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沛看到这封回信的时候,脸色漆黑的就如同那纸上的黑脚丫子, 她又是抱着那小子?这下好, 他写的那句酸不溜的褚哥哥伤心欲绝的话准是又被那小子看去了!
臭小子真的欠揍, 明明都十九岁了, 还让她娘天天抱着偷窥他们夫妻的生活,是不可孰不可忍。
就先让他得意一年半载,等他会说话了, 等他一开口叫爹娘, 就立即给他找个好师父从人之初学起,虽然该学的他都学过了, 但老话说的好,学无止境啊。
本来时沛对随驾围猎这事是不怎么感兴趣的, 但现在他的心态完全变了,变的非常非常期待, 恨不得立即带着江雅芙离家, 省的她眼里只有儿子没有他。
还是说她是打定了主意, 不主动求和了?
江雅芙打心底里不想去参加围猎, 当今圣上好大喜功, 贪图享乐, 论起玩乐谁也比不过他。围猎一去就要三四天, 到时候人多事多, 还有宫里的娘娘,想起来就心累,不如在家陪儿子。
可这是圣旨, 除非真病到快死了,否则就得去。
时沛这回挺出息的,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主动开口和江雅芙说话。当然,如果她主动开口的话,他不会再拿着架子了,也会好好和她说话的,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他想错了,江雅芙比他还硬气,自从在书房里道歉他不肯听之后,人家也不再和他说话了。这不,他都连住了几天客房了,也没人往回请他。
每天他经过正房门口的时候,都能听见里面小初一咯咯咯的笑声,母子两个亲密的像一个人似的,臭小子占据了他的床,他的女人,简直比禇羲这个潜在情敌还可恶!
他这些酸臭的嫉妒都在内心里发酵,只要他不发作出来,江雅芙就全当不知道。重生以来,和他较量了也有几个回合了,她算是看明白了,时沛就是那种给个杆子就往上爬,给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主。
这回她非好好和他较这个劲不可,反正谁憋的难受谁知道。夜里自己有小初一相伴,他有谁?
时沛眼睁睁的熬到了围猎出发的这一天,天还黑着,他就到正房敲门去了,提醒她起床收拾东西。
江雅芙刚好也醒了,知道外面是他,便故意问道,“外面是谁呀?”
没人应答。
“尺素吧?时候还早,我再睡会儿。”
时沛心说,大家要一起去宫门口等御驾,现在起来已经不早了。
江雅芙见外面没动静了,以为他走了,她就起来穿衣服,收拾自己,没一会儿,门又响了,只不过这回不是敲门,而是人直接推开门从外面进来了。
时沛穿戴整齐,随时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江雅芙往下梳掉落的头发,弯着嘴角看着他,等他开口,她就不信他今天也能保持不说话。初醒的年轻女人还带着睡意的慵懒,美丽而不自知。
时沛悄悄的咽了下,把手里的一张纸打开展示在江雅芙眼前。
上面写道,‘动作快点,今天不能迟到。儿子有母亲和孙妈妈看着,不要担心。’
江雅芙差点儿笑出声,但她死死的忍着,继续捯饬自己。
时沛到床边把已经醒来的小初一抱起来,出门交给孙妈妈。
一出门,他就像溺水的人突然得到了新鲜空气似的,轻轻的拍了下小初一的屁股,“臭小子,好好在家里呆着。有你在,老子什么事都干不成。
小初一咧开嘴就要哭,想把他娘叫出来,可时沛一把捂住了他的小嘴,恶狠狠的盯着他,“你以后就不长大了?你就不怕我秋后算账?你的小媳妇不想要了?”
小初一这回倒是不哭了,只是小眉头皱的紧紧的,愤怒的看着他,哼,你这次要是不把娘哄好了再回来,看我以后怎么变本加厉的搞破坏。
安顿好了小初一,江雅芙这边也收拾好了,除了车夫他们不能带其他人,到时候车夫们在西山下等着,而他们这些上山的人有宫女太监们伺候着。
二人上了马车之后也没说话,有好几次时沛的话都到了嘴边了,又给缩回去了,江雅芙也是如此。
很快就到了宫门口,先到的人家已经有不少了。
江雅芙见到了不少熟人,张二和陈如芸她们都来了,远远的还看到了叶家的马车,不知道叶知知是不是也来了。她还看见了禇羲,二人并没有说话,点头示意下算是打招呼了。
江雅芙正与她们两个说话,秦罗依从远处走了过来,“江妹妹来的可真够晚的。”
这话虽然不太客气,但配上她别扭的语气,倒像只是没话找话。
“家里孩子小,哭闹了一会儿。郡主今天怎么是一个人?”
