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 96 章

    这是什么情况

    这么大的冰雹, 会砸死人的吧

    郝强吓得发抖, 摸上额头,感觉一阵刺痛, 手上还有粘粘的感觉。

    低头一看,是血。

    郝强腿一软,直向后倒,门口的保安连忙把他弄进去。

    “这可要糟了”一个保安老头端着菊花茶的保温杯, 站在门口向外看。遮雨棚被冰雹敲打,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 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打穿。

    这家公司的一楼大厅有电视, 很快,前台就将它调整到了本地新闻频道。公司楼上各个部门都下来了人,有的挤在这儿想看热闹,有的低着头看手机,还有人脸色发白, 不停抓着身边的人说“我儿子还在幼儿园,会不会在上活动课会不会”

    鹅蛋大的冰雹已经是严重的自然灾害了,大厅里越来越多的上班族挤下来,想等冰雹停了第一时间冲出去。

    电话或者网络能联系上亲人的还好, 联系不上的都表现得很焦虑。

    一分钟后, 容城本地新闻终于插播了新消息。

    大家的担忧果然不是多余,冰雹来得太突然, 又太大了, 刚开始那一阵走在街上的人, 不少都受了伤。截止到刚才,从容城所有医院和各个公共部门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已经出现了五十几名重伤,轻伤更是无法统计。

    郝强气急败坏地打电话,一手用保安给的纸巾捂住头。

    “什么叫我自己处理一下我头破了流血了”他大喊“我都流血了,难道不应该开辆救护车来接我吗”

    等了一会儿,他脸色涨红道“你才娘炮弱鸡”

    郝强被接线员骂了一通,憋气憋到自己快炸了,只得低头愤怒的打开微博,准备发泄一下。

    谁知首页一刷出来,他就呆住了。一阵毛骨悚然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从他的脚踝一直摸到脊椎。

    我家这边下了好大的雨,一楼都淹了

    冰雹视频链接

    我的首页怎么了你们还好吗我打我基友的电话怎么都联系不上首页有乐城的人告诉我一下乐城怎么样了吗

    我今天打车,软件竟然识别错了我的位置,定位到了本市殡仪馆太恐怖了吧哪个姐妹诅咒我啊,我反弹

    小区停电了,手机电还剩百分之十,真想原地立即去世。

    怎么回事啊突然天下大乱的样子我去逛隔壁推特,联盟国地震了一小半的地方别这样啊,好慌,这是世界末日终于要来了吗

    随着第一个人提出这个字眼,首页一刷新就划过好多条,越来越多的人问,世界末日要来了吗

    郝强呆呆地坐着,机械地转头看外面。

    冰雹小了很多,已经成了蚕豆大小,也不如刚才密集了。但是黄云笼罩的天幕仍然带着一种诡异和不祥。

    是众人杞人忧天,还是真的有末日存在

    “妈妈哇”外面有人举着大伞送来一个孩子,孩子的哭喊尖叫刺破空气,人群中一个女人甩掉高跟鞋拨开人群狂奔出去,搂着孩子一起哭。

    哭声感染力很强,有些脆弱的小姑娘也开始抹眼泪,茫然地看外面。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此刻的北极,光膜外一切井然有序。

    外界不管发生了多少意料之外的灾难,他们都只要关注眼前。

    风开始大起来,附近用来遮挡设备的帐篷被吹得猎猎作响,北思宁站在光膜外,单手与空间接触,闭着眼睛,扎成马尾的长发在空中飞舞。

    “刘。”金发的联盟国人一脸狐疑“你们请来的那位高人,究竟在做什么”

    熊国老大表情也不太好,哼了一声“不会是个骗子吧,你们夏国骗子很多。”

    刘老悠悠说“骗子你见过长这么漂亮的骗子么”

    其它国的老大们“”

    这话真是没法儿接

    尤其是北思宁正好转过头,远远看了他们一眼的时候

    联盟国老大率先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刘,这么关键的时候就别开玩笑了吧,这可是赌上人类存亡的时刻我们几百年来的牺牲不是儿戏”

    刘老跟着沉了脸“我们让十四岁的小孩儿上战场,就儿戏了吗”

