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风站在韩知镜身后,对这群无知看客轻蔑一笑,当真以为三爷手中拿的是赤血扇?见过那把扇子的人差不多都死绝了。
林月暖坐在轿中,手心不断冒着细汗,黏腻腻的,挥之不去。
眼前一片光亮,轿帘已被人撩起,林月暖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一阵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月暖手里攥着红绸,像个木偶一样任人牵着。
没走几步,她突然脚下一滑,幸亏被一双冰冷的大手及时撑住后背,她才勉强站稳。
喜堂上,洋溢着一片喜庆祥和,众人翘首以盼。
拜堂时,林月暖低头间恍然瞥见对面人的森白的手指,想起这双手杀过许多人,心里不禁骇然。
“礼成!”
礼官这一声刚喊完,林月暖就感觉那头的红绸已经松落在地,对面的人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
两旁观礼的宾客立时目瞪口呆,左右交头接耳,压低声音议论着。
“送入洞房!”礼官见势不妙,匆忙补上一句,同时示意边上的人把三爷抬回去。
在侯府众人的一阵慌乱中,林月暖显然有些尴尬无措。
刚拜完堂,韩三爷就两腿一伸晕过去了,随后外面天色大变,雷声隆隆,下起了瓢泼大雨,不是吉兆。
林月暖被乔嬷嬷轻轻推了一把才醒过神来,香儿显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知所措,回身看见乔嬷嬷才赶紧上前扶自家小姐,两人一同牵引着被忽略的新娘子往喜房去。
从侯府大门到韩知镜住的心悦轩有些远,林月暖被绕得晕头转向。
香儿倒是个体贴忠心的,一路上时不时地在她耳边碎念几句:“侯府院子很大,屋子很多,丫鬟也多,看起来比咱们丞相府还气派……”
急错的雨滴落在琉璃瓦上,听起来惊心动魄。
“三小姐,咱们到了。”乔嬷嬷抬眼瞧见不远处的喜房,出声提醒道。
想着韩知镜在拜堂后就累得昏了过去,林月暖以为新房门口一定被各色人等围得水泄不通,甚至一片喧闹,未料到房门前竟会如此安静。
都不用请大夫来吗?
“三爷在里面等着呢。”乔嬷嬷似乎看出了三小姐的犹豫,出声提醒一句。
喜房内,到处是鲜艳浓烈的大红色,什么都是成双成对地整齐摆放着……
一对燃燃红烛,跳跃的火苗摇曳生姿,青玉合卺杯上红丝线打成的同心结,分外醒目。
香儿眼睛转了一圈,都不敢往那喜床上瞄一眼,她附在林月暖耳边轻声说道:“三小姐,奴婢就在外面守着,若是……您就大叫。”
“出去,赏。”
清冷无边的声音从床上缓缓响起,吓得她们一哆嗦,不敢多留。
随着红漆木门啪地一声关上,林月暖心中猛地一颤。
听到床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知道是韩知镜下了床,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林月暖听着脚步声,心里异常紧张。
“夫人,这是怕我?”林月暖感觉到头顶笼罩着一片寒冷的阴影。
“没,没有……”林月暖心虚地否认着。
坠着金珠玉翠的红盖头被人猛地掀开,用力地抛出去,又落在地上。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闪过一抹惊艳。
金钗红妆,在温暖的烛光里,她白净的脸上明眸善睐,低眉浅笑,盈盈伫立,明媚动人。
他竟看得痴了。
小小年纪,怎生得如此明艳亮丽,灼人心神?
而同时林月暖也正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他竟长得这般好看?是那种骨子里透着清韵气质的好看,与她印象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形象大相径庭。
他看起来有些清瘦,身体却并不单薄,眉眼澹然若海,凤眸狭长,鼻梁挺翘,薄唇微抿,一袭红衣衬托下脸色更显苍白,的确像在床上躺半年的病秧子。
整个人看似纤弱,浑身透着冷峻危险的气息。
“你……”林月暖心底是怕的,小手紧紧交握着,细细地摩挲着表面的纹路,半天也没说句完整的话出来。
她侧过脸不去看他,亦不愿被他那冰冷的眼神打量,犹如受凌迟之刑。
韩知镜轻笑一声,似乎对她的躲避和抗拒并不在意,他转身自桌上端起一对青玉杯盏,递到她面前。
“你,你……不是晕倒了吗?”林月暖说着伸手接下杯盏。
“嗯。”他随意应着,低头酌一口甘洌的美酒,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迷离。
他把精致的杯盏放在她手心,轻描淡写地说着:“我得先看看小娘子长什么样,若长得不好看,必得当场退亲!”
这话说得十分张狂且底气十足,他还敢违抗圣旨不成?
