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黎把腿放下去, 憋足气人往水里缩,试图用逃避解决问题。
人刚缩到一半, 外婆眼疾手快抓住温知黎的胳膊“你躲什么, 坐直了,这药浴不能入嘴。”
温知黎只得坐直,看了眼手机时间, 还要泡二十分钟, 于是对外婆说“外婆你先出去吧,有事等我泡完再说。”
反正能拖一秒算一秒。
从小养在身边的孙女, 温知黎心里那点小九九外婆哪能不清楚。
不过眼下确实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外婆手撑着膝盖站起来, 看了眼温知黎,不容反驳留下一句“我在客厅等你,到点就出来。”
温知黎心虚得直点头“知道了,你出去吧。”
外婆走出浴室, 顺便带了上门。
温知黎坐在浴缸里听见外公在催外婆去睡觉,被外婆驳了回去, 让他别插手, 先回屋自己睡去。
连外公这跟救命稻草也指望不上了。
温知黎长叹一口气,脑子如同毛线团, 理不出思绪来。
也不是没有想过跟家里人说谢从述的事情。
以前是觉得没定下来,不确定的事情说多了让老人空欢喜一场也没意义。
后来感情稳定,温知黎觉得她和谢从述可以考虑更进一步的时候,就分了手, 更没有说的必要。
前前后后这么一拖,导致现在外公外婆都不知道,她在大学的时候谈过一场恋爱。
温知黎从没想到这件事会在今天,以这么突兀的方式暴露在老年人面前。
温知黎大概能猜到外婆会问什么,她有种不知道从何回答的感觉。
妈妈的经历是全家人的心病,外公外婆一直很抵触她跟不同圈子的人在一起,就连最近都能听外婆念叨一些,男人太有钱不好之类的话。
老年人的观念很难被改变,跟谢从述分手之后,温知黎也没想过去改变他们的观念。
总归她和谢从述是不会再有什么可能了。
可现在好像又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温知黎仰头看着天花板,忍不住扪心自问一句真的不会再有可能了吗
然后她发现自己居然会犹豫。
一点也不笃定了。
“好烦。”
温知黎轻声自言自语,一头栽进水里。
呼吸不畅呛了两口水,药浴入嘴,苦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什么怪味儿。
温知黎从浴缸里站起来,走到盥洗台漱口,咕噜咕噜不知道多少下,才把嘴里那股怪味儿冲淡了些。
这么一折腾,温知黎也不想再泡了,可提前出去面对外婆她又不愿意。
温知黎用浴巾擦干身上的水,套上浴袍,拿着手机坐在马桶上磨时间。
辛娆那边一直没等到回复,消息堆了好几条。
温知黎心乱如麻,没有心思再八卦,回过去一句“我困了,明天再跟你说”就退出了。
至于谢从述那边,不知道是不是不想惹她生气,回完那两句识趣地没再发新的消息过来。
温知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解释一下。
温知黎我刚刚手滑发错了,没有跟你抱怨的意思。
谢从述秒回。
书重写何熙熙跟你说什么了不管说什么都别信。
“”
朋友你的求生欲都要溢出屏幕了你知道吗
温知黎哦,都别信吗她说你看不上她,原来这是假的。
谢从述“”
书重写这是真的。
温知黎一会儿真一会儿假,我哪分得清。
书重写所有关于我喜欢你的都是真的,剩下的都是假的。
温知黎盯着这行字,呼吸悄然更改了频率。
犹豫很久也没想到要说什么好,温知黎反倒觉得手机烫手,锁了屏放在一边,不敢再多看聊天窗口一眼。
所以大晚上的就不该跟前任聊天。
温知黎磨够时间从卫生间出来,外婆已经沏好了一壶红枣茶在客厅等着她。
看这架势,今天不交代清楚谁也别想睡觉。
温知黎在外婆身边坐下,试图用撒娇来圆过去“外婆,有事儿明天再说,我都困了,咱们睡觉去吧。”
外婆不吃这套,拿开温知黎的手,下巴往旁边的单人沙发抬了抬“坐那边去,别嘻嘻哈哈的。”
温知黎自知躲不掉,起身坐过去,挺腰并拢腿,一副悉听老师教导的样子。
“你开始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外婆放下茶杯,脸色还算正常。
“你跟那个谢从述是什么关系”
温知黎不想说谎,如实回答“他是我前男友。”
外婆早有预料到,没有很惊讶,继续问“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我就说上次在飞机上,他怎么这么热情,原来是冲你。”
温知黎省去细枝末节,只挑重点和不是那么要紧的说“大学的时候在一起的,我毕业那年就分的,这两年一直没联系,今年因为工作接触多一点,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就没跟你和外公说。”
“连何熙熙都知道你,你们还没什么关系”
“这我也不知道。”
