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处出现了一个白色的纤细的身影——穿着白色和服的佐佐城信子端着枪走过来,她脸上绝望而苍凉的神情,使她此刻的美丽胜过了此刻的残忍。她那平静到似乎不会再有波澜的双眼,因为L的发问而出现了片刻迟疑。
“我……并不想要杀死谁。我考虑过从此收手,但已经来不及了——L小姐,侦探社已经盯上我了。”
国木田本能地把田口六藏藏到了自己身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室内回荡:“你就是‘苍之使者’吗?”
“是的。”佐佐城信子毫无犹豫地承认了,“非常抱歉,国木田先生。”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佐佐城小姐?”L敛眸,“坚持自己的道路,直到堕入深渊。你此前总是狡猾地躲在幕后,这一回却打算亲自上场了吗?亲手杀死人是什么样的滋味,你也很好奇吧?”
“不、不是的!”佐佐城的脸色一瞬间白了,她的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要握不住手里的枪。“我只是……”
在佐佐城信子动摇的同时,知晓了真相的田口六藏爆发了:“就是你吗,杀死了父亲的‘苍王’的后继者!那个混蛋杀了我父亲,我的父亲做错了什么?他一直到死,都在守护着‘正义’啊!”
医院破败的房间里回响着田口六藏恸哭,国木田死死抓住了他,才阻止了少年冲上前去的意图。L的目光不留情面地直视着佐佐城信子脸上溃不成军的慌乱与震惊:
“佐佐城小姐,你还从未见过受害者家属的悲伤吧?杀死这位少年的父亲的,正是你枪口所指的‘正义’啊。”
泪水从佐佐城信子的眼睛里跌落下来,落在破旧地板上的声音淹没在田口六藏的哀号中。太宰治沉默着看着这出反转的即兴表演,握着枪的手指放松下来,他明白已经没有使用武器的必要。
佐佐城信子关上了手/枪的保险,她的声音空灵而迷茫:“那么,我的枪口究竟应该对准谁?我应该憎恨的究竟是谁?”
L觉得到此为止已经足够了,信念崩溃的佐佐城信子不可能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了。但是佐佐城信子的话触动了她的心,她不由回答了对方不抱着希望而抛出的问题:
“你误解我了,佐佐城小姐。我并不认为‘苍王’所做的事情完全是罪恶的,以非法制裁非法并没有错,但是他只盯着那些蝇头大小的罪犯,选择了无法为世人所理解的手段,所以到死都是个恐怖分子。他的眼界配不上他的理想,要真正实现‘没有犯罪的理想世界’,就必须在官员这条路上爬到顶端,行贿也好、结党也好、暗杀也好——坐到那个能够操纵规则的位置上,用手中的权力改变现状。”
L出人意料的回答令在场者悉数目瞪口呆。国木田刚想反驳她的话,却被佐佐城信子抢先了一步:
“这种事情,能够做到吗?”
“能。”L不假思索,“但是凡人做不到。所以佐佐城小姐,你该用你凡人的才智去做凡人的事业。”
手/枪从佐佐城手中滑落下来,在地面砸出凄怆的声响。背负着“苍王”的信念“苍之使者”,终于在这份“理想”被吹散的余烟里泣不成声。
就在危机解除的这一刻,L突然感到背后袭来一股凛冽的杀意,然而她已无处可避。枪声响起,破空传来五声惨烈的声响,五枪无一落空,全部贯穿了L的身体。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下,L回过头,看见太宰治端着的手/枪冒出一股青烟,烟雾的热气很快便随风消散。
田口六藏愣住了,佐佐城信子惊叫出声,国木田则变了声音:“太宰,你——”
L解下长剑,将之当成拐杖勉强支撑住身体才没有立即倒在地上。她无暇顾及自己浑身的伤口,任由创口汩汩冒着血。只消一眼,她就明白了对方为什么开枪。
“你不是太宰治。你……是‘书’吧?”
眼前之人有着和太宰治如出一辙的外貌,蓬松的黑发、缠绕着白色绷带的脖颈,在逼真性上如这个被制造出来的世界一般毫无破绽。然而这个“太宰治”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感情,不是因为冷酷,而仿佛是不具备感情这一内涵——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
“太宰治”看着一身狼狈的L,嘴角上扬起一抹弧度,但眼神仍然无动于衷:“答对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三个人立即消失不见。而L也再支撑不住,屈膝跪倒在地。猩红的血液已在地面上积出了一滩血泊,L仰头看着对方,虽是败军之将,但那副气势仿佛下一秒就会把剑□□。
“太宰治”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既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象,何必要救人呢?”
“按照你的特性,‘写在书中的文字会变成现实’这一点,如果有人在你创造的幻境中被杀了,那么在现实之中也会受影响吧?”
“太宰治”的脸色冷了一点:
“你连这个都知道啊。但是,想要救人就要付出同等的代价,因为你阻止了那两人的互相残杀,所以原本和你无关的五颗子弹要算在你的头上。真可惜,你想要拯救的那两个人,在过去的现实中已经死了。”
L眼神微动:“田口六藏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死的吗……”
[佐佐城信子也已经死了,难怪国木田的生活中没有留下这个人的任何痕迹。]
“但是,”L抬起头,因为伤痛而微微眯起眼,“你的影响只能企及生者吗?田口六藏虽然死了,却并没有进入‘死之轮回’。”
“太宰治”震惊得毫不掩饰,这副不属于太宰治的神情出现在太宰治的脸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滑稽怪异之感。
“怎么可能,你连‘死之轮回’这种世界运行规律都知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太宰治”盯着她,不为所动:“你没有要求我回答的权限。”
“权限吗?”L揣测着对方的意图,故意询问到:“那么,不趁机杀了我吗?”
她的伤口虽然仍然渗出鲜血,但正在以不符合人体规律的速度快速愈合着,而地上的流血虽然在粗粝不平的地面上漫溢,却像被地面吸收一般平白无故地逐渐消失着。
“太宰治”将这一异状看在眼里,皱了皱眉,却将手/枪随意扔在了地上。
“没有这个必要——你迟早都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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