秦罗依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这不是有你们吗?我怎么是一个人?”自从上次暴打了叶知知,她就再也不敢登王府的门了。
母妃到底还是从丫鬟嘴里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以为她会生气,没想到她只是说自己太鲁莽,并没有责罚她。叫她以后多和陈小姐她们来往,少搭理叶知知。
陈如芸毫不客气,“你倒是挺自来熟的。就算没有叶知知,你不是还能和九公主她们一起吗?”
这话不知哪点戳中了秦罗依,她立即炸毛了,“怎么?不欢迎本郡主吗?我母妃带了独门点心,到时候我分给你们一些好了。”
“噗,就为了你一口点心?”陈如芸翻了个白眼儿。
江雅芙打圆场,“好了好了,到时候咱们一起玩就是了。茹云,这几日贵人太多,你少说几句。”
秦罗依得意了,“就是,小心得罪了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边斗着嘴,宫门忽然轰隆隆大开,皇上的御驾出来了,百官及家眷齐齐跪地叩拜天子。
“平身!”
江雅芙起身,不经意的一眼就瞧见皇上身后不远处跟着的许展颜。还说怎么没看到她,原来人家是从宫里和许贵妃娘娘一起出来的。
她的脸已经完全恢复了,光彩更胜从前。
许展颜恰好也看向了她,二人的目光无声的在空气中交锋。江雅芙确实对当时意气之下换解药的行为感到愧疚,但这并不代表她欠许展颜的。所以她怎么看自己,自己就怎么看她。
除了皇上,有资格参加围猎的人背景都是错综复杂的,谁也别想凭白践踏谁,就算她有贵妃姑姑撑腰也是一样。
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几天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很快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没过多久就到了西山,待一切安顿好已经快到中午了。皇上迫不及待的要打猎,带着一帮男人跨马进山打猎去了,说是晚上要用打来的猎物烤肉吃。
这次后宫来的人里许贵妃地位最高,再就是九公主了,她并非许贵妃亲生,却和她关系很好。和许展颜关系也不错,加之嚣张跋扈,简直是以前的秦罗依翻版,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人的中饭由许贵妃主持,众家夫人小姐们坐到一起,如百花齐放好不热闹。
大夏朝民风相对开放,就是受几代皇家风气的影响,中饭还未过半,许贵妃就把话题从打猎和穿戴首饰转到了新一代的青年才俊身上。
“今年的殿前三甲,其中两位都未成亲呢。状元禇羲更是一等一的人才,若不是本宫的十二公主还小,还真想要他做女婿呢。”许贵妃笑吟吟的用丝帕擦了擦嘴角。
在坐的女人都是人精,都从这话里听出些不寻常,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禇大人究竟是想做什么?大家都知道这话肯定只说了半句,还没完呢。
果然,就听她接着说道,“听闻时少夫人是禇大人的师妹?听说你们是一起长大的,也算是郎才女貌了,真是令人唏嘘。”也不说明白到底是在唏嘘什么。
江雅芙笑容不变,皮下面的肉却僵掉了,原来招数在这里呢。为了不再伤许展颜的脸面,人家不打解药牌了,转而攻击她了。
“回贵妃娘娘,禇羲是雅芙的师兄,就和我的哥哥一样。”
许贵妃摇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那怎么会一样呢?皇上最近喜欢看些风物地理类的书,命人四处收集,听说有一本名叫《九州物话》的书很有意思,可派人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可巧不巧,昨儿个刚有些眉目,听说是被禇大人专程买来送给时少夫人了,你们还真是感情要好的师兄妹呢,着实令人羡慕啊~”
好一个专程,好一个令人羡慕。江雅芙的笑容再难维持,只有一个人知道那本书在她手里,那就是叶知知!还以为她消停了呢,原来还在背后蹦跶。
秦罗依嗖的看向了叶知知,恨不得再抽她几下,她怎么能这么坏?那本书在江雅芙手里的事,自己守口如瓶,只可能是叶知知透漏给许展颜的,许展颜又告诉了许贵妃。
呸!她真后悔没有早看清这个表妹的真面目。她秦罗依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却也狠辣的光明磊落,从不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在这样的场合把这件事捅出来,简直就是把江雅芙架在火上烤!禇羲看不上她了,她去弄江雅芙对她有什么好处?拿人家泄愤干什么?
陈如芸靠近她低声说道,“肯定是叶抓抓干的吧?我看还是收拾的轻。这回咱们得小心她点儿,我有预感她不会老实的。她心里可恨着咱们两个呢,联手怎么样?”