    联盟国老大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到底怎么征服了你们你们真的亲眼看见过他使用超能力了”

    作为盛产超能力影视作品的联盟国,其实比谁都更期待并愿意相信有这样的好事。

    最初发现亚空间时,更是有人开玩笑说,xx队长和xx侠不会再隐姓埋名了吧

    但,娱乐带给人快乐,现实带给人痛苦,不存在的东西就是不存在了。

    事到如今,夏国突然冒出来一个超能力者,联盟国的老大既嫉妒又怀疑。他们不禁想,为什么不是我们的战士

    以及,这是真的吗

    他们不止一次隐晦的表示,希望刘老他们能让这位高人“表演”一下,但刘老都顶着压力拒绝了。

    到现在,这位老人仍然表现得十分信任,一点松口的迹象都没有。

    哪怕他也不知道北思宁究竟站在那儿干什么。

    联盟国老大不禁有些丧气,他暴躁道“再看看吧,要是情况不好,他还没动作,就把他拉回来,不能让他影响战场。”

    话题中心的“高人”完全没空理会外面的争吵。

    他张开手掌,现出掌心中一枚小小的复杂几何图样的红印,这是已经被他毁掉的洞仙遗府留下的契约印记,现在已经作废了。

    他当然不是只靠着运气掌控了洞仙遗府,相反,是靠实力。

    司命猫在妖族中出了名的先天强大,北思宁又是当年同辈中的天之骄子。他出生时,伴生石的色泽与蕴含的力量都远超同龄人,是个全族寄予厚望的天才。若不是如此,他二婶也不会用“最聪明的小猫咪”的故事来吓他。

    司命猫的天赋长处,更与先天空间法则联系紧密,北思宁五岁就会做储物袋,十岁就能构筑一座庙那么大的芥子空间了。

    他自信,只要给他时间,没有他理解不了的空间,收服不了的秘境。

    而这枚洞仙遗府的残印,能够帮助他更快的解构规则,并将小世界收入囊中。

    看不见的灵力一点点覆盖上这层空间外膜,北思宁不断寻找着裂缝与节点入侵。现在小世界的活动程度还不够剧烈,如果出现危险,他会先抽身布置结界。

    玄奥的规则在脑中不断的演化,生长期的小世界充满了变数,很难捕捉痕迹。

    但他心下并没有那么紧张。

    没有把握的承诺北思宁不会做,他既然对闻争说了没事,就代表他手里有底牌。

    尽管没有了伴生石,他还有妖丹可以送给闻争。

    伴生石是司命猫小时候的替用妖丹,威力已经达到了整个修界趋之若鹜的程度。如果他把妖丹掏出来,就能做到所有伴生石能做到的事。

    他已经自爆过一次,因为当时没想着同归于尽,还能侥幸活下来。如果这一次妖丹再受损,想必很难善终了。

    那又怎么样呢

    只要妖丹有用,他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北思宁的思绪急转,片刻后找到了裂缝,神念全部沉进小世界的空间规则中,再也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

    他在闻争身上下了一个探测法术,对方一旦有生命危险,便会提醒他。

    现在还好,他还有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到了傍晚,天色已经暗得如同浓墨。

    后勤架设了大型照明,将空间外映得亮如白昼。监测组已经十分疲惫,却因为情绪紧绷,各个看起来奇异的亢奋。

    每过十分钟,会有新的空间活动报告被生成,传给指挥部的众位大佬。

    亚空间内外信号完全隔绝,指挥部甚至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伤亡,情况如何。只有空间活动能量曲线一直上扬,情势越来越不妙。

    压抑笼罩在头顶,熊国大佬率先一脚踢翻桌子,站起来围着指挥部的桌子绕圈。

    “他究竟在干什么”气势威重的高大男人指着北思宁,对刘老怒吼“他在那儿站了八个小时了他干了什么”

    其他人一齐抬头看他,熊国大佬砰砰拍桌“不行说不定他站那儿影响了磁场我去把他弄回来。”

    刘老语速不急不缓,语气却很坚定“不许去。”

