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了年关,这几天一直在下雪, 江雅芙闲着无聊, 就张罗几个丫鬟打花牌, 还是有输赢的。她牌打的奇臭, 但输的很高兴,就算偶尔赢了,之后也都把钱退回去, 或者叫人出去买好吃的。
军营里有事, 时沛已经连着三个晚上没有回来了。张平回来替他拿过一回东西,当时, 江雅芙不知怎么想起了母亲的话,夫妻本就是该牵着挂着的, 她也在想自己过去是不是过于懂事隐忍了,以至于别人根本看不透的她的心?
想不出结果, 只是在张平拿了东西的时候, 她突然说了句, “你告诉少爷, 叫他多添衣服, 若是得了风寒就别回来了。”
张平嬉皮笑脸的应下了, 拎着包袱跑的飞快, 恨不得立即飞回到少爷身边, 转告他这句话。
作为少爷最亲近的手下,这段时间他也看出来了,少爷和少夫人之间不对劲, 这两个人的关系让人感觉很怪。说恩爱吧,两人天天吵嘴斗气,心里似乎还都有外人。
说不恩爱吧,有时候二人之间流动的那股默契却不是真正剑拔弩张的夫妻能有的。依他看,这两人不像是新婚,倒像是一起生活了一辈子似的。
回来的时候少爷特地嘱咐过他,问问少夫人有没有什么东西带给他,没有的话就算给句话也成!
他还真怕自己张口问的话,以少夫人现在对少爷的嫌弃程度,会什么都得不到呢。结果没想到,她居然主动让他转达这样一句话。
少爷肯定会高兴坏了!
时沛真的高兴坏了,不过他是高兴在内心里,在众位士兵面前,他的脸色依旧如常。只不过在这之后,人们肉眼可见的发现他周身的气场变了,之前训他们的时候像个活阎王,现在明显好多了,而且还提前给大家下了操。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啊!军营里顿时喜气洋洋,比吃饺子还开心。
而提前结束了公务的时沛此时则站在雪地中,目光放的很空,眉头松一阵紧一阵的,像个为练绝世武功而走火入魔又动弹不得的大侠。
时沛很高兴,也很烦。高兴地是江雅芙叫张平带过来的那句话,虽然不好听,但是句好话。这番若不是另外两个同僚感染风寒卧床养病,他也不至于忙的回不了家。
娘子还是那个娘子,虽然她变的年轻漂亮了,性情也南辕北辙了,但她其实还是关心自己的。
烦的是,自从上次从母亲那里离开,他就时常在反思,自己到底是不懂女人心,还是从来没有好好的去体会她的心?给她一丝一毫除了生活以外的体贴?
他想起了父母在一起时相处的样子,他们总是有说有笑的,也经常吵的不可开交,与他和江雅芙的前世截然不同。他向来对父母这种没事找事的相处方式是嗤之以鼻的,男人没有男人的威严,女人亦没有女人的温柔。
然而,现在他和江雅芙的相处,倒越来越靠近他一直不屑的那种样子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不过这种感觉……挺好的。
她整天吹毛求疵,脾气见涨,甚至还敢打他!但其实……也挺好的……
想到这,他不觉的翘起了嘴角。
张平远远的走过来,就瞧见自家少爷大冷天站的跟个木头桩子似的,脸上乐一下愁一下的,像个调色盘一样精彩。
“少爷,您忘了少夫人的话了?万一冻着了,你就彻底不能回家了。”
“张平,你说女人喜欢什么?我送点儿什么东西给她好?”
张平一愣,羞赧的笑道,“这小的哪里知道啊?小的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
时沛瞪了他一样,“问你也是白问。”
到底送什么呢?那天她拿着小木人时羡慕又自嘲的样子他一直记在心上。
东西是必须要送的,他的女人为什么要羡慕别人?即便羡慕对象是他亲娘,也不行。
不然他也学父亲,雕个小木人儿?算了吧,那还不如叫他死。
忽然,在看见不远处光秃秃的大树时,他灵光一闪,庄子上的梅花该开了吧?
第二天,天还没亮,被窝里的张平就被时沛给揪了出来,“快起来,备马!”
张平苦着脸,“啊?少爷,天还黑着呢,咱们去哪儿啊?”
