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假面舞会

    中岛敦见识了乱步并非异能的【超推理】,并成功截获了漂流的太宰治,两边顺利会师回到侦探社。袭击过后的侦探社被富有经验的大家收拾好大半,中岛敦张望四周,L还没有回来,他忍不住问了国木田。

    “L的任务是社长给的,过几天才能回来。明明是新人,却出的是单人任务。”

    “L小姐独自一人吗?但是……”

    “别瞎操心,社长的判断力是一流的,这么安排自有道理。”

    与此同时,远离横滨的另一座城市中,L走下长途列车,随手叫了出租车,报上了酒店的地址。

    站在酒店门口,L看着自己瘦了一圈的钱包有些后悔,从来不知道打车原来这么贵。初次往囊中羞涩迈出一步的L小姐,似乎能够理解中岛敦身上散发出的贫穷气息。

    [好想要太宰治的七十万。]

    来到提前预定好的房间,L打开顶灯,先将整个房间搜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监视仪器后,才打开了行李箱。里面除了一些必要的用品,最显眼的是一套裁剪考究的男士西服套装,L把西装挂起来,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张保存平整的邀请函。

    L的任务是在明天晚上举办的舞会中接近目标人物,借机获取所需情报。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福泽谕吉一开始并没有截获情报的打算,但L恰好契合了人选的要求。

    在于福泽谕吉商议之后,L自请前往,只申请了一套男士西服。

    L熟练的用绷带缠绕着上半身,加粗腰部而束紧胸脯,以便使体态更像男性。她慢条斯理的穿上西装,将一头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镜子中照出的俨然是位英俊潇洒的绅士。

    她扣好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遮住自己的咽喉,不由叹了口气:

    “非我所愿,真不想欺骗天真的女孩子啊。”

    夜色深沉,L走进中条公馆,如贵公子般风度翩翩,无人可出其右,即便是递上邀请函也显得斯文有礼,惹来接待的侍女脸上一片微微红晕。

    L很清楚,如此盛装的自己今夜必定光彩照人,但这光彩更相对于女性来说。L从前一度被认为是性别认知障碍,身为lady killer也是事实,但正是因为如此,今晚的任务只有她能胜任。

    L结果侍者递来的酒,杯子移到嘴边却没有喝,神态雍容,如饱见世面,世纪却借着灯光的阴影之处,打量着舞会的情况。满场的绅士名媛,她很快辨认出那位传说中的目标人物,但在最终确定前,她不想贸然行动。

    她的目标,是中条家的小姐百合子。这位小姐不喜社交,生性也敏感柔弱,在这个时代仍像是养在深闺,除了参加中条家举办的舞会,基本没有与其见面的机会。侦探社虽然知道有这样一个人,但并没有关于她相貌的资料。这对L来说不是难事——她一眼就分辨出人群里那个身着华丽和服、眉目娇羞的少女。

    [找什么机会和她单独谈谈呢?]

    百合子被她的家人和朋友无微不至的呵护着,不可能随便接受别人的搭讪。L低头思索,不经意发现不远处的骚动。

    简单来说,就是一位男士纠缠上了一位小姐,央求小姐与他跳舞,小姐则显得很不乐意。上流社会中这种无赖之徒不在少数,但令L咂舌的是,这位穿着精致洋裙、有着美丽容貌的宾客,根本就是个男人。

    这位有着红棕色秀发的“小姐”伪装得很好,一丝不苟的妆容、相当专业的收腰,喉结也被项链完美遮掩,身材娇小容貌昳丽——别的暂且不说,但不管怎么看都是男人啊!

    L反省了一下自己对性别的敏感是否和自己的异装天赋息息相关,同时走上前,拉开了那位男士牛皮糖一样的手。

    “抱歉,先生,这位小姐与我有约了。”

    没想到自己看上的美女遭人夺爱,男人气势汹汹:

    “真是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

    “欺辱小姐的无赖之辈罢了。”

    L看来他一眼,眼刀锐利,男人不由发了个抖。甩开男人的手,L朝“小姐”伸出手:“让您久等了。”

    “小姐”配合的将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放入L手中,默契得仿佛一对爱侣。像是为了应景这副浪漫的画面,舞厅里忽然响起了音乐,L这才发现两人身处舞池之中。

    这一对俊男美女似乎引来了不少注目,L在心里叹了口气,凑到这位“舞伴”耳边压低了声音:

    “我猜你也不会跳女步吧,先生?”

