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饮食男女(6)三合一

    饮食男女(6)

    夜里的医院, 只能说是比白天安静些。这还得是远看。

    住院楼那边消停了点了,急诊却从来是消停不了的, 打急诊传过去是捷径, 但里面喝醉的摔跤的,喝醉打架的, 喝醉酒精中毒的, 包括各种的车辆刮蹭小车祸来急诊就医的小伤号。再然后比较繁忙的就是急诊儿科, 孩子发烧了, 孩子吐了, 孩子这个了那个了, 反正大人只要不是特别难受, 那是能硬撑着都撑着呢, 孩子却耽搁不得。尤其是年轻的没有经验的爸妈,孩子哭闹的不行,不知道怎么了, 直接给抱来医院了。就跟林雨桐路过的那两口子一样, 宝妈抱着孩子一脸焦急,宝爸跑的浑身是汗,挂号排队挺累人的。但其实, 林雨桐扫了一眼, 孩子就是身上的衣裳穿的不合适给勒的吧。非给孩子穿卡通动物的衣服,可爱是可爱了,但大夏天的不是舒服材质的衣服捆着孩子勒住小屁屁再加上大人老抱着把衣服不由的往上拥,孩子能舒服才怪了?

    她看不过去, 顺手把孩子的背后的扣子给解开两个,“你看孩子大腿和屁股,勒青了都!他不疼呀?”

    年轻宝妈‘啊’了一声,反倒是朝后躲了一下。

    然后主动给孩子把衣服松了,改了抱姿。听了这话,但是显然还是不信,还得排队叫医生再给看看才行。

    行吧,病人不信你奈何?

    四爷催桐桐赶紧去后面,过去还能睡一觉。在前面她就老想伸手管上一管,又没穿白大褂,看把人家给吓的。

    也是!

    “你赶紧回去,我从急诊就直接过去了。”夜里的医院,大部分情况是很安全的。而且,不属于医院的人,夜里在医院很容易迷路。因为很多楼,夜里都直接关门锁门了,白天能直接过的通道,夜里就走不通的。去后面保健楼,那地方不是从哪边都能进去的。要不然也不会从后门绕到最前面,进了急诊再又绕回去。走这么一大圈。

    跟四爷分开,她直接就往后头去了。

    却说四爷往后门去,晚上内部的道路比较好走,他正考虑要不要弄俩自行车,骑自行车在里面应该不会拥堵。尤其是夜里,十分钟的路,三两分钟说到也就到了。

    正琢磨了,路灯下觉得迎面走来的这人有些熟悉。再往前两步,见对方走的挺着急的,但一见自己,脚步稍微缓了缓。

    是隔壁那个前任呀!

    这小子上夜班?上夜班不是这个点。一半是下午三点到医院,晚上就不回去了。不会叫你大晚上的往医院赶,除非出现特别重大的紧急突发状况。刚才医院一切如常,就如同往常的大部分的急诊一样。那……排除了这两种可能,只能是奔着桐桐去的。

    这个……好说!

    感谢蓝牙,哪怕没拿着手机,没有挂着线的儿子,他一手捏着耳朵,一手说话,别人也不会觉得你在假装打电话。

    但他就是在假装打电话:“……明儿早饭想吃什么……钟鼓楼的包子?你可真会选……那地方得四点去排队……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我回去睡不了一个小时就得起来往那边赶……四点到哪儿,人家五点才开门。五点买好了,赶回来都六点了……今晚上我是别想睡了……不睡不行……明儿还有事呢……就想吃了?那明天,明天晚上我一晚上不睡给你买去……这总行了吧……乖!要听话……赶紧值班去……”

    然后两个人就错身而过了!