“叫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是~”张平不情不愿的拉长了音,手上穿衣服的动作却飞速。
很快二人就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庄子上,到的时候天刚大亮,春杏的爹大清早正在扫雪,春杏娘则正在喂鸡,锅上刚刚煮着米粥。
二人看见来人,均是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结果就是要摘几枝梅花啊。
春杏爹松了口气,“少爷,今年的梅花开的可好了,若不是天冷路滑,让少奶奶来这里住几天,她肯定喜欢。您多折几枝,给夫人和少夫人都带回去一些吧。”
时沛纠结了下,要给母亲也带回去几枝吗?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娘有小木人儿,这花就只给江雅芙,以后再孝敬娘别的。
国公夫人不知道爱子的这番心理活动,若是知道,恐怕会被他气死,或者笑死。
时沛亲自折了几枝开的最盛的梅花,为防止风大吹落了花朵,春杏娘找来去年糊窗户剩下的粗纸把花枝松松的包住,这种纸纸质偏硬,包起来正合适。
不再耽搁时间,时沛把包好的花结实的绑在马鞍上,就带着张平一路飞奔回府去了。
原本以为这么早路上肯定没人,没想到险些出了意外,时沛的快马差点撞上一早往城里送柴的骡车,幸好他控马技术高超,及时把受惊的马儿偏离了方向。
即便没伤到人,但他的马还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扬起前蹄发出一阵长嘶之后,就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奔了起来,万幸后来没再出什么意外。
到了家门口,时沛的脚步却沉重起来了,他把花束从马鞍上解了下来,从上往里看了一眼,还好,花还在。
张平比他稍慢一步,抚着犹在心惊的胸口下了马。
“少爷,咱们进去吧。”
时沛咬了牙,把花束往他怀里一塞,“你送进去给少夫人。军营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你别在家耽搁太久。”
说完他不等张平回话就再次上马,逃似的离开了家。
时沛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厉害,但绝不不是因为劳累了一早上,也不是因为受了惊吓,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些忐忑,江雅芙见了那几枝梅花会怎么想?她会喜欢吗?
几只花而已,肯定比不上父亲雕刻木人儿的心思,她会不会嫌弃?觉得他还是不用心?
这样想完之后他又开始鄙视自己,他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他可是未来的一等镇国公,所向披靡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啊!擦!
张平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整个人丈二摸不着头脑,他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位爷的心思了,活像换了个人似的。以前的世子爷潇洒肆意,孤高冷傲,哪像现在这样?婆婆妈妈扭扭捏捏,哎……
这么快再次见到张平,江雅芙有些诧异,“又忘了什么东西吗?”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到底还回不回来了?这都走了几天了?
张平把东西往上一递,笑道,“不是的,少夫人您好好闻闻,是不是有一股幽香?这是少爷一大早亲自去庄子上给您折的梅花,为了这几枝梅路上还差点出了事儿。”
“出了什么事儿?”
“少夫人放心,小事儿,只是马被惊着了一下,没什么。”
江雅芙放了心,这才把心思放到梅花上,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在母亲那发生的事,心中一暖,哼,还算他有心。她一边心里欢喜,一边又埋怨他雪天出门。
“你们少爷呢?他怎么不亲自送回来?没的献殷勤献到一半的。”
张平眼珠转了转,还是决定卖自家少爷一回,“他其实已经回到大门口了,不知想起了什么又突然调头回军营了,于是就让小的一个人把花送进来了。这花是专门带回来给少夫人您的,连夫人那边都没有呢。”
这话一出口,连一旁的孙妈妈都跟着笑了,春月更是差点喷了出来。
江雅芙脸羞的通红,没好气儿的说道,“多话的下人,就问了你一句,你给倒出这么多来。”
张平赶紧赔笑,“是是!小的话太多了,少爷也总这么说……”
这下大家再也忍不住了,全都笑了出来。
尺素已经拿来了剪刀,孙妈妈笑道,“好了好了,快把花拿出来插到瓶里,大家一起瞧瞧,今儿个不出门就能瞧见梅花了。”
尺素把绑着粗纸的绳子剪开,小心翼翼一层层的扒开粗纸,里面困着的梅花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了。
众人抱着万分期待的心情,围在桌子四周,伸着脖子等着看,待真的打开了,俱是吸了一口气,眼睛瞪的大大的,无声的看向江雅芙。
张平骄傲的站在旁边的空地上,就等着这帮女人大惊小怪的赞叹,到时候他也好回去向少爷绘声绘色的形容。
可他等了半天,发现那边情况好像不对,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啊?
于是,他也跟着凑了过去,春月拿起一根通体光秃秃的只有顶端有几朵梅花的树枝举到他眼前,“这就是你们折的花枝啊?花呢?啊?”
“这这……怎么会这样?少爷保护的很好的……”
张平瞠目结舌,一定是惊马的时候动作太大,花都给震掉了……只有顶端的花长的小,没震下去。
天!少爷的一片心……随风飘扬了……
刚才大家敢笑,此时面对这样的情景就不敢笑了,毕竟对方是少爷。直到江雅芙忍俊不禁,大家才跟着笑了出来,臊的张平脸红如瀑。
他在心里一万次的高呼,少爷英明!他不选择亲自进门送礼,是多么正确的决定啊!连他小小的张平现在都想往地缝里钻了,如果是他本人,少夫人不当面寒碜死他?
江雅芙揉了揉酸痛的嘴角,“尺素,找个瓶子把花插起来吧。我本来还想给母亲送去几枝的,这样看来还是算了吧,另外,给张平上杯热茶。张平,你先喝着茶,我等会儿给你件东西,你帮我带给少爷。”
张平此时哪还有脑子回话啊?自然是少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乖乖的被春杏推到凳子上喝茶。
江雅芙离开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交给张平一个小小的带锁扣的盒子,“拿去吧,你不准偷看,这是我亲手给他准备的吃食。”
“小的一定不偷看。”
张平接过东西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跑出府里去,前几天他还抱怨军营里条件太差,不如府里舒服,现在他再也不那么想了,还是军营好,全是男人,就没这些烂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晚上再来一更…… 对了,生活艰辛,本文开防盗,防盗系数会经常变动,感谢小可爱们支持,我会好好码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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