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竹久荫吓坏了,虽然幻境已破,陆夏身上沾染的妖血也随之消失,但是他肩膀上的伤口却是真实存在着的,那里流出来的鲜血,几乎浸透了陆夏身上那边米白色的毛衣。

    他赶忙一口咬破自己的舌尖,逼出一口心头精血,噗地喷到了陆夏肩头的伤口上。

    心中深恨,自己刚刚不应该顾忌衣服,就该直接当场把相柳打死的!

    陆夏有点迷蒙地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又脏又小又破的堂屋里,而竹久荫就那么赤身裸|体地,大喇喇地,站在他面前,一脸担忧自责后悔地,冲他遛鸟。

    “……艹!”陆夏有些绝望地捂住了眼睛。

    “夏夏,夏夏你没事吧?”竹久荫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情况,抖着手,想摸一摸陆夏肩头的伤口,却又怕自己动作重了会弄疼陆夏,手支棱在那儿,进退不得。

    陆夏揉了揉眉心,摆摆手示意竹久荫赶紧把衣服穿好。

    他觉得自己脑子里现在乱嗡嗡的一片。

    他只记得自己一进屋子里,就跟竹久荫失散了,他在黑暗中奔跑了很久很久,正跑着呢,突然就又出来了。

    可是,自己肩膀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好像,忘记了一段非常重要的经历。

    竹久荫穿好衣服过来,就看到陆夏一脸痛苦地敲打着自己的太阳穴,他赶忙将人紧紧搂在怀里,轻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夏夏,没事了,我们出来了。”

    陆夏被抱进怀里的时候,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他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原本闻起来让人心静神谧的冷香,现在漂浮到鼻端只会让他觉得莫名的难过和悲愤,身体的每一颗细胞都叫嚣着让他推开这个人,离这个人远点。

    陆夏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着,有些粗暴地推开了竹久荫。

    “……夏夏?”

    陆夏愣住了,看着竹久荫错愕的眼神,他想说什么,自己不是故意的。但是,嘴巴张开以后,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话:“阵法破了,我上楼去见尤兰兰,你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

    说完,又好像打补丁似的,勾起嘴角笑着说:“我没事,小伤。你刚刚给我用什么好药了,你看,都结痂了,不疼,别担心。”

    这一番笑容和话语里浓浓的敷衍和虚假,连陆夏自个儿都感觉到了。

    他强笑着抹了一把脸,扭过头去不再看容色错愕,眼神有些受伤的竹久荫,一个人提着刀顺着木楼梯,往楼上走去。

    上到特别低矮压抑的二楼,就看到空荡荡的屋子里站着一个头发花白,身材干瘦的像骷髅,左边大半额头到眼角都布满烧伤疤痕的女人。

    就是这位,看上去哪儿像二十岁,这一脸沟沟壑壑的皱纹,还有佝偻的身材,说她是八十还差不多。这人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仿佛每呼出一口气都会带走一些她那点残存的生命力。

    “尤兰兰?”

    女人咧开牙齿掉光黑洞洞的嘴笑了,一双浑浊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陆夏,声音嘶哑地说:“我才杀完人不到三天,你们就找来了。果然,有钱人家的孩子是命,穷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命啊。”

    陆夏这会儿心情正差着呢,哪有功夫听人诉说社会阶层不平等这类社会性问题。他手腕一翻,刀尖直指尤兰兰,问她:“你是用什么方法跟蛊雕结盟的?还有,以你的能耐,绝对查不出周溱的死因,这事儿又是谁告诉你的?”

    尤兰兰像是看到快怼到她脸上的刀尖似的,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一张塑封都卷边的旧照片,眼泪漫了出来。

    “你知道溱溱有多好吗?他才十多岁就要利用课余时间去捡废品卖来换钱,养家糊口。都这样了,还要悄悄攒点钱来接济我。我是个没用的,自从脸被烫坏,就不敢出门,生怕看到别人笑话指点。就那么不要脸的等着溱溱的接济。哦,我这脸可不是家里失火烧的,是我爸嫌弃我是闺女,喝多了打我妈|的时候,我去拦他,就被他抓着头发,摁在炉子上烫的。烫伤以后以后,我妈只知道哭,还是溱溱拿自己攒的钱给我买药,才没让我高烧死在床上。”

    “……”

    为什么每个犯人,在被抓捕的时候,都喜欢演讲一遍自己悲惨的过去?