    四爷走他的了,李典走了几步脚步停下来了。等看到前女友的现任打着哈欠真是回了家属院,他脚步一转,打算去买包子。

    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你自己掂量掂量,再选择选择。

    林雨桐不知道四爷‘打发’人给她买百年老字号的包子去了,她是直接去了保健楼,一楼早有人等着呢,就是昨天那个不知道是秘书还是司机的徐鸿飞。

    “林大夫。”他很客气,“大半夜的,辛苦了。”

    “应该的。”林雨桐跟他搭话,“叫徐主任久等了。”不管是秘书还是司机,领导身边的叫主任总没错的。这徐鸿飞是秘书的可能性大一些,一般都兼任着办公室主任或是副主任。这么称呼不会出错。

    徐鸿飞还愣了一下,这小大夫倒是对官场上这一套很了解。他将这些归为对方的老师黄广平,对方是常在后衙走动的那一类人,半个官场中人,熟悉这些也不奇怪。

    因此,也客气的回了一句,“也没久等,刚到。”

    等的再久,也只会说刚到。

    他在前面带路,林雨桐跟在后面,没有去什么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病房。晚上的病房,人比白天少,四个人。一个还是白天见过的中年小钟,一个是个中年美妇,她此刻正陪一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在沙发上坐着呢。对面坐着个五十岁上下,已经秃顶的很明显的矮胖男人,穿着白大褂,白大褂上挂着个姓名牌,只有姓名没有职称。

    林雨桐瞥了一眼,看见那姓名牌上三个字是——杜仁杰。

    这个年纪了,又能守在这里,那在医院至少也是副主任医师了吧。她主动问好:“杜主任。”

    杜仁杰上下打量了林雨桐一眼,“是小林啊!”语气熟稔的就像是早就熟悉一样。

    中年小钟也客气,“小林坐,劳烦你跟着熬。”

    熬熬没关系,老人家是当年在战场立下战功的英雄,熬夜是应该的。

    她客气的笑笑,朝里面指了指,“钟老中途有没有醒来过?”

    “这一觉睡的沉,到现在都没醒过。”美妇人接过话来。

    老太太就嘟囔,“这老东西,要么不睡,要么狠睡。”

    林雨桐看了看时间,“那就备点吃的,别的不要,一碗熬出米油的粥,估计是快醒了。趁着醒了叫老人家吃点。”

    连几时会醒都知道?

    中年小钟也没问,醒不醒的等会子就知道了。他看徐鸿飞,“去安排吧。”

    杜仁杰忙起身,“哪里用徐主任再跑一趟,我去安排,这些都是常备着的。”

    “那就有劳杜主任了。”他嘴上说着,但却并未曾起身。

    杜仁杰又叫了林雨桐到边上,“……守在这里……有处理不了的,要马上汇报,不能有丝毫马虎……”

    这就是摆个姿态。

    林雨桐满嘴应着,就坐在距离最远的小板凳上。

    老太太倒是和蔼,叫林雨桐往身边坐,“瞧着年纪也不大,竟是学了一身好本事。过来嘛,过来坐在我边上,咱们说说话就不困了。”

    可老太太明显是很疲惫了,显然是好长时间没休息好了。这个状态不是很对。

    林雨桐坐过去,老太太就拉她的手,“多大了?听说才毕业呀?有对象没有?”

    林雨桐反手拉了老太太的手,“……也不小了,三十了。学医耗时间,刚谈了个对象……”说着她,她就轻柔的反拉了老太太的手。然后轻轻的揉着。

    老太太一听有对象,就顺着话往下问,“是吗?谁娶个医生回家,那是娶了个女菩萨。好福气……对象是做什么的……”

    “做网络的……网络安全……主要钻研这个的。”她说着话,手就在老太太的穴位上稍微用了两分力气。

    “网络……安全是干啥的……”说着话,声音就轻了起来,说话也含混了,“人老了……好些都不懂了……”

    “网络安全啊,就是网络上的侠客,谁干坏事,他都能发现……”她说着话,老太太就不由的靠在她身上,呼吸绵长起来。

    中年小钟夫妻对视了一眼,刚才这小林摁老太太他们都看见了,也看见老太太的眼皮越来越重,这才几句话的工夫,连着几天没怎么好好睡觉的老太太就这么睡着了。

    林雨桐示意两人帮忙,将老太太放在沙发上,然后给盖上薄毯子。

    中年小钟浑身都像是松了一下,美妇才拉着林雨桐的收:“谢谢……老太太这三天都是偶尔打个盹就醒了。”

    “明白。两老人走过了半个世纪,那种担心,别人理解不了。”她说着话,就指了指里面,“我先进去看看。”