外婆沉默了许久,温知黎几次试图打破僵局,可也找不到说什么,只得作罢。
“荔枝,你今年也24岁了,你的事情一贯都是你自己做主,你是个有想法的孩子,从小到大也没让我们操过什么心。”
外婆大抵是想到了温知黎的母亲,自己那个早逝的女儿,声音里带上情绪“你要谈恋爱我和你外公都不会插手,可是你要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适合你的、能够给你幸福的,宁可晚婚或者不结婚,也不要犯傻你懂吗”
“我懂。”
温知黎垂眸,似乎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外婆,我都懂的。”
“你懂就好,我和你外公就剩下你这么一个孙女了,真的受不起任何折腾了。”
外婆也怕说多伤害到孩子,点到为止,起身拍了拍温知黎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凡事别执念,自己过得顺心比什么都强。”
温知黎点点头,笑着看向外婆“知道了,外婆你早点休息。”
“你也早点睡,别老玩手机,明早我给你做蔬菜饼吃。”
“好。”
外婆进屋休息后,温知黎把茶杯简单收拾了一下,回屋吹干头发,在床上躺了许久,也无半点睡意。
温知黎起身去厨房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端着杯子穿上外套,晃到阳台上,对着漆黑的夜空发呆。
外婆今晚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温知黎和外婆都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把话说得太没有转圜余地。
你不能变成你妈妈那样。
爱上一个不可能给你未来的男人,一辈子活在执念里。
外婆无非是想说这个。
道理温知黎都懂,这两年她也是靠这个道理熬过来的。
温知黎捧着牛奶小口小口地喝,脑子放空,被冷风一吹,困意倒一点点地涌上来了。
在阳台角落熟睡的凶哥,听见温知黎很牛奶的动静,“蹭”地一下站起来走到温知黎身边,歪头看着她。
温知黎揉了把凶哥的头,自我调侃“难道你也失眠睡不着吗”
凶哥当然不懂什么叫失眠,用头顶了顶温知黎的腿,像是赶她回卧室睡觉。
温知黎莫名被安慰,心里暖暖的“乖狗,姐姐明天给你加餐,牛肉干吃不吃”
加餐这话凶哥能听懂,不仅听懂还特高兴。
凶哥尾巴摇得太欢实,一激动把外公年初斥巨资买的仿古落地灯都给打翻了,琉璃灯罩瞬间变成了一地碎片。
凶哥围着碎片转了一圈,对温知黎“汪”了声,像是在说姐姐你看,这一地碎片像不像你承诺给我的牛肉干
温知黎“”
温知黎在长青街过了一个周末。
为补救凶哥的罪过,周日开车带着外公去了趟灯具市场,买了一个九成像的落地灯回家里放着。
另外,除开那晚谈心,外公外婆再没提起过谢从述,一切生活照旧,温知黎莫名松了一口气。
周日吃过晚饭,温知黎开车回公寓,方便第二天上班。
环洲每周一会开早会,温知黎起得比平时早半小时。
洗漱完化好妆,换上衣服出门,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
温知黎没有厨艺,从不在家做早餐,开车会路过全家便利店,她每天都直接在里面买现成的。
今天也不例外。
温知黎在路边停好车,下车带上车门,正要往便利店走,被人从身后叫住。
“温知黎。”
谢从述打开布加迪的车门,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手上还拎着一个食盒。
“别买了,速食品不健康,吃这个。”
温知黎看了看谢从述的车,又看了看他手上的食盒,奇怪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六点,不知道你平时几点出门,怕错过,就提前过来了。”
谢从述把食盒交给温知黎,轻声说“吃的都是热的,是你最爱喝的海鲜粥,明天想吃什么”
六点过来。
从西派天樾到这边,不堵车五十分钟左右。
温知黎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手上这食盒有千斤重,伸手要还给他“我不要,你自己吃,明天也不用来了。”
谢从述没接,抬手看了眼腕表,也赶时间“早上有会,先走了,粥记得喝。”
温知黎感到头疼“我都说了不用”
“你说了随便我的。”
谢从述对温知黎笑了笑,并不介意她的态度。
“要不要是你的事,送不送是我的事,说出口的话就不能反悔,阿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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