    联盟国大佬也很焦躁,头昏脑涨地说“你说不许就不许你看看报告,都到现在这个程度了下一刻,马上,随时有可能,就就毁灭了”

    这些人平时一个赛一个的沉稳,到这时却失了冷静。

    刘老慢慢将那份刺眼的红色曲线拿厚重的镇纸压在桌上,防止被这股浩大的风吹走,心想,也不奇怪。

    谁在生死存亡之际,能够冷静呢

    当你知道下一秒火星会撞上地球时,除了恐惧地抬头看天,还能思考什么呢

    刘老想,自己能比其他人更冷静点,也不过是仗着多活了些年岁罢了。

    “别慌。”他从保温杯中倒出一杯枸杞茶,红色的小果子沉沉浮浮,在零下的寒冻中很快结冰。

    “关于这个人,我给你们讲讲吧。”他说。

    “你们知道,我们夏国政审出名的严格,来历不明的人不会轻易的放进队伍里,敞开机密。这位高人刚刚自曝超能力者的身份时,我们的高层大为震动,五十人没日没夜的开会,讨论,要不要用他,能不能用他。”

    十几名大佬手中攥着印有鲜红曲线的纸,静下来听,周围只剩呼啸风声和机器运作打印的声音。

    “反社会人格者首先要排除出去,不然救世没救到,在基地放个炸弹怎么办其次,太无组织无纪律也不行,毕竟没经过专业训练,看到仪器手痒碰坏了怎么办再者,要排除智商太低的,精神疾病的,太过情绪化的,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最后,他还得是有牵挂的。”

    刘老又倒了些开水在杯子里,融掉一层冰,抬手嘬了一小口,继续道“在我们古夏国,将军在外征战,多会将妻儿老小留在皇帝所在的皇城牵制。而我们,迅速同意了北先生进入核心队伍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牵挂着我们一位一线战士。”

    “在我们的例行评估询问中,这位北先生对他的伴侣表现出了异常的耐心,我和他聊起闻小友时,他一脸的骄傲,多夸闻小友几句,他脸上都快藏不住笑。哈哈,我老了,看着实在可爱。”

    他停了一会儿,慢慢说“这样的人,一定会竭尽全力。”

    “更何况,我还答应了闻小友一件事。”

    十分钟又到了,鲜红的曲线依旧。

    众人被这种焦躁感折磨到现在,多少开始麻木,熊国大佬听了会儿,也冷静了许多,好奇问“什么事”

    “前几天,闻小友找到我,用他这么多年的成绩,贡献,对政策的配合等记录担保,来换我一个承诺,和一份协议。”

    “他是个非常守纪律的年轻战士,十二岁开始训练,履历一片优秀,一次违纪记录都没有。克制,坚韧,有着夏国战士所有的良好品格。他恳求我,信任北先生。”

    众人听得愣了。

    刘老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带了点温柔与慈祥“他与我说了很多,北先生是怎样的潜力无穷,能做到怎样惊世骇俗的事。他担心我们不知道,担心北先生因为骄傲没和我们说,担心我们这时强制给他分配任务,担心我们对他指手画脚所以闻小友统统说了,并希望我给出信任。”

    “狡猾的小家伙,还拿出了一份协议。大概写了这次事件结束,我们不能做出任何事限制北先生的人身自由。关于他自己,却提都没提。”

    “我签了协议,也做出了承诺,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活着”刘老笑说“你们就给我个面子”

    指挥部的十几位大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其实话说回来,他们除了在这里等着,实在也没什么事可以做。

    “上帝啊”联盟国那位率先叹了口气“他们感情真好。”

    众人一同望向仍然站在光膜外的“北先生”,明明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都从刘安石这个老狐狸这儿挖出来,心里还是不知不觉多了点底气和希冀。

    这时,一位联络员抱着设备匆匆赶来,紧张道“各位,是联合指挥部发来的联络”