    进出的都轻手轻脚起来,徐鸿飞赶紧出去催米粥了。

    等米粥温了,刚能入口了,中年小钟看了一下时间,两点三十分。此时,就见这个小林已经将针准备好了。

    再过了有半分钟,就发现老爷子的眼皮一动一动的,这是要醒来的征兆。等人醒来,再看时间,时间刚跳到两点三十二分。

    这下,知情人都带着几分心惊,说几点几分就几点几分,能将针灸的火候拿捏的这般准的,他们还没见过。当然了,没见过,他们不认为是那些大师级别的人物做不到,只以为人家是年龄大,做事留着余地。而这姑娘年轻,年轻人想出头,不能不亮几分本事出来。

    林雨桐一边行针一边问,“老爷子,醒了?是不是腿有点麻了,现在呢?”

    “现在……舒服……像是凉脚泡在温水里。”老人还有刚睡醒的惺忪,一看见林雨桐就笑了一下,“这个小大夫我记得……”

    “以后叫我小林,恐怕您以后几天还得再见见我。”说着话,针就走了一遍,时间比白天用的要短,“您先喝点热粥,再美美的睡上一觉,早上八点,我准点过来给您老问早安。”

    “你这小林……”老爷子嘀咕了一声,“少见才是安,一见医生……这铁定是安不了的。”

    还有精神跟小辈说笑,这就证明好了。

    林雨桐就告辞,中年小钟出门来送,林雨桐客气,“您留步,我今晚就不走了,有事您叫徐主任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过来。我把时间调整,八点之前我就过来。”

    早八点晚八点这个时间,能叫老人作息正常。

    “好!不是外人,老爷子就拜托给你了。”

    说是以白老跟钟家的关系,她不算外人。钟家一客气,林雨桐的待遇马上就上来了,出去护士就等着了,这个病区每个病房都配有独立的护士。林雨桐被带到办公室,这里所谓的办公室都是酒店模式的。每天定期有人打扫,床单被罩也总是换。今儿在这一层楼为这个领导服务,就在这边休息。明儿去另一层,那就在那边就近休息。

    看看时间,还能睡三四个小时。

    定了闹钟就躺下了,这一觉起来收拾好过去,老太太还没醒,她进去花了十五分钟行了针就告辞出来了。虽说老左说不去身外那边也行,但这要真不去了,也就太托大了。不管有事没事的,过去溜一圈是态度。

    结果去了以后,该上手术的都在手术呢。只她的办公桌上放着个食品包装袋,当然里,里面肯定是有东西的。一看袋子上的商标,这一家很有名的包子铺的。

    这家铺子在原主的记忆里有,人家在老城区的老街上,不开分店,还是老铺子,纯手工的。每天卖到十点,每天就那么些量,多的一个都没有。记忆里倒是吃过两回,都是林忍让喝酒喝到半夜也不睡了,跟狐朋狗友横穿半个城区,跑去买包子带回来。

    谁的呀?怎么放在自己桌上?

    外面路过的护士才道:“是给您的?”

    “谁给的?咱们科室现在的福利这么好了?”林雨桐跟她说笑。

    一早上,护士站忙的要死,小护士就笑,“要真这么好的福利,我不拿工资也愿意来。是别人送您的,您猜猜是谁。”

    谁啊?

    四爷吗?

    不能!四爷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干巴巴的吃包子,哪怕包子再好。它再是百年老铺子的手艺,可老的御厨的手艺那是常吃的。吃包子须得配菜,而且,得吃刚出锅的,再热了的,味道就差了。

    大热天的,不吃了坏了就可惜了。林雨桐干脆拿到护士站,“你们谁没来得及吃早饭,趁着还是温的,赶紧吃了。”

    一般是八点半才换班,就是有没吃早饭的。

    零零散散的听见道谢声,林雨桐回家吃饭。四爷也才起,问说:“你在外面没吃?”

    没有!“你肯定也没吃。小米粥配上炸馒头片怎么样?”

    小米最好烂,省时间。馒头片蘸着鸡蛋液,偶尔吃一顿油的也没事。

    四爷白天要去买电脑,“……配置要求高,估计想组装好,得花半天时间……”中午就不回来吃了。

    “我吃完也得马上去医院。我估摸着白老今儿得来医院……”钟老那个腿不能一直那么一个姿势吧。

    但林雨桐去医院之前,还是先给齐芬芳打了电话,问大宝的事,“昨晚去诊所了吗?”

