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莅正襟危坐等着宁九悦过来，为了照顾影后的隐私还特地选了个相对独立的偏僻角落。
一个小时左右，宁九悦匆匆而来，除了一个冬天家家必备的防尘口罩之外，没有半分伪装。
但偏偏这副坦然的样子，让她不声不响的进来了。
一见到于莅，宁九悦就皱了眉，直截了当地问道：“人呢”
见宁九悦这么严肃的样子，于莅一下子紧张起来，这时她才意识到宁九悦匆忙赶来不是为了见她，而是为了见自作主张的顾经纪人。
多么让人悲伤的真相。
于莅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手机匆忙发了个信息，才仰头讨好着弥补：“我给她发消息了，一会儿准到。”
于莅之所以敢这么肯定，是因为她撒了谎。
她跟顾琪说，她答应了，不就是当经纪人吗，只要工资高就成。
宁九悦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终究是没挪窝，安静地坐在那里等着。
于莅把桌上新点的抹茶奶盖推到宁九悦面前：“影后，解解渴？没加糖的。”
嬉皮笑脸地哄着。
宁九悦心底的坚冰似乎被撞击了一下，也不好再冷着脸，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才别扭地说话：“抱歉。”
于莅连连摆手：“不不不，是我考虑不周。”要是她一收到顾琪短信就通知宁九悦，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尴尬。
话音刚落，于莅就发现宁九悦的唇边沾上了一层奶沫，按一般的套路，此时的她应该伸出她的小手，帮她温柔地拂去。
如果此时恰好聚光灯再打过来，两个人脸上蒙上一层白色大柔光，温馨又浪漫。
简直是偶像剧一般的命运，她完全可以勉为其难地客串一下男主。
于莅正慨叹着，宁九悦却已经有先见之明地用纸巾把奶沫擦干净了。
戏还没开场就收了尾。于莅刚伸出的手悬在桌子上方，十分尴尬。
宁九悦没有理会她，跟她说起了别的事情：“你和青阳签合同了？”
“还……还没。”于莅缩回手，毫不隐瞒地回答，“我刚进公司没多久，等下个月10号考核通过才能签合同。”
宁九悦点了点头，心里思忖着自己的主意。
她原本就打算帮于莅了，顾琪这一打岔，她倒是干脆了很多，既然要捧一个新人，那她自己上吧。
于莅在旁边坐立难安，时不时拿起手机来看一下，心里祈求者，话已经说出去了，可别到时候打脸。
“相信我吗？”宁九悦忽然开口。注视着于莅的眼睛，那是一双还很清澈的眼睛，还没有沾染任何尘埃，“你可以离开青阳到我身边。”
“宁影后，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于莅激动地磕磕巴巴，“我真的可以当你的经纪人吗？”
于莅的声音不自觉地上扬，刚走到这一块的顾琪脚步一顿，掩饰住心里的沉闷，旋即又挂上笑容，亲切着脸走了进去，人未到声先到：“小悦，原来你也在。”
顾琪的声音一传来，对面而坐的两人齐齐转头看她，宁九悦的表情不太好，于莅还在咧着嘴笑。
顾琪左右两边看了看，默默坐到了于莅身边，掩饰着自己心里的心虚：“小悦，我原本是打算说服于小姐之后再跟你商量的，既然你们已经说好了，那就皆大欢喜了。”
笑容有些僵硬和矫饰。
“两回事。”宁九悦推开面前的杯子，严肃地看向顾琪，“你为什么要离开？你可以随便编一个理由，我不介意。”
顾琪哑口无言，宁九悦把话说成这样，谁还敢编？
“我有一些私事不能继续工作……”顾琪微微低了头，不敢看向宁九悦，声音渐渐变小。
陪伴了一个人16年，最后却不得不离开，最难过的其实是顾琪自己。
于莅侧头看她，见她的手藏在桌下的手正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肉色的指甲盖被她自己挤得发红。她很难过。
“不能说？”宁九悦已经私底下找人查过了，原本她以为是宁爸爸那边做了什么手脚，然而并没有。
她和顾琪已经如同亲人一般，有什么难处不能跟她说呢？
顾琪支吾了许久，抬头看了一眼于莅，故作轻松地推销道：“于小姐挺适合的，活泼又好学。我可以教她两个月。从前，我不也是从什么都不知道做过来的吗？”
听到顾琪这么夸她，于莅不好意思地红了耳尖，但还是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她也觉得自己能行。
“好。”宁九悦十分果断地回答，指了指于莅，丝毫不犹豫地下决定，“我要开一家娱乐公司捧她，你再做两个月经纪人，我就放你走。”
顾琪和于莅两个人均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宁九悦。
不是当经纪人，而是当艺人，还特地开一家经纪公司？
“小悦，这是你的新方向？”顾琪内心有点抓狂。小悦觉得当影后无聊，所以打算自己当经纪人去？
不要吧，这是什么人生走向啊！
于莅也是吓得坐不住，赶紧站起来各种鞠躬：“姐姐们，行行好，别玩我，我还是个宝宝，经不起吓唬。”
宁九悦无动于衷，修长的手指敲在桌子上，咚咚作响。
顾琪并不想看到这样的状况：“小悦，你不要冲动，我真有些自己的私事，只要处理好，我会尽快回来的。”
那些糟心的人和事，处理好了，她才有底气回来。
宁九悦冷傲的很：“不用了，两个月期满你就可以离开。”
落地有声的一句话，顾琪仿佛被这话尾鞭笞了一下。
疼的很。
每个人都有自己私事，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宁九悦理解她们，但不一定会原谅她们。
