    他刚走到大门口 ,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而且是个甜美的声音。

    严楼抬头一看,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异常漂亮的姑娘。

    她身上穿着粉色呢子料的列宁装,长度到膝盖,纤细的腰间扎着皮带,将身材衬托的十分苗条,笔直的裤管下,穿的是崭新的皮鞋,脖颈间围着杏色的开司米围巾。

    这一身儿打扮又时髦又洋气,已经很出众了,再配上一头乌压压坠到肩头的黑发,精致秀丽的五官,和脸上略略焦急的表情,这么一个女神级别的,不想让人注意到都难。

    虽然原身留下来的记忆不多,不过严楼还是认出来了,这是孙雪。

    原身作为第一委托人,远离孙雪便是其中任务之一,可见这算是个重要的角色。

    孙雪走过来,冲他微微撅着嘴,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说道,“严楼,我给你写的信你收到没有?我一连在这里等了三天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说着眼圈微微红了。

    严楼敏锐的察觉到周围很多人在看他们,便冲她点了点头,率先继续往校内走去,孙雪愣了一下,委委屈屈的跟在他后面。

    一直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严楼才停下来。

    孙雪沉默的看着他,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的,又有几分娇羞。

    严楼也不得不承认,若单从外表看,孙雪的确是大多数男人喜欢的类型,也难怪原身会抛妻弃女喜欢上她。

    严楼将目光移开,沉吟了片刻说道,“孙雪,对不起,如果我以前说过不合适的话,或者做过没分寸的事儿,希望你能原谅,不过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来往了,我毕竟是有家室的人了,对你影响不好!”

    尽管他的话说的十分客气,但表达的意思却十分决绝。

    孙雪显然很意外,她没想到等了三天,好不容易等到严楼,他竟然能讲出这一番话来,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不是他主动偷偷给她写的信吗?

    难道那一封封炙热的,充斥着甜言蜜语的信都是假的不成?

    而且最让最初让她动心的,就是严楼会写情诗,那动人的话语让她看了慌得半夜睡不着。

    他们第一次约会,是在洒满月光的校园。

    至今都还记得他看到她,目光里的喜悦,痴迷,和浓浓的爱意。

    他身材颀长,五官俊朗,虽然是乡下人,却是读书人的气质,而且言之有物,谈吐比那些油嘴滑舌的知青好多了。

    在她眼里严楼是成熟稳重的成年男人,那些知青在她眼里不过是些青瓜蛋子罢了。

    孙雪比自己想象中更快的喜欢上了严楼。

    他们早就说好了,她先回城将一切安排妥当,严楼则哄着陈慧先离婚,等考上了大学,假离婚变成真离婚,然后他们二人在省城汇合。

    说好了到了省城立马就结婚的。

    孙雪甚至为此给单位的领导送了重礼,分到了一间单位的宿舍。

    她有些委屈的说道,“严楼!你什么意思啊?你不是跟陈慧离婚了吗?”

    严楼面无表情的说道,“是离了,不过现在已经复婚了!”

    孙雪自小娇生惯养,家里爸妈从来对她百依百顺,唯一吃到的苦头就是在村子里当了一年半知青,但她和村长家是远亲,干得都是轻快活儿,而且有一半日子都是不出工的。

    从小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因而脾气难免骄纵些,气性也比别人大得多,她听到严楼复婚了,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瞬间苍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她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敢耍我?”

    严楼心里也有一丝歉意,由衷的说道,”你条件这么好,肯定能找到比我好一百倍的!“

    孙雪听到这话,好比三九天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她咬了咬牙,转身就跑了。

    严楼冲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虽然陈慧很赞同父亲说的吃饭好比填坑,但是等到中午,严楼提着香喷喷的饭盒回到家,她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

    严楼打了两份菜,一份是炸肉丸子,纯肉的,,另一份是冬瓜炒肉片。

    陈慧拿出盘子拨了一部分让严敏自己夹着吃,又给二女儿擦了擦小手,严霜紧紧捏着一只丸子,小嘴啃得很欢。

    严楼见她只顾着孩子,夹了一只给她,

    陈慧咬了一口,这丸子炸的焦黄,外酥里嫩,一股子诱人的香味儿在口腔里弥漫开来,让她忍不住立即又咬了一大口。

    陈慧一连吃了四个丸子才放下筷子。

    她自小还没吃过纯肉馅的炸丸子呢。

    家里过年最多包顿饺子,炖肉也不是年年有,一斤肉炖出来没多少,全家七八口人,每人吃上两口就没有了。

    严楼递给她一个白馒头,说道,“你尝尝这冬瓜炒肉片,也可好吃呢!”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了一顿饭。

    陈慧给女儿擦擦嘴巴,终于忍不住问,“你这一顿饭,花了多少钱?”

    严楼拿起饭盒准备去院子里刷干净,含糊的说道,“没多少钱。”

    陈慧继续追问,“一块钱?”