    陆夏不是没有同情心同理心的人,但是他现在自己还一脑子官司,心里正憋屈的慌呢。他只想知道,关于蛊雕和藏在蛊雕背后的人,尤兰兰的悲惨事迹可以等她进了局子,去跟做笔录的警|察们讲,他现在没心情听。

    奈何,这位现在真能称得上风烛残年,陆夏生怕自己刀风再大点,这人都能当着他的面嗝屁了。

    蛊雕那种没脑子就知道吃人吃人的凶兽,就算有神志,逼出来以后估计也问不明白。现在所有的线索都在尤兰兰手里握着,就算陆夏心里一百万个不耐烦,也只能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听着。

    也不知道是死气的吸引还是怎么的,倏忽间,一只乌鸦特别应景地飞过来,落在窗沿上,粗嘎嘎地嚎了两嗓子,搞得这屋子里的气氛越发诡异。

    看着尤兰兰哆嗦的快散架了的样子,陆夏把脚边的塑料凳子踹了过去,“坐着说吧,别进了局子,你再跟人说我暴力执法。”

    尤兰兰也不客气,摸索着把椅子拉过去,坐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你这小警|察人挺好,你说,当初你要是接了溱溱的案子,也会这么尽心尽力快马加鞭地查吗?”

    竹久荫上来以后,就听到陆夏低笑一声,有些无奈地回答道:“第一,我不是警|察。第二,我只管灵异事件,就比如你这种的,掺和进非人类的力量的案子。尤兰兰,我知道你很惨,周溱也很惨。但是,你知不知道蛊雕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啊。”尤兰兰看了一眼刚刚上楼的竹久荫,嚇嚇笑了起来,“溱溱要是活着,肯定不比这个大帅哥长的差。”

    竹久荫满心都是刚刚陆夏推开他时那个排斥感满满的眼神,再闻着这满屋子都是蛊雕的臭味,他整个人都暴躁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相柳对夏夏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坏话,让夏夏这么排斥他?

    如果不是顾忌着陆夏还在身边,他真的恨不能变回原形,直接一尾巴打死这个女人,逼出蛊雕来,把对方碎尸万段!

    他使劲咬了咬嘴唇,压下心中无限的杀意,跑去又拿了个凳子过来,掌心妖风一吐,把凳子吹的干干净净,然后递到了陆夏的腿边。

    “夏夏,你坐。”

    自打竹久荫上来,陆夏原本逐渐平复下去的心情,又好像滴进凉水的热油锅一样,噼里啪啦地焦躁了起来。

    他没理腿边的凳子,上前一步,避开朝着他贴近的竹久荫。厉声喝问尤兰兰,道:“你知道还跟他结盟?蛊雕消失已久,是不是你把它招出来的?”

    “我啊?我就是从家里的一本古书里学来的法子招出来的。我知道它吃人,可这世上有几个好人该活着呢?这么肮脏的世界,就该让蛊雕好好吃干净,清洗一番才对嘛。唉,不过我没用,才杀了四个人,就让你们找上门了。老师说的对,我心慈手软,不是能干大事的料。清洗世界这样的重任,我果然是干不来啊。”

    老师?!

    一个致力于清洗世界,屠杀人类的变态中二癌晚期患者,是特么什么样儿的老师?

    最让人觉得糟心的是,这个变态中二癌晚期患者还是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家伙。能让他不知不觉陷入幻境,等出来的时候一身的伤却根本不记得自己到底在幻境里经历了些什么,这样的能力,陆夏觉得自己恐怕不敌。

    这人不单自己实力高强,听尤兰兰的话,这个所谓的老师好像还培养了不止一个帮他清洗世界的帮手。

    陆夏的眉心皱起一个死结,不动声色地继续追问:“你的老师想要招出蛊雕清洗世界?这未免太异想天开,也太看不起世人了。单从他招揽了你这样的手下,就可以看出来他根本就是个无知愚蠢没脑子的中二病晚期患者。”

    听到这话,一直平静的尤兰兰忽然炸了,她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充满杀意地看向陆夏。

    “不许你侮辱老师!你这种人才无知又愚蠢!老师说的对,你们这群人只会维护高等阶层的利益,我们这群人在你们眼里,就是狗彘一般,低贱的可以任人踩踏屠杀。这个世道不存在公平,是必须要彻底清洗的!”

    说着,尤兰兰凄厉地哭嚎了起来。

    “你知道吗?我的溱溱,他死的时候才十四岁啊!他说好了,要好好学习,跟我一起考上大学,离开原本那个吃人的家,我们相依为命,一辈子都好好在一起的!”

    “是那个林璇,披着一张人皮,满肚子鬼蜮伎俩!你们查了吧,是不是以为溱溱跟她交朋友或者谈恋爱了?根本不是!她以需要补习每天给溱溱50块钱,才骗走溱溱!我的溱溱,他是为了我啊,我当时病的快死了,我妈只知道哭,我爸根本不管我,溱溱为了挣点钱,带我去看病,这才着了他们的道啊!”