    亚空间内部。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里,“光怪陆离”或许相对贴切。

    这里没有文明的痕迹,却有着各种各样奇特的自然地貌。

    它们毫无逻辑的强行糅杂在一起,上一秒踏在雪上,下一秒可能就进入了流着岩浆的龟裂大地。

    就连重力也像个摆设,有时两片陆地九十度交叉在一起,你上一秒像要飞起来,下一秒就被扯得摔在地上。

    然而最可怕的并不是恶劣的自然环境。突然割裂的空间,或者忽然倒流的时间,才是终极杀器。

    最初,没有探测和预警设备时,初代战士们只能凭直觉,或者说是运气来躲避,谁遇上了几乎必死无疑。现在科技已经进步了很多,但仍然有风险。

    柏霜的腰就是因为突然遇到空间切割受的伤。

    幸好,他们的目标十分鲜明,那是一团横亘在天地间的巨大光团。

    那光团糅杂着黑与白,有时闪现着其他令人难以理解的颜色。它一会儿膨胀一会儿收缩,像一只被熊孩子捏在手里玩的透明橡胶球,任性地变幻形状,撕裂空间。

    这就是亚空间不断成长的本源。它一旦剧烈运动,就会形成不可逆转的爆炸。战士们需要做的,就是拿反物质武器攻击它,湮灭它不断向外扩张的力量。

    闻争和王维纳带着小队队员,运气不错的在一片断岩区架设了武器。

    天然形成的巨石形成了有效遮挡,是个不错的临时据点。

    其他小队似乎也陆陆续续找到了合适的地方,那团黑白光团开始受到攻击。

    就像蚕食桑叶,光团被反物质弹侵蚀出一个个的小洞,闻争机警地伏在一块高高的岩石旁,盯着光团一瞬都不眨。

    半晌,他忽然一跃跳下,大喊“撤”

    只见光团忽然收缩,随后整片空间发生了剧烈的震动,天上掉下一团团火,宛如流星坠地

    岩石区倏然撑出一个三角支架,充气后牢牢护住武器,闻争和其他人鱼贯而入,等到这一阵爆发平息。

    之后循环往复,不断地寻找着机会。

    光团确实更小了,经过几年的休眠,它看起来活跃度大不如前,爆发和震动的间隙也不如以前频繁。

    但众战士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这不是玩具,没有思想和理智,也没有前人研究出的规律。他们遇到任何事,都没有可能再重来一遍。

    战斗约十小时后,各个小组轮番遣人休息。

    此时他们已经转移了三次据点,能够供人立足的地方越来越少了,好像随着亚空间的坍塌,一切都越来越乱。

    王维纳受了轻伤,来不及包扎,他们便不得不往一点钟方向迁移,那里已经聚集了两个小队,柏霜,陈小晨,还有佩奇和他的熊国队友一行。

    “闻小心”佩奇冲闻争大吼,他们听到后下意识前冲,脚下的板块轰然断裂。

    惊魂未定地转头,断裂的板块越飘越远。肉眼可见的裂隙下方,是混沌的黑色。

    “太危险了”陈小晨扛着一根缆线,苍白着脸冲闻争来“你们有人受伤了吗”

    王维纳咧嘴一笑“没事,手上烧着了。”

    陈小晨毕竟年龄小,理论知识学得也不错,队里把武器故障和充能类的事情交给他,另外还兼职了医疗小护士。他咬着唇给王维纳处理大一大片可怖的烧伤,动作麻利。

    这边刚刚喘上一口气,佩奇和柏霜迅速收枪后移。

    “那边”柏霜一跳上了载具,大喊“都转移,往红区方向”

    这一次不是震动,而是愈发频繁的时空乱流即将形成。柏霜那边的警报一直在响,不知道有多大规模,他们只得拼命往相对安全的区域逃。

    陈小晨紧紧跟着闻争狂奔,不敢向后看。他跑得肺疼,知道半点不能松懈,拼尽全力不被队友拉下太多。

    然而没有规律的乱流忽然追上了他们的脚步,像死神一样悄无声息,却又无处可避。

    闻争感到背后一阵异样感觉,下意识刹住脚步,扑住陈小晨向右猛的一跃身后的乱流擦着他的身体过去,可眼前相对处,另一道乱流正直直冲他来了

    警报声乍然响起,闻争闭上眼睛等待着疼痛,却被人在半空扯住,硬生生和陈小晨一起转了个向,滚在了一片冰晶上。

    “柏霜”闻争就地一滚爬起来,两秒冲到柏霜面前,条件反射抽出药打进他上臂“你特么”

