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喆实际上非常擅长调节心理状态。
隔天,他的情绪就恢复正常,至少是表面恢复了正常。
并且,胡二郎惊喜地发现,阿吉开始跟着他一起逛街了,果然他们的感情变得更好了吧。
这样下去应该很快就能结拜了吧,胡二郎高高兴兴地转着自己的想头。
可惜吉喆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幸亏如此,胡二郎才没有被泼上一缸冷水。
他只是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太过依赖胡家了。
这一路行来,衣食住行全有胡阿田和胡阿力打点,遇到什么事情又有胡二郎出面。
他都只需要冷眼旁观,坐享其成就可以。
很多时候还出于私心出点儿主意,隐晦地把胡二郎的行事往他想要试探的方向引,虽然有熟知世情的胡阿田与胡阿力在,真正有危险的事情会被他们规避开,但这种用心也足以算是卑劣。
他对胡二郎的容忍放纵,未尝不是因为残存的良心在发痛的缘故。
啊,难得,他还有点儿良心在。
吉喆自嘲地笑笑。
虽然不能确定跑来闷不吭声围观他的那个是不是陈泗,但有个不知目的不明深浅不知的家伙在测,也是实在地给力量大涨之后有些发飘的吉喆当头来了一棒。
他能感觉到,却找不到人。
他多少还能感觉到,胡二郎却连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就算被围观的只是他,也说明了这个未知的人物至少比胡二郎厉害的多。
他眼下没办法做别的,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好不容易有个机会重新活一遍,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不仅如此,必要的时候,吉喆也是会妥协的。
比如李化应“珠儿”的要求宴请恩人的时候,就算根本没兴趣,他也去了。
不为别的,好歹那个李化的女儿如今是楚江王的儿媳妇,“珠儿”又成了他家的儿子。
纵使转世之后这亲缘关系也就淡了,眼下也还是给个面子的好。
李化是个普通人,“珠儿”也不当紧,他们背后却有不少硬关系,纵使不能交好,
至少也别得罪了。
吉喆也是可以世故起来的。
饭吃一吃,酒喝一喝,不要钱的好话说一句,表达一下对“珠儿”有个好归宿的欣慰,再把银子拿一拿,做个银货两讫恩情了结的高人相,收货几个人敬仰得眼神儿,这就算成功了。
吉喆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的不行。
然而他的求生本能告诉他,这样做是对的。
应该是对的吧,吉喆板着一张脸,带着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也依旧混得如鱼得水的,稍微说两句软话就能让人受宠若惊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有强大的实力,和所谓的“强大背景”的前提下。
胡家的人至今还以为他是个心高气傲逃家出来闯荡的大能后代呢。
吉喆惯例自嘲,哪个大能家的后代会混得像他似的那么惨。
心情不是很好,又听说胡二郎居然要去庙里吃素斋席面,他还真是有恃无恐,也不怕被收了啊。
对素斋没兴趣,也不愿意去庙里,吉喆再次单飞。
照旧是租了条船在河上漂着,不过这次吉喆心里是有了主意的。
他打算给自己找个工作——除妖抓鬼驱邪。
算命他不会,其他的,能动手的就能搞定。
抓了那些作恶多端的妖精鬼怪,一则能赚钱,更重要的是可以废物利用,比他们给自己做个科普,等肚子里的货倒完了,再灭掉以绝后患。
一举两得,多好。
吉喆甚至都开始想,也不知道之前抓山匪时认识的那个姓朱的官儿之后会在哪里任职,不行他就去那里混,还能混个官方背书。
他并没发觉,自己已经越来越融入这个世界了,出来时那种冷眼旁观的态度已经渐渐淡去了。
找到了一个适合自己的有前途也有钱途的新职业,那么接下来就要升职加薪,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咳,那是不可能的。
没名没气的,谁会主动找吉喆去驱邪抓鬼啊。
他又不可能自打广告,见人就说,知道那哪哪那伙被一网打尽的山匪不?
我和我兄弟干的。
知道前阵子那落网的恶僧不?