    话音刚落,L立即感受到对方爆发的杀意。和L预料的一样,从他站立和行走的姿势来看,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异装爱好者。方才被男人纠缠,他看似少女羞怯的神态其实是到了暴怒的边缘,让L一时无法判断自己出手救下的到底是谁。

    为了表明自己没有敌意,L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舞会马上开始,现在到旁边的话,没有人会注意。”

    社交舞会的惯例,第一场舞总是格外具有仪式性,为了表明立场或情感,基本没有人愿意错过开场舞。L因此顺利带着“小姐”远离舞池,趁着他还没爆发,率先放开了手。

    “这么一来,你就没有暴露的危险了。可以稍稍说一下你的目的吗?”

    灯火阑珊处,晴朗夜空的月光落在他脸上。他瞪着一双蓝盈盈的眼睛,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L猜到了,他对那个男人纠缠就害怕的,不是男人对他产生兴趣,而是在此情况下无法长久的不开口——尽管乍一看还蛮像样,但L看得出这个人根本没有扮演女性的经验,因此他的声音必然是——

    “和你有什么关系?”

    十足的,男人的声音。

    “如果你要做的事情恰好妨碍了我,我不介意先下手为强。”

    他嗤笑了一声:“真敢说啊!”

    [这个人是黑手党。]L下了判断。[不是职业杀手,也不够熟悉这种潜入工作……虽然现在不是有空吐槽的时候,但还是有点想笑。]

    “不是来杀人……那么,是为了情报?”

    对方的神情一瞬间的卡顿,L明白自己猜中了。她放下戒备的姿态,眨了一下眼。

    “那就不要紧了,请便。”

    “不打算揭穿我吗?”白白做好打上一架的准备,他有些疑惑。

    “如果真要拆穿你,我刚才就不会出手了。”

    L看得出晚会鱼龙混杂,像他们这样图谋不轨的不在少数。既然并非晚会的主办方,只要不出现恶性事件,L并不想插手。

    对方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两人收敛了剑拔弩张的气氛,L准备返回舞会,临行前忽然回过头: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说,邀请函上的名字。”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问自己临时编造的假名,但他还是神情有些变扭的回答了:

    “野间,野间栀子。”

    回到大厅的L第一眼先寻找中条百合子所在的位置,然后就看见少女身边的同伴神情热烈的对她说着什么,百合子有些害羞的摇了摇头,却被同伴拉了手,朝她走了过来。

    百合子那位容貌大方的女友对L露出一个笑容:“先生是……”

    L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报出了自己的假名:“鄙姓山中。”

    “山中先生,这位是上条家的小姐百合子。”

    “久闻芳名。”

    L点头致意,百合子的脸上不出意外的飞上一抹淡红。

    “我们看见了,刚才舞会上的那位男士对那位小姐……有些不礼貌的举动,是先生拔刀相助,百合子很钦佩先生您呢!”

    没想到这件事反倒成为L接触百合子的契机,L不由对着中条家的小姐露出微笑。

    “承蒙厚爱,但眼见女士陷入困扰,出手相助是男人的责任。”

    “先生真是帅气呢!”

    这一来一往都是女伴与L交谈,百合子总不开口。眼见气氛亲切起来,女伴声称有事,就像搭好了鹊桥般抽身而退,临走前还鼓励的拍了拍百合子的肩膀,惹得百合子更把头低下了。

    [和社长提供的情报一样。]L想。

    百合子是中条家的掌上明珠,一家人都极力隐瞒着她拥有异能的事实,总是防范着她被人觊觎。百合子生性羞涩,只和女孩子作伴,但家人怕接近她的女子不怀好意,在舞会上必然防备着女性宾客。在主人的宴会上,男人自然不敢打百合子的主意,但一家人操心着百合子的婚姻大事,如果百合子有看得中意的,他们都千方百计的制造机会。因此,L非得扮成男人出席舞会才行。

    百合子显然没有与男性独处的经验,只顾着脸红。L有些不忍心:“中条小姐有什么困扰吗?”