林月暖思索片刻,或许,他可以。
“哦……”林月暖低下头,细白的脸颊染着薄红,粉嫩的唇瓣微微张着,胸前不断地起伏着。
韩知镜上前一步,捏起她圆润的小下巴,迫使她仰望着自己。
他朝她扬唇一笑,那张清冷的脸随即鲜活起来。
林月暖吓得一激灵,手一抖,杯中酒差点撒出来。
他放开她,转而伸手扶稳杯盏,在他的注目下,林月暖不得不仰头喝下。
合卺酒,红酥手,执子与共誓言久。
但这酒,真的好苦。
林月暖忍不住皱起眉头。他在一旁看得开心。
韩知镜抿着唇,把空酒杯放在桌案上,转而端起一盘果脯蜜饯递到她跟前。
林月暖犹豫着伸出小手拿了一颗,又一脸惶然地退后几步。
放在嘴巴里,甜蜜掩着苦涩,苦中有甜,这便是同甘共苦的味道吗?
温暖的灯影里,一对龙凤吉祥的喜烛燃得正旺,韩知镜慵懒地向后靠着,眯起眼睛再次打量起眼前的小新娘,半晌才开口道:“十三,十四?”
林月暖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一直不敢抬头瞧他,反应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十四了,过年满十五。”
韩知镜眯着起眼,伸出长腿,勾起旁边一个朱红木凳,狠狠地向她踢去。
“坐。”
那凳子看似来势汹汹,最后却稳稳当当地在她脚边停下。
林月暖吓得闭上眼,听见他的声音才不安地睁开眼,敛衣坐下。
韩知镜眼尾浮起一抹流光,赞赏道:“知书达理,温顺乖巧。”
他眼里的柔光却忽然变成狠厉:“但是,在我这里没用。”
据说,韩知镜曾有一位青梅竹马,几年前那女子惨死在他屋子里,那以后谁也不敢上门给他说亲。
此时的林月暖早已身心俱疲,饥肠辘辘,完全没精力深究他这些话是何用意,可她又不得不听着。
“嗯……”她心不在焉地敷衍着。
他眉眼上挑,早已看出她的不耐烦和不走心。
“什么病?”他脚尖着地,稍一用力,整个人从椅背上起来,走到她面前弯下腰问道。
“疯病!”林月暖脸色一变,忍不住露出凶狠无比的眼神。
“呵!有意思。”但是她这幅样子落在他眼中,不过是张牙舞爪的小花猫,对他来说毫无威胁可言。
其实,敢用这种眼神直视他的人,基本都是临死之人。
他直起身子又向她靠近一步,伸手为她取下华丽贵重的礼冠,指腹摩挲着她额上勒出的红痕,低头吹口热气,如同一个无形的轻吻。
林月暖脸上一热,绷直了身子不敢乱动,林知镜还没放手,她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他被他扭断脖子,小小的肩膀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这一切当然逃不过她头顶的那双眼睛。
“林月暖。”他眼里是藏不住的戏谑,“你以后要小心伺候着,否则……”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直接把她打横抱起。
“啊!”林月暖吓得面色苍白,忍不住叫出了声。
她被扔到床上以后,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委屈吧啦地说着:“我,我还不到十五……还不能……”
她低下头,粉嫩的小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头垂得更低。
“没意思。”他说罢便毫不留情地把她从床上拎下来,径自上/床躺下。
看来是生气了。
林月暖茫然地瘫坐在地上,咬着嘴唇瞄向床上躺着的人,大气都不敢出,这人果然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惹不得啊!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林月暖瞅着他半天没动,猜想他应是睡着了,这才松一口气。
她脱下红绣鞋,轻手轻脚地扒在门口朝香儿低声吩咐道:“去弄些吃的来。”
不吃点东西,她睡不着。
林月暖才吃上几口热粥,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她刚放下筷子,房门就被人猛地推开。
她茫然地抬眼望着来势汹汹的一群人,当前的妇人身着宝蓝色锦纹外袍,浑身珠环玉绕,贵气逼人。
“这天一直都好好的,你才刚进门,就突然打雷下雨……哎!侯爷不放心,便叫我来看看。”妇人语气间带着几分傲慢,拿腔作势的模样让人生不出好感。
林月暖心中思量片刻,知道她就是侯爷那位宠妾柳氏,上前行了礼,浅浅唤声夫人。
柳氏不悦地撇撇嘴,对这个称呼好像并不满意。
她把林月暖仔细打量一阵,微微上扬的眼尾带有几分媚气,清澈的眼眸里似有星光,看起来纯真美好,媚而不俗,艳而不妖,让人一眼难忘。
“娘,我先去看看三哥。”旁边的少女扯着柳氏的衣角一脸的不耐烦,转头狠狠瞪一眼林月暖。
她是侯爷最疼爱的小女儿,韩卿卿。
“三哥又要连着睡好几天不醒吗?”韩卿卿略带遗憾地说着,白净的小脸上是藏不住的笑。
她站在床边,望着那张平日里不敢直视的俊脸,若有所思。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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