    光炸肉丸子一份就是一块二,就着还供不应求,他好不容易抢着买到了,冬瓜炒肉片倒不算贵,和外面饭店里的比,肉片很多了,两毛钱一份。

    两个菜一共花了一块四。

    听其他同学说,这样的饭菜在国营饭店里,最起码要卖两块钱了,而且还额外要至少半斤粮票。

    严楼含糊的回答道,“是啊。”

    陈慧原本是猜想,心里还抱着侥幸心理,认为也许学校食堂的饭能便宜不少呢,没想到也这么贵!

    过日子怎么经得起这么胡花呢?

    她立即说道,“今儿是你第一天开学,权当是高兴了,你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买了啊,要不,你从明天起,中午回家来吃饭吧,咱们不用花一分钱!”

    严楼看得出来,陈慧因为钱粮的问题特别没有安全感,就笑着答应了。

    陈慧带着两个孩子在外面逛了一个上午,这个时代在城里工作是再体面不过的事儿,即使是临时工,也有很多人抢着干。

    自然,她没找到她能干的工作。

    人家招工启示上写的明明白白,第一条要求就是必须是本市人。

    只这一条,就把她关在门外了。

    为此陈慧还有点生气,这不是瞧不起她们乡下人吗?

    既然找工作没希望了,她又到处跟人打听针织厂,后来碰到一个在胡同里泉水池子边上洗衣服的大姐,特别巧人家就是在针织厂上班的。

    陈慧赶紧打听,问人家厂子里有没有加工毛衣的活儿,她织毛衣可是一把好手。

    那大姐笑了,说厂子里如今有专门的羊毛衫车间,都是机器织的,现在都不会放料给个人了。

    陈慧听到后很失望。

    下午严楼仍旧去上学了,赵老太太歇过午觉儿,将收音机打开了听新闻,虽然她退休了,对国家大事儿还是很关心的。

    此时严霜和严敏也睡醒了,陈慧给两个女儿洗了洗小脸,又给严霜换了干净的尿布,领着她们去了赵老太太的正房玩儿。

    赵老太太子女都不在身边,膝下寂寞的很,她年轻的时候不住这儿,住在钢厂的宿舍,因此和街坊邻居也不是很熟,平时连个聊天的人儿都没有。

    陈慧母子三人一进来,倒是平添了几分热闹。

    赵老太太又给严敏抓了一把奶糖,严敏昨日才得了一把糖,她还没吃完呢,便不肯再要了,小声说道,“谢谢奶奶,我还有呢!”

    昨天晚上严楼还教育她小孩子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有父母在场才能要,而且一定要说谢谢。

    赵老太太笑着说道,“这孩子可真有礼貌,奶奶牙口不好,不大能吃甜的,你拿回去慢慢吃吧!“

    严敏这才接过来了,仔细放进了自己小袄子的衣兜里。

    陈慧又把赵老太太好一顿夸。

    赵老太太慧眼如炬,人活到这个岁数什么没见过,她被陈慧夸得眉开眼笑,心情着实十分好,说道,“小陈啊,你是不是有事儿要出去啊,这都三点了,你快走吧,你放心吧,我帮你看着两个孩子!”

    陈慧被她说破心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娘,那麻烦你了啊,我这人吧是个急脾气,孩子他爸上学没有功夫挣钱,俺们娘仨得吃,得穿,可不敢这么闲着,我上街再去转转,看有没有我能干的手工活,能赚一块是一块的。”

    说完回屋拿了两块儿干净的尿布,严霜的水瓶子,严敏的布娃娃,都交给了赵老太太。

    一下午,陈慧看到街面上的闲人就四处打听,看到招工启事就问,最后,自然是没什么收获。

    看来找工作这事儿,比她想的难多了。

    第二日一早,严楼去上学了,陈慧抱着严霜领着严敏来到巷子口,赵老太太的摊子人很多,她一个人又炸油糕又收钱还要端客人要的吃食,的确有点忙不过来,她就将严霜背在身后,又嘱咐严敏不能乱跑,便走过去说道,“大娘,你专心炸糕,我帮你招呼!”

    赵老太太也不跟她客气,说道,“油糕一毛钱仨,油璇儿五分钱一个,玉米粥一分钱一碗,记住了啊!钱都放在木盒子里!“

    过了九点,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摊子上基本没什么人了,陈慧又帮收了摊子。

    赵大娘每天都是四点钟起来和面,六点钟就准时出摊了,收摊都九点钟了,她毕竟年龄大了,这么忙活四五个钟头肯定会累,因此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把脸再去床上躺一会儿。

    陈慧不打扰她,也关上房门,陪着两个孩子在厢房里玩。

    赵大娘家的屋子里都铺着青砖,陈慧用抹布擦得光滑洁净,她找出一床旧褥子铺在地下,把严霜往上面一放。

    严霜爬得不亦乐乎,严敏也跟着她一起玩儿,两个孩子不时笑得嘎嘎的。

    陈慧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却有些失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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