    被迫进入对话交际的百合子紧急找了个借口:“啊,刚才那位小姐,不要紧吧?”

    “不要紧的。”L回忆了那位“小姐”的神情。“虽然看似弱不禁风,但他可没那么脆弱。”

    百合子“嗯”了一声,不知所措的结束了话题。

    “中条小姐不常参加这种晚会吗?”

    “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百合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生性如此,虽然出自这样的家庭,却意外的没用呢。”

    “小姐的理想是成为交际花吗?”

    百合子惊讶而疑惑:“不,并不是。”

    “既然志不在此,那就没什么可遗憾。还请中条小姐按照自己的价值准则公正的看待自己。”

    百合子水灵灵的眼睛看着L,像林间的小鹿一样。

    “虽然一直以来,我的家人和朋友都体贴的包容着我,但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L不由想起了与之天壤之别的中岛敦,以及许许多多的人,在心里叹了口气。

    “是这样吗?但是,中条小姐一直过得很幸福吧。”

    “托我父亲母亲的福,我是被保护得很好吧?已经是这样的年纪了,却连骗人都学不会呢。”

    大概是把L当成了知音,百合子的话多了起来。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够欺骗小姐了。”

    此时L与百合子身处舞会的边缘,无人关注。L压低了声音:

    “我其实并不是‘先生’,我和小姐一样。”

    “哎?”百合子有些回不过神。

    “说实话,我是为了小姐而来的。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小姐想必猜到了吧。”

    “你也是,为了【路标】吗?”

    中条百合子罕为人知的异能【路标】,能够识破其他异能者的异能,在L看来如同《天龙八部》中王语嫣的慧眼。为了防止遭人忌惮,百合子拥有异能的事情极少有人知道,但即便想要威胁百合子,几乎所有成员都拥有异能的中条家也不是好惹的。

    “虽然如此行事非我本意,但我实在有求于小姐——派我与小姐接触的是横滨武装侦探社的社长,侦探社的一名社员在黑市被悬赏七十亿,接下来必将展开与异能者的恶战,因此……”

    L仍觉得有些理亏,但百合子却很通情达理:“横滨的武装侦探社我也略有耳闻,我也不是不愿意帮忙,但家里一定不会同意我涉险的。”

    “中条小姐只有在面对真人时才能发动异能吗?”

    “哎,这个——光从照片或视频中是不行的。”

    “那么实时录像呢?”L提出来。“我猜,中条小姐应该没有看过实时的影像吧?”

    L拿出手机,打开录像模式。中条百合子盯着屏幕,睁大眼看了一会儿。

    “啊,可以的!”

    L收起了手机:“那么小姐只需要看实时录像就可以了,至于小姐的异能,侦探社会完全保密。中条小姐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吗?”

    “嗯。”百合子应了一声,有些犹豫的说:“山间信吾不是您的本命吧?”

    “我的名字是L。”

    “以后还能见到L小姐吗?”

    “当然。与小姐结识,是我的荣幸。”L环视四周,忽然问到:“能请问您一件事吗?今天参加舞会的,是不是有一半人都是异能者?”

    百合子很惊讶:“是这样。但L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只是稍稍有些感觉。”经过百合子的确认,L能肯定,自己那股怪异的第六感是对异能的觉察力。她不由皱了皱眉,望向不远处那位假扮小姐的黑手党先生。

    “中条小姐能帮我看看那个人的异能吗?”