    他骂不出来,瞪着柏霜那只几乎被一分为二的手哽得难受,喉咙里像吞了一把粗糙的沙子。

    “没事,给我用绷带夹住,跑起来”柏霜催促他,踉跄了一下站起,陈小晨顾不上哭,跟在他俩身后再次发足狂奔。

    冰晶,盐湖,砂石,特别的金属,不规则的无机物。

    奇异瑰丽的亚空间,如果没有凶险,想必是超出人类想象的美丽图景。

    佩奇他们找到一块新形成的光滑空地,将临时据点支好,冲过来大喊着让伤员进去紧急处置。

    将柏霜塞进去,闻争回头,看见巨大的黑白光团已经千疮百孔,连接着天地混沌。

    “闻。”佩奇严肃地盯着那里“也许快了。”

    闻争点头。

    也许真的快了。

    那颗光团忽然不动了,如同一颗濒临死亡的心脏。

    空间外,北思宁心有所感,忽然睁开眼睛。

    他周身爆发出一圈银色的光,半晌才缓缓黯下,左手掌心的印记微微发烫。

    找到了。

    司命猫妖摇身一变,碍事的防护服散落在地,他换回了自己最常穿的那件广袖黑袍。袍上纹有阵法符文,能够稳定灵力。

    他纵身一跃,稳稳停在半空,又抬手召唤出一只流光溢彩的巨大毛笔,以空间外膜为纸,开始绘制阵法。

    一行行符文如一只鸟笼罩住亚空间,光效随着符文的完整越来越强,绚烂耀眼。

    指挥部所有人都像被扼住喉咙的鹅似的张着嘴。

    “我的天”熊国大佬冲到指挥部的棚子外边,挥舞双手并企图拿出手机拍照。联盟国大佬蠢蠢欲动也想效仿,通话设备中的声音止住了他的脚步。

    “那边发生了什么”联合指挥部问。

    刘老答“我们请的那位高人,开始动手了,场面很像特效,哈哈。”

    气氛刚刚恢复了一点轻松,忽然,监测组的人举着曲线图大喊“不好了波动飙升现在已经到了临界点,一万八千多倍了”

    指挥部陷入了死寂。

    联盟国大佬嘶了一口“也就是说,下一秒,可能就会爆炸”

    “是每个下一秒都可能会爆炸。”监测组的组长匆匆赶来,将最新的曲线图发下去,苦笑说“不知道那位神仙来不来得及,如果来不及,爆炸时他也很危险算了,反正全世界都危险。”

    设备的对面,联合指挥部也沉默了。

    世界的终结近在眼前,各个国家的头头脑脑们齐聚一堂,巨大会议桌中央放着一台设备,连着北极。

    高层考虑的东西比北极指挥部更多,比如做出将亚空间的事情向民众保密的决定,再比如现在,他们在考虑是否要公开。

    “大学时,我曾经参与过一场辩论。”设备中传出一道威严的声音“辩题为,如果地球将在一分钟内毁灭,要不要告诉所有人。”

    “我的观点是,不要说。注定都要终结,与其狼狈痛哭,发泄绝望和愤怒,不如体面的离开,如同平常的每一天。”

    “但当时的反方有句话,打动了我。”

    “他说,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痛哭与绝望,还有人会选择亲吻他的爱人。”

    “我支持公布消息,给爱以尊严。”