    “来了。”齐芬芳正在诊所呢,“一般都是两天换一次药,你怎么让人家当天再来。我替你圆过去了,只说大夏天的,怕孩子出汗伤口感染,帮着换了纱布,又打发走了。”

    也行!这事不那么着急。

    “妈,你去我床头……我枕头下面有个白色的小瓷瓶。那里面有药,碧绿色的……”本来是林雨桐见原身身上有伤疤,弄了一点自己涂的。“您取了那个,等钱家孩子再换药来,您只挑出黄豆那么大小的给在伤口上浅浅的涂抹一层,然后直接给包扎上就好。那东西挺贵的,多用了也没用处。连着涂抹七天就行了,千万记得。”

    记得了!记得了!

    齐芬芳应着,就问林雨桐:“你真那么忙呀!”

    “嗯!”林雨桐低声道,“我告诉您,您跟谁也别声张,就是我爸也不行,我爸嘴上没把门的。”

    胡说!只要是正事,你爸嘴上特别把门。家里有多少钱你爸说走过嘴吗?

    “我在保健区这边帮忙……您懂的吧。”

    家里以前有在医院工作的前女婿,医院的事知道一些。

    “高|干区!”齐芬芳眼里马上就有了喜色,这按摩的手艺对老年人来说确实是能缓解很多痛苦。这是啥?这是人脉!有钱也买不来的!因此,挣钱的迫切心愿瞬间压下去了,“家里的事不用管,你只管忙你的去。”

    “我这边可得没日没夜的待岗。”晚上怕是回不去了。

    “没事,正事要紧。”

    好了,安排妥当了,她直接去了中西医楼。

    楼很老旧,里面也超级朴素,当然了,办公家具都是中式的,桌上还都摆着脉诊。

    她才说在外面等呢,看白老什么时间过来。却见杜仁杰从电梯里出来,看见她也不意外,“在二楼窗户就看见你来了。白老已经等着了,快上去吧。”

    林雨桐应着,这才上了二楼。电梯出来是大厅,大厅里是等着的患者。正对着大厅的门诊室门是开着的,能看见白老在里面,对面还坐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患者。

    她进去,白老就招手,“关了门,进来。”

    林雨桐顺手关了门,有不知名的人在,她也不好贸然说话,只站在白老身侧听吩咐。

    谁知道白老却起身了,“你坐在这里……把把脉。”

    给眼前这个人吗?

    林雨桐不能推测,这该是白老的考校,她坐下,朝对方示意。

    对方看了白老一眼,伸出胳膊放在脉诊上。

    林雨桐手没急着搭上去,扫了这人的脸一眼就先道,“您的气色很好,就是有些思虑过度了。适当的做运动,缓解情绪,对身体有好处。”

    白老拿着喷壶真准备浇窗台上的花呢,手不由的就顿住了。中医讲究的望闻问切,但真凭着‘望’能看出道道的却当真不多。便是黄广平他便是看出来了,也不敢笃定的说出来。

    对面这人又抬头看了白老一眼,心里却诧异。他自己的情况,他自己清楚。这段时间确实是思虑多了一些。到了要紧的时候,不加把劲,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下次的机会还不定在哪里呢。焉能不思虑。

    他当然没有否认,“是!最近事多,有些睡不好……”

    林雨桐点头,这才去搭脉,从左手换到右手,然后挑眉,马上就收了收,说了一句:“恭喜,怕是您有大喜临门。”

    对方心里一惊,他暗地里活动,被提拔的事他也是来前才知道的。消息还在上面,压根就没传出来,白老都不可能知道。

    可他到底是有城府之人,面上只不动声色,“你这个小大夫,都能改行做算命先生了。”

    林雨桐只笑,却不接话。对这个诊断结果并不更改。

    这人却起身,跟白老告辞,“白老,我先过去等您。”

    好!

    白老点头,等人出去了,这才问林雨桐,“诊出人家有喜事?”