十六年的交情换了两个月，顾琪知道这是宁九悦给她反悔的机会。
于莅不敢笑了，见宁九悦起身要走，她连忙上前去抓她的胳膊：“影后，我……我就是混口饭吃，没什么前途的。”
总有一种，宁九悦投资她，她会亏得血本无归的感觉。
宁九悦笑了：“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我要开的公司，只培养你一个艺人吧？”
于莅尴尬地站在原地，影后你说的好有道理，是我自作多情了。
宁九悦已经带好了口罩，快走到了门边。
“小悦是不是我说了原因，你就不会这么严苛地对我？”顾琪忽然开口问道。
没有人比顾琪更熟悉宁九悦，只要她把实话说出口，宁九悦一定会帮她，但是说出口的一句实话或许会成为潘多拉的盒子，实话一个连着一个，真相一个连着一个，直到把人生戳得千疮百孔。
那么多真相，她选择最能让人接受的那一个说出口。
“我欠了很多钱，那人要我从你这里拿到你妈妈留给你的股权转让书。”顾琪的头低得不能再低了，眼泪啪叽掉在衣服上，碎成了水花。
于莅看得出来，接下来的谈话不该是自己能听的了，赶忙退了出去，坐在不远处，帮她们清场。
宁九悦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心神放松了些许。
也是，除了这个，她宁九悦也没什么好图的了。
“欠了多少？”宁九悦并不在意，顾琪这时候的逃避，不是出卖，也不是背叛，她应该嘉奖她，而不是责怪她。
“无底洞。”顾琪苦笑了一下，“小悦，你不用帮我还。”
宁九悦拧紧了眉，没有债务是没有数字的，就算高利贷也总有个数吧：“说清楚。”
顾琪低垂着头，半晌才出声：“小悦，给我留点尊严，这事别再问了，也别查了。我若是离开你，别人自然不会再算计我，无底洞自然也会成为有底洞。”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等我离开你，就都好了。”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等她离开自己，就都好了。
顾琪到底知不知道她说出的话有多伤人？
“好，好好。我明白了。”宁九悦面如冷霜地走出门，不再回头看一眼。
这些年顾琪替她做事，是累了，倦了，讨厌了吧。
好，好的很。
正在外面发呆的于莅吓了一大跳，状况外地追向宁九悦，险些撞到进进出出的客人，等好不容易到了路边只看到匆匆而去的一缕黑色尾气。
再回过头去找顾琪的时候，顾琪也消失无踪了。
只有于莅一个局外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
那天宁九悦和顾琪离开以后，于莅浑浑噩噩地离开咖啡店，径直去了青阳娱乐，原本是打算申请宿舍的，但想起宁九悦的许诺，便咬着牙辞了职。
虽然无凭无据，不过是一句话，但于莅脑残粉一样地信她。
本就没有签任何合同，只有陆明表哥关心了她两句，于莅顺顺利利出了公司大门。
兜里怀揣着陆明表哥结算的这几次演出的外快钱，共计元。
面对车水马龙的世界，于莅再一次茫然无措，无处可去。
这一次，她没有联系陆表姐，也没有联系宁影后。
她可算是看明白了。
活在这世界上，每个人都太忙了。他们有没有腰缠万贯不知道，但琐事缠身几乎是实打实的。
所以于莅自认为还是努力做一个独立自主的好女孩才是正途。
打听了好久，于莅最后在城郊一个还算不错的小区租了间房。她的存款不足以承担完整的一套房，只能在里面住了个小小单间。
隔壁单间住了什么人她不是很清楚，因为她已经三天没出门了，吃着刚搬来那天买回来的饼干和面包。
第一天，她百度了一天。
从怎么做明星，搜索到怎么做网红，然后不知道怎么地跑偏到，明星是怎么保养皮肤的，怎么艳压群芳，最后的最后，百度开始给她推荐整容医院。
于莅现在想摔凳子，但凳子摔坏了还得赔。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
第二天，她联系上了之前拍法治短剧的导演，她记得导演马上要拍一个偶像剧了。
听完于莅的开场白，导演立马就想起了于莅，尤其是为于莅说话的李雍和，李家的二公子嘛，电话里的声音笑开了花：“是小于啊，上次你演的不错。李二公子最近还好吗？”
“李二公子？”于莅一头雾水，“谁？”
“李雍和李二公子啊！”导演很有耐心。
“我不清楚诶，我跟他不是很熟，就在片场那天见过他。”于莅脱口而出，语气十分诚恳。
导演：……是我误会了什么？
接着，两人在电话里嘻嘻哈哈了半天，最后导演说演员已经齐了，不缺人。
于莅：……心疼电话费。
第三天，于莅向命运屈服了，她在晚上出了门，找了一家比较清净的轻酒吧，跟老板娘展示了一下她的歌喉。
沦落到卖唱，她也不想的，但是这不是生活所迫吗？
于莅不是真的没头脑，她挑了很久才找了这样一家酒吧，格调用一个字概括那就是“雅”，地址在市中心，虽然离她租房的地方远，但胜在酒吧治安好，安全。
为了以后出道留足余地，她选择了戴着半边面具登台唱歌。她喜欢唱民谣，有时候是最近流行的，有时候也会把自己写过的几句凑在一起唱。
来这里的人大多是为了放松心情，只要耳边的音乐舒缓一些便好，唱什么从来都由她。
唱了两天，于莅唱得很开心，台下经常有人给她鼓掌，送花，再加上面具那一点神秘的浪漫感觉，于莅觉得人生简单些过，也挺好。
就是150万啊，除非天上掉馅饼。她还真怕她一回家，自家老妈在家被极品亲戚啃光了骨头，喝光了血。
这时候的于莅还不知道，她已经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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