    官方声明来得迅速且直接。

    最初看到新闻和社交网络消息的人还以为是什么恶作剧,直到一道道证据和视频资料摆在他们面前,人们才不得不信了。

    社会秩序果然在短时间内迅速混乱,骂国家,骂政府,骂天骂地没有人权的,各种各样的充满了网络。

    唯一的好处是正值夜晚,许多人已经回了家。又因为白天的极端天气,学校和单位都放了假,街上不至于立刻乱成一团。

    赶着去见亲人的很多,一时见不到的就连着网络,开视频。

    官方不断的发着关于这场灾难的资料。

    两百年前就开始组建的秘密部队,做出的不懈努力,奉献了一生的研究员,牺牲的无数战士。那些名字一行行一列列,挂在屏幕上,触目惊心。

    视频资料中,众人更是可以看到,这只绝密部队,一代比一代更年轻。

    他们尽力了。

    无数人的脑中涌现了这个想法。

    露娅和真真正在小源之家里。

    白天下了那场冰雹,把她俩的家人给吓坏了,都说就在猫舍过个夜。谁知大晚上竟然迎来了这种消息。

    她们只伴着一群猫咪,实在没什么真实感,眼泪汪汪哭了一会儿,分别给家里打了电话。

    “露娅我妈让我别怕呜”真真已经受不了了,抱紧无忧无虑的小源,把脸埋在毛绒绒里,打着哭嗝“明明她自己都很怕”

    露娅也刚挂电话,强行扯了扯嘴角“没事,万一结果好呢天亮了我们就回去。”

    猫咪们本来无忧无虑,却像是感觉到了真真和露娅的情绪不对,一只只朝他们围过来,试探性的喵喵叫起来。

    真真哇一声哭出来“怎么办啊我们死了也就算了,但是这么多小宝贝呢”

    露娅被她哭得也想哭了“还有熊猫,还有海豚,还有土拨鼠”

    两人想象了一会儿全世界可爱的小动物都死了的未来,抱头痛哭了一阵,情绪好了很多。新闻虽然说这个末日也许下一分钟就会来,但显然还能再撑一会儿。

    真真抹了抹哭花的眼睛,继续刷刚刚发出来的消息,手指一动点开战士名单,却突然呆住了。

    “露、露娅”她颤抖着揪了揪露娅的袖子“你看,这个,这俩字,是闻争吗”

    露娅颤抖着,仔仔细细又确认了两三遍。

    “是真的。”她喃喃道。

    如果可以,当初骂过闻争的黑们绝对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知这样的消息。

    他们中有的人如郝强一样,单纯的在网络上发泄自己的不满,有的人则是习惯往坏里猜,顺着说两句风凉话,还有的出于点人无完人的心理,总觉得越受人追捧的越会做不好的事。

    总之,大部分还是普通人。

    郝强坐在自家客厅里,焦虑地刷手机。

    他妻子正清点着柜子里的泡面和水,坚信着如果今天不死,明天必将天下大乱,需要囤积水和干粮。

    转头时瞄到丈夫,立刻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坐着”她歇斯底里地拿烟灰缸往郝强头上丢“都要死到临头了还刷手机刷手机你整天除了会刷手机还会干什么”

    她蓬乱着头发,冲上来一把抢过郝强的手机,不小心瞄到的屏幕却让她一下子怔住了。

    那是她丈夫的私信页面,里面全是各种恶毒的诅咒和谩骂,骂他不得好死,骂他一定下地狱,骂他全家五马分尸。

    “怎,怎么回事”她睁大眼睛,不顾丈夫的抢夺,回到主页里。里面全是刻薄话,骂的都是“z”,“你z”,翻了好几条才带上大名“闻争”。

    这名字很眼熟,她陡然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嘴唇控制不住的颤抖,她失魂落魄地抬头看丈夫,眼睛瞪得很大,像看一只恶鬼。

    “你骂人家小战士”

    妻子抖着手指着他,重复道“你为什么骂人家”

    郝强狠狠薅了一把头发,怒吼“我哪知道他是这什么战士我就随便逮了网上一人骂骂,怎么了我我吃他家大米了网上这么红不就是被我骂的吗”

    妻子尖叫一声,脑中各种混乱的念头交织在一起,最终组成了两个大字报应。

    她冲进厨房抄起一把平底锅,冲着郝强重重砸下去,打得郝强在家抱头鼠窜。妻子一边打一边绝望地想,如果末日马上来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家吧

    爱猫直播论坛网友交流区交流灌水

    主题官方消息中的闻争,是同名还是同一个人

    1想知道

    2同一个人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吧

    3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4我哭得快背过气去了,我真的很难想象,他在前线的时候看到网上这么多人骂他炒作,是什么心情。他为什么要遇到这样的事啊他做错了什么呢