    “刚才那位小姐吗?”百合子望向人群中那丛棕红色的秀发。“是‘重力操纵’。”

    [小个子,黑手党,重力操纵。]根据福泽谕吉提供的情报,L知道对方是谁了。[还真巧啊。]

    中原中也靠着柱子环顾舞会的来宾,本能的伸手想压一压帽子,却摸了个空,烦躁的“啧”了一声。他刚刚平定完西方小势力,准备返回横滨的黑手党总部,半途却接了一个新任务。

    任务实际并不难:在异能势力中不可小觑的中条家准备举行舞会,到场者中大部分都是异能者。中条家虽然有着冠冕堂皇的声名,但暗地里也有涉黑产业,并且势力逐年扩张,大有发展到横滨分一杯羹的势头。黑手党要做的,是混入舞会收集来宾信息,为未来可能爆发的斗争做好情报准备。

    但因为舞会上有一半左右的人都是异能者,潜入一旦失败就意味着必死无疑。中原中也不愿放任部下置身险境,决定自己出马。但是他一米六的个头和鲜明的容貌太容易受到瞩目,所以最终的方案是中原中也乔装为女性赴宴。

    尽管对假扮女孩子这种事满心不乐意,但计划是中也自己定的,黑手党中不会有人知道,但他就算打扮成女孩子也太漂亮了,反而受到了男人的纠缠,更糟糕的是被识破了身份——如果不是在出任务,被发现了丑态的中原中也根本不可能轻易放过对方。

    真是想想就来气。

    尽管尽力表现出局外人的行事作风,中原中也还是被盯上了——一个中年男人端着酒过来找他搭讪,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脸。

    [这些上流社会的衣冠禽兽都这么不要脸吗?]

    中原中也忍耐着发动【污浊】的想法,但又一时想不到脱身的对策。

    [早知道就应该多带一个部下进来——不行,被看到这个样子我还有什么干部的颜面!]

    他低着头思索着,被对方误以为是缺乏经验的娇羞小姐,于是趁着周围无人,得寸进尺的抓住了他的手,揉捏着他手腕上方那截白皙的皮肤。

    中原中也感受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恶心,隐忍着杀意,转而思考揍了人之后从满是异能者的舞会上逃脱的可能。

    忽然间,那个男人发出一声吃痛的抽搐声,随即放开了手。中原中也看见L扣住了男人的咸猪手,不大客气的说:“今晚还尽是无礼之徒。”

    不待男人发作,L转头对中原中也说:“野间小姐,中条小姐有请。”

    没有胆子得罪中条家,男人只能恶狠狠的看着L,自认倒霉。中原中也意识到这位立场不明的男子第二次替他解了围,就在他困惑不解之时,听见对方轻声说道:

    “既然不想引人注目,就不要穿得这么漂亮啊,小姐。”

    在中原中也听来,最后两个字似乎被刻意放慢了语速。这种调戏人的方式让他条件反射的想到了从前的搭档太宰治,中原中也忍住了没有打人,将L光荣列为第二讨厌的对象。

    [这个人简直是青花鱼的复刻版……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张面瘫脸,这个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货色!]

    中原中也没想到L真的把他带到了中条百合子面前,中条家的小姐对着他不停道歉:

    “真是抱歉了,野间小姐,在中条家举办的舞会上遇到了这么不愉快的事,是作为主办方的中条家的失职。真希望没有给野间小姐留下太糟糕的印象才好。”

    对方一脸天真的把自己视为柔弱的淑女,中原中也有些无奈,因为无法回答而看来L一眼。

    “野间小姐刚做完扁桃体手术,不方便说话。”L说瞎话张口就来。“但看样子也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惊吓。”

    百合子立即相信了:“那真是太好了。”

    中原中也看着L,摸不清她的底细。[这个人什么时候结识了中条家的小姐?]

    百合子在知道L的真实性别后,态度自然了许多,不能说话的中原中也站在旁边听她们讨论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但他很快明白了L向百合子介绍他的用意:来参加舞会的哪一个不是人精,观察到中原中也与中条小姐的关系后,那些猎艳的男人都识趣的另寻目标。

    从事情的结果上看,L帮了中原中也,他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虽然如此,完成任务的中原中也还是找了个机会感谢了L:

    “今晚的事情谢谢了。”

    “不必在意,我只是无法对困境中的女孩子视而不见——假扮的也算。”

    对方用一本正经的神情说着不正经的话,中原中也已经不想发火,无奈的露出满头黑线。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会知道的。”L语焉不详的回答。“如有荣幸,战场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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