我派人抓了送官的。
还不够丢人的,打死吉喆也干不出来。
于是,先来点儿练手的积攒经验也好,吉喆眼下也不缺钱,当务之急是拓宽自己的知识面,多掌握些常识。
于是,他就成了个白天晚上没事儿就到处巡逻的“义警”。
在吉喆的印象里,夜黑风高杀人夜,害人的都是晚上出来的居多。
本朝无宵禁,晚上闹市中比白天还热闹些,也更放浪和危险。
夜色昏暗,灯火迷蒙,丝竹靡靡,酒色之间,有几个还能清醒地辨认身边一起寻欢的是人是鬼。
秦楼楚馆里多的是在男人堆里打混吸取阳气滋补自己的小妖小鬼。
可惜,这些都是风尘里滚了多年的,有分寸的很,吉喆闻着没有一个达到需要被打死的标准的。
至于那些被吸了阳气的,吉喆觉得反正他们都夜夜跑出来寻花问柳了,那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算精那啥身亡了也都是自找的。
混在有钱的大爷里面小偷小摸的也有不少,吉喆也没管。
小妖小鬼的,修炼已经不易,又没什么文化,人间讨生活艰难。
若不是当初几次遇到给他银子的,如今他也可能做着一样的勾当给自己搞点儿生活必需品呢。
转悠了好几天,也没什么收获,正当吉喆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是不是太蠢了的时候,他发现了个拍花子的。
或者说,他以为是个拍花子的。
为求自保,吉喆已经自私成了习惯,可这不代表他没有底线。
离人骨肉,罪不可恕。
拐子就跟蟑螂似的,发现了一个,就说明有一窝。
吉喆跟在那拐子后头,打算看看他的老巢在哪儿,可有其他被拐的孩子。
结果发现这还真是开张了。
这并不是个普通拍花子的。
那拐子牵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孩子三拐两拐钻进个堆满杂物的死巷子里,掏出张黄纸往那个迷迷糊糊的孩子嘴里一塞,然后把那孩子按着头往地上压。
孩子被压到,四肢着地的瞬间居然一滚,变成了一只羊。
吉喆都看愣了。
还有这种操作?
这拐子一看就是做熟了的,当即给这孩子变成的羊套上绳索,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牵着上街了。
没有半个人多看他一眼。
吉喆跟在拐子后头,看他一路慢悠悠地牵着羊往西走,路过酒店,还进去打了壶酒,哼着小曲很是得意。
人家拐了人要藏人的,老巢肯定得弄得隐秘些,这货不用,就在街面上随便租了个房子。
进去一看,除了拐子手上牵着的,院里还拴着四只羊,另有五头骡子。
按着尿性,那骡子估计也是人变的。
吉喆极有耐性地等那拐子把“羊”拴好,进屋喝酒。
等拐子那壶酒喝了大半,吉喆催动了蜃珠,轻车熟路地给他制造了个幻境。
一宿的功夫,吉喆把这拐子的生平经历都掏了个干净。
长了不少“见识”,让人想把这拐子千刀万剐的“见识”。
默默地,弯起嘴角,吉喆笑了。
阴森冷酷,极美的笑容。
“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县令又被馅饼砸脑袋上了。
不过这回这块不咋好吃。
一大早的,衙门口的鸣冤鼓就被敲响了,他还郁闷呢,怎么这么早就有告状的。
结果升堂一看,从县令到师爷到满堂的衙役都傻了。
这七早八早的,来了个击鼓告自己的。
别是没睡醒发病,耍他们呢吧!
县令就怒了,准备先把这个胆敢戏弄公堂的给打一顿让他醒醒神。
结果棍子打到身上,这货嘴里吱哇乱叫的喊疼还不耽误他自首的。还没打两棍子呢,就秃噜秃噜地说了一堆干货出来。
县令听出苗头了,赶紧让衙役停手,派人照着拐子交代的地方去找。
果然找到了拴在屋前的五头骡子,五只羊。
周围光秃秃的,没有水槽也没有草料。
骡子和羊都饥渴不堪,半死不活的。
将这些“牲畜”带回公堂,照那拐子自己交代的法子,打了水来让它们喝。
果然,个个都就地一滚就变回了人。
五头骡子都是年轻的姑娘,五只羊都是小孩子,男女都有。
县令问话,这些才变回来的可怜人虽然神志恢复了,舌根却还是硬的,说不出话来。
好在那拐子也不知道是被哪路神仙给出手整治了,自己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
这造畜的恶行尤甚普通拐子,常人根本无处察觉。
若不是这拐子自己送上门来,他治下还不定要丢多少良家女子和孩童呢。到时候要是一下子被苦主告了出来,他的考绩还能不能好了。
县令后怕地擦了头脸上的冷汗,赶紧派人去贴告示,马上贴,又派人去反复宣讲。
务必让这造畜的恶行广为传播,让百姓都有了警戒才好。
县令又派人照着拐子交代出的买家一一找去查问,果然又找回不少被卖掉的女子和孩子。
还往上级和临县都递了公文说这事儿,亡羊补牢,试图把篱笆尽量补牢靠了。
这样双管齐下,的确又抓到了好几个造畜拐人的,解救了不少落难的无辜女子和孩子。
终于开张了,吉喆也算是满意。
人心的恶永远是难以想象的恶心,好在结局还算是不错,应该也算是做了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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