    5我骂过他,我真的很对不起,不知道除了说对不起还有什么事可以做,我不知道

    6s去死吧

    7人家拼死拼活的救我们,你让人家去死

    8别吵了我难受

    49我是当初鼓吹他在拯救世界的粉丝,我当时是在开玩笑,但现在事情成真了,我恨不得自己没有开过这个玩笑。

    我是z大三年老粉,从他刚刚做直播的时候就看了。

    刚开始他比后来还不会说话,就,是个很沉默的主播,经常能做出各种不可思议的动作。

    我是个校霸爱好者,又觉得他很有气质,很飒,哪怕不看脸也很喜欢,一直追到现在。

    我和我妈说了我喜欢的小主播正在前线战斗,我妈看了我存的录像和照片,也哭了。

    听说他今年才二十三,比我还小两岁。

    我现在在读研,没入社会没工资,完成学业之余就是吃喝玩乐,和姐妹唱唱k,打打游戏,连恋爱都懒得谈,很快乐。

    我以为快乐很容易,但是想想z大,快乐有那么容易吗

    对他来说肯定没有吧。

    我刚刚仔细看了官方发的时间线记录,z大上代的烈士们是2227年牺牲的,也就是说z大的父母在他十岁或者十一岁的时候就双双去世了。

    即使有国家抚养,吃穿不愁,也是惨剧吧如果换成我,我能接受现实吗

    闭口禅的微博名是怎么来的

    我不知道。

    我看着他一点点学会跟弹幕互动,一点点更擅长玩这个游戏,交到了朋友。他变得更自由了,会捡到猫来养,会跟天路打赌,会设局揭露山雨的真面目,会带着猫参加选美比赛。

    他更红了,喜欢他的人也更多了,但是讨厌他的人也出现了。

    我哭得很厉害,我很心疼他,也许他并不在意有人讨厌他,骂他,但是我在意。

    我一想到他艰苦的训练之余,偶然刷刷微博,发现很多人讨厌他,我心里就像被炸碎了一样难受。

    希望z大能原谅我,拯救世界这件事一点也不好笑。

    我也希望所有的小战士们都能凯旋,不仅是我自己想活下去,也希望你们得到一个最好的未来。

    50

    51有些人真的欠他一句对不起,我觉得闻争可能也不要你做牛做马,你把心摆诚了就得了。万一马上死了,还少下一层地狱

    52爱猫直播在放着各地的新闻台,刚刚看到了一点点北极的视频资料。指路38561092

    53想再看他一眼,他一定在好好努力

    54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我全家都在为他和名单上那些小战士们祈祷。

    55一同祈祷

    56对不起

    5097我开了两个小时的车,终于回到了家,见到了我的两岁的宝贝。

    谢谢z大和前线的小战士们,一定是你们的努力给了我时间,让我还能看到他。谢谢。

    5498谢谢z大,我刚刚终于联系上了我爷爷。他没注意,电话没搁好,现在终于放心了。如果还有明天,我会坐车回去看他,谢谢小战士们给了我时间。

    6002谢谢小战士们,我现在安全地来到了我爱人沉睡的湖边。我曾经发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会来这里陪她。虽然和计划有出入,但我终于到了,在这个紧要关头和她在一起。谢谢你们给了我时间。

    6029我刷到消息时正在世界最高峰半山的休息站,本来准备等明天天晴了再登顶的,突然就来不及了。我和同伴商量决定抓紧时间,冒着风雪攀登。爬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再给我点时间,再给我点时间现在终于到了目的地。

    尽管现在还看不到景色,我们仍然觉得满足了,谢谢小战士们的努力给了我们时间,让我们的人生能够没有遗憾。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感谢每一分每一秒的行列,从论坛扩散到每一个社交媒体。