    尤兰兰字里行间都是对凶手的痛恨以及对自己生病这件事的追悔莫及,说到最后,她的眼睛睁的极大,眼角都被崩裂了,簌簌地流下血泪来。

    “如,如果不是这几个畜生,不是这个吃人的恶心败坏的世道,现在溱溱还活的好好的。我打工挣钱供他上大学,等他大学毕业了,我们就结婚,一辈子都在一起!这个肮脏的世界孕育出来的畜生,把一切都毁了,毁了!”

    “难道这样的世界,不应该直接被清洗,被毁灭吗?!”

    她哭的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鼻涕眼泪顺着皱纹在脸上纵横。而就在她说这几句话的功夫,整个人又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的皮都皱到了一起,缩起来的样子看着愈发恐怖,像极了一具还能喘气的干尸。

    陆夏眉心微微皱起,继续套话:“那你是怎么认识这个老师的?这样厉害的人物,我居然不知道。呵,我是不是没有做过自我介绍?现在补一下,我姓陆名夏,是目前华夏专门管理处置非人类事件部门的领导,说句大实话,目前华夏的灵修界,加上所有的妖族精怪,没有一个是我的敌手。如果你的老师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厉害,我怎么可能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不过一个藏在阴|水沟里,愤世嫉俗的老鼠而已。”

    尤兰兰瞪着眼睛看陆夏,嘴里轻声念叨着:“自高自大,自以为是,你这种维护权利阶层的走狗,迟早有一天,老师会来把你们这群人杀干净,还世间万物一个朗朗乾坤!人类,是罪恶的存在,是最不应该存在,最应该从世间抹去的存在!”

    说到这儿,她才仿佛意识到自己情绪激动之下,居然透露了老师严令禁止让她们保密的事情。

    她用仇恨甚至刻毒的眼神紧紧盯着陆夏,一字一顿道:“老师他不是藏在阴沟里的老师,他是在为世间受到不平等压迫的所有生灵忍辱负重,等时机到了,就是我们清洗世界的时候了!”

    听到这儿,陆夏知道,这女人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发现他在套话了。再问下去,也听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了。

    他手腕翻转,横刀于胸|前,做出战斗的姿势,冷喝道:“你杀人的罪自有凡人的法律审判,现在,把蛊雕放出来。”

    尤兰兰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一个破旧的老风箱。听到陆夏的话,她艰难地冲着陆夏翻了翻眼皮子,不为所动。

    “嚇嚇,小警察,你敢杀人吗?让双手沾上同类的鲜血,你敢吗?”

    尤兰兰怪笑道,“莫急,你慢慢想。”多想一会儿,等她被蛊雕吃空了,实力彻底恢复了,自己也算不辜负老师的教导了。

    “……是不是我刚才的那点人道主义关怀让你产生了我很好说话的错觉?”这都是什么脑残老师教出来的脑残学生。

    陆夏好心想要放尤兰兰一条生路,就她被妖怪吸□□气快要枯朽而死的样子,就算进了局子,也活不了几天。他就是想着,这人一辈子活的也够造孽的了,能舒坦的多活几天算几天。

    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带领情的。

    绝不能再等了,之前不知道在幻境耽误了多长时间,再等下去万一到了下班的点,回来的人多了,万一蛊雕到时候出来,那死的人可就不止四个,四十四百甚至四千,都是眨眼间的事情。

    既然对方已经打定主意反抗到底了,陆夏也不打算继续磨叽下去。反正,尤兰兰杀人罪是板上钉钉的,对于杀人犯,陆夏是拥有当场格杀权利的。

    “抱歉,走好。”

    说着,陆夏手腕一翻,龙雀发出雀跃的噌鸣声,一眨眼的功夫,就在尤兰兰的心口上捅了个对穿。

    霎时间,浓郁的黑雾遮天蔽日地升腾起来,原本只是有些阴沉的屋里,很快就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蹲在床沿上的乌鸦,嘎地叫了一声,噗通掉在地上,瞬间化为飞灰,用自己最后的叫声,给尤兰兰送行。

    而尤兰兰的胸膛里散发出来的黑气与地上腾起的黑雾扭曲缠绕,逐渐形成了一个两米多高,头顶红玉尖角,遍身漆黑的大鸟。

    大鸟抖了抖身子,瞬间撑破了这栋摇摇欲坠的小屋子。

    它昂着脖子冲陆夏叫了一声,双翼伸展,作势欲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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