秦罗依毫不犹豫,二人悄悄在衣袖下握了手,“好,联手就联手。”
江雅芙拿出了多年命妇的气场,临危不惧,完全不像个年轻小媳妇在众目睽睽之下自乱阵脚。
“贵妃娘娘的消息当真灵通,连臣子家里有几本书都知道,臣妇着实惶恐。”
说是惶恐,可江雅芙的脸上哪有半丝惶恐?一个只有未成年公主的贵妃和镇守沙场的国公爷相比,太不够看了。
果然,许贵妃听了这话面容一僵,目露寒光。皇上刚愎自用,最厌恶后宫女人伸手太长,这话若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他肯定会多想。她这回好不容易抢到了伴驾出宫的机会,绝不能因这小小的口舌之失让皇上不喜。
许展颜也不展颜了,反而娥眉轻蹙,她竟不知江雅芙何时变的这般牙尖嘴利,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已经烧到了身上的火全数还给了贵妃,还加了一把。
可江雅芙的话还没说完呢,她甚至没给许贵妃打圆场的时间,“那本《九州物话》其实早就不在臣妇这里了,早就还回江家给我父亲看了,臣妇这就叫人回去传话,让我父亲专程把书送到西山来进献给皇上。”
她并没有提半句禇羲,而是把自己的父亲江中天抬了出来,老爷子当过皇上十年的老师,更与先皇是半师半友的关系,她许贵妃有几张脸先把皇上搬出来做筏子,再把帝师叫过来亲自送书?不说皇上反应如何,天下人的唾沫就淹死她。
她这还算给她许贵妃留余地了呢,若是再找皇上核实一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想看那本书,可能还有她好果子吃呢!
许贵妃虽然没皇子,但是仗着貌美娇媚,颇得圣心,就是几位皇子的母妃都要给她几分薄面,没想到今天整治人不成,居然碰到了一颗硬钉子。
她胸膛起伏了几下,笑了出来,“本宫也真是的,好好的吃饭提什么书呢?皇上打猎兴致正高,不如等咱们回到了京城,本宫再派个大宫女去江家借好了。”
瞧瞧,这回贵妃娘娘说话客气多了吧?江雅芙见好就收,郑重了行了一礼,“多提贵妃娘娘体恤我父亲年迈,臣妇谢恩。”
这场风波高高扬起,又被死死的按了下去,在场之人再不敢闹出什么来,纷纷安静的吃饭,就算是各有心思,也只能先烂在肚子里,等各回了房间再说。
许展颜没了笑容,不知心里在想什么,九公主凑了过来,“急什么?机会多着呢,明的不能来,想个法子让她难受还不简单?”
叶知知只吃了几口饭,见许贵妃起身离开了,她也跟着母亲下桌了。
一路上她都心不在焉的,是啊,江雅芙有公公和父亲撑腰,还有人人羡慕的夫君,还有禇羲的爱慕。许展颜有贵妃的疼爱,有大批的追求者,有才女美女的名声。就连秦罗依那个蠢货也有底气敢打自己……
凭什么?大家都是千金贵女,凭什么她们就过的比自己好?凭什么她们可以拥有想要的东西?而自己想要的东西却费尽心机而不得?
江雅芙心思淡然,她什么都不奢求,但什么好运都会主动找上她。许展颜的梦想远大,也许别人看不出来,但她看的明白,许展颜意在入宫,她看中的是下任帝王的后位,为了这个梦想,她有无数的助力在帮她。
而她叶知知呢?她只是想要一个禇羲而已,即便他不是状元,即便他永远是个一事无成的书生,她也愿意!可这么简单而卑微的愿望却无法实现……
皇上他们进山打猎,一直到下午才回来,这次除了皇上本人,年轻人里拔得头筹的人是三皇子,皇上高兴的当场赏了他黄金千两。
而时沛只得了个中游。
宫人们处理肉类,准备篝火,这些都需要时间,室外烤肉宴开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时候正好。
这场宴会看起来其乐融融,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皇上兴致高昂,在他的带动下,男人们都喝了不少的酒。
时沛因为这几天心里郁闷,醉的挺厉害,是被两个太监扶着回来的。
一进门就倒在了床上,口里嘟囔着什么,江雅芙一时没听清。
她亲自伺候醉鬼,给他脱了鞋袜,又拧了一条湿布巾,坐在他身边给他擦脸。
布巾碰到他的脸,他似乎被异样的温度惊着了,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依旧是闭着眼睛,嘴里清晰的一声声的唤道,“小宝~小宝~小宝~我不生气了,你和我说话吧小宝~”
江雅芙愣了楞,之后莞尔,使劲给他擦了起来,在他耳边说道,“傻瓜,这回怎么和我说话了?”
时沛睁了睁眼睛,像是在确认和自己说话的人的确是她,然后才放心的再度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忽然!他大嚷了一声,“小宝!姓禇的王八蛋他敢这么叫你?老子要砸了他的玉佩!”
江雅芙无语,艰难的把他的外衣给扒了,使劲往床里一推,给他盖好了被子,准备了他夜里口渴要喝的温水,躺在他旁边看了他好一会儿。
恶从心底起,她玩心大起,伸出一只小手捏住了他的鼻梁,睡梦中的时沛呼吸困难,只好不自觉的张着嘴喘气,像一条鱼。
“真是个大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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