    黎明前的黑暗阴森可怖,自然有人暴戾,有人疯狂,也有人上街打砸抢。

    但也有满怀感恩和希望的,选择坚守在岗位上的,选择向暗恋的人告白的,选择表达出平日吝啬于口的爱意的。

    此般种种,汇成强大的意念,传向北极。

    闻争正和王维纳一起,在坑坑洼洼的荒野上奔跑。亚空间已经被打得破破烂烂,到了最后关头。

    之前的平静果然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之后便是恐怖的天崩地裂。

    整个世界仿佛一只开启的滚筒洗衣机,所有的板块和物质都可怜地翻滚着,撞在一起。

    等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们的武器坏得差不多。

    闻争和王维纳靠得很近,别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他们商量了一下,首先要把充气防御钢架弄来。否则再来一次必然伤亡惨重。

    这时他们同时抬头,却见那团黑白的光团,彻底凝滞了。

    “队长”王维纳回头,顺着闻争的视线看向他们的终极目标,也怔住了。

    什么意思

    这是打赢了还是谁按了暂停

    “不,”闻争脸色发白,“不是,它要爆炸了。”

    “什么”王维纳惊悚“我们,我们输了等等,钢架,找钢架去”

    钢架有什么用有用的话,还需要他们耗上一辈子吗

    闻争急促的呼吸,愣了三秒后猛地推王维纳,领着他跑起来“走,去找钢架”

    王维纳没明白,傻乎乎的跟着闻争跑,没跑多远真的在一处碎冰晶堆成的山里挖出一只钢架。

    毕竟是防御用具,这样也没坏,闻争让王维纳背着走,在这个颠倒的混乱世界里找伤员。

    闻争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他只能相信他们之前的努力不会白费。

    “重伤的先带到钢架去,就算”闻争顿了顿“就算真的不行,也不能丢下他们。”

    那只光团的彻底凝固,就像一段停止的时间线。

    闻争感觉自己心跳也被强行按了暂停,几乎感觉不到了。

    北思宁还没好吗

    他还要多久

    就要来不及了

    他狂奔着,恐惧让手脚冰凉,视线在周围梭巡,忽然看见一只淡金色的毛脑袋从一片废墟中探出来。

    那是佩奇

    闻争转了个向,正要往他那里去,整个空间内部忽然爆出一声尖锐鸣音。

    他下意识紧闭双眼,捂住耳朵,紧接着就是一阵宛如爆炸的强烈晃动

    短暂的失去意识后,闻争再度睁开了眼。

    他眨了眨,发现睫毛上都是灰。

    有一缕金色的光线,从斜上方柔柔切下来,铺满整个地面。

    我活下来了

    好像是活着

    我还能思考是不是活着的问题,就还活着

    闻争又眨了眨眼,嘴唇蹭在粗糙的地面,有点发麻,再辨认一下视角,好像是有点奇怪。

    他应该是趴在了地上,闻争如此判断。

    这好像也不怎么奇怪,炸了,跌倒了,很正常的事但是怎么起不来

    闻争头脑昏昏沉沉,好不容易找回了右手的控制权,慢慢向下摸索。在后腰处受到了阻碍。

    粘腻的血液触感从指尖传来,闻争费力的回头看,麻木的想,啊,我受伤了。

    被一根石柱扎在了地上。

    好像不怎么痛。就是动不了。

    刚刚想完,迟来的知觉忽然全部涌向脑神经,一阵灼烈的剧痛,痛得他咬破了嘴才没惨叫出声。

    这样下去不行。闻争混乱的想。

    他不能死,他要去找猫精,如果他还活着,一定是猫精成功了,所以他不能死,他要去找猫精。

    车轱辘话反复在脑袋跳跃,闻争反手抓住石柱,用尽全力向上猛地一拔。

    他手臂青筋炸开,额头绯红一片,眼底充血,瞳孔涣散。

    血在他身下铺开,闻争双手用力,竟撑着跌跌撞撞站了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迈了一步。

    然而这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他眼前一黑,短暂丧失了双腿的控制权,向前倾倒时,被一个温热而熟悉的怀抱接住。

    北思宁顾不上丹田的痛楚,他觉得自己的心先被扎成了八瓣。

    “人呢医生呢”他脱下外袍,抖着手摁住闻争后腰不断流血的伤口,一把抱起他,向营地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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