    “心主喜,肝主怒,肺主悲,脾主思,肾主恐……”人的五脏和情绪关系密切,“盛喜伤心,人要是处于极度喜悦的状态,就会导致心窍开张而无法复合,然后在脉象和身体上有所表现……此人该是官场中人,情绪内敛,喜怒不形于色。情绪掩藏,憋着憋着就憋出病来了。失眠多梦,自然是睡不好的。让这样的人物喜难自抑,还不能与人分享的,那只有升官了。他升迁就在眼前。我当着他的面点破了这一层,受惊之后,这病便好了一大半。事多一忙,再打上两场篮球,早晚跑跑步。这毛病也就好了。”

    太高兴,兴奋的睡不着,憋出了毛病,好容易睡着了,脑子里过的还都是这不能跟说的喜事。一整晚都是似睡非睡,似梦非梦的,可不就精神不振,白日里会觉得身体沉,疲惫不堪吗?

    理论是这么个理论,但真能在实践里用,这就难了。

    白老心里暗暗点头,干这一行,光有勤奋还不够。尤其是把脉,没有天赋真不行。他是见过这种弟子的,当然了,他收徒,不是确实天赋出众的,也不可能收下。

    心里知道这个半路认回来的,纯野生的弟子是啥水平了,也就放心了,“跟我过去吧。昨晚钟老的情况怎么样……”

    其实具体的情况,杜仁杰之前过来已经说过了。把这姑娘夸了又夸,当然了,也是恭维自己和广平呢,说这个用针用的出神入化了,说是两点三十二分用针,那就准准的两点三分十二分,一分钟都不带差的。钟老今早起来,精神很好。

    只靠着这一手,就足以入他的门下了。

    再看望诊切脉,已经非常见功底了。

    他很满意,两人一路说着话,今儿治疗林雨桐是助手,力气活是他的。

    到了病房,也不用客套。行针只一方面,要想将腿恢复到原来的位置上,手法复位很费力气。

    白老站在边上看林雨桐,“准备吧!”

    他说,林雨桐做。

    林雨桐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她也不多做,那边说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只不过是做的更干净更利落罢了。

    疼肯定是疼,但还没等疼劲儿蔓延出去,她手里的针飞快的就下去了,猛地一疼一松,反倒是跟按摩一样,疼完了浑身都舒坦。

    原身的身体不行,这三两下下来,林雨桐头上都见汗了,这还是在空调屋里。

    白老不满意,“每日早起练练气力。”

    “是!”林雨桐应着。白老说着就过去检查,没有问题。再去摸脉,心里有数了,这比预想要做的好得多,放在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未必有这般利索。他要了纸笔拟方子,笔都拿在手里了,却看了林雨桐一眼,示意徐飞鸿,“给她也拿一份。”

    边上的杜仁杰从白大褂里摸出处方本,将别在兜上的笔取了一根递过去。心里知道,这是要考校弟子。

    学医就是这样,做的好了怎么都好。做的不好了,师父才不管你在哪,当着多少人的面,直接就开骂了。

    林雨桐接过来拟方子,一边的张仁杰瞧了一眼,倒是惊讶,着实是一笔好字。

    方子拟定了,林雨桐顺手就划拉上名字,中医开方,老规矩是这样的。

    拟定了,白老伸手要了,从头看到尾,眼里时而多出几分斟酌的表情来,随即就在方子后面写了起来。

    别人都以为是要订正,谁知道白老直接写了八个字——增无可增,减无可减。然后在后面缀上了他的名字:白靖河。

    有了这个评价,并且愿意在方子的下面署名作保,这个提携的力度不可谓不低。

    但白老是名医,他的医术医德都是叫人信得过的。这万万不是一个只为了提携晚辈就说瞎话的,更不会拿病人,尤其是钟老这样的病人的身体开玩笑。

    他说这个方子增无可增,减无可减,那必然就是最恰当没有的方子了。

    而能拟出这样方子的人,其遣方用药的能力,已经早非一般的中医大夫可比。

    一时间,杜仁杰像是看到又一个黄广平一般,当年,黄广平也是籍籍无名,一朝出山,就在圈子中得来了偌大的名声。白老如今年纪大了,黄广平又是负责省里保健的专家。他负责的那位领导,上升趋势明显。闹不好,过几年,那就是一位御医。

    没想到,黄广平之后,白老门下的下一辈,又出了这么一个惊才绝艳之辈。

    就是之前被林雨桐诊出有喜事的那位‘病人’,此刻也站在边上带着几分惊奇在打量。

    白老却将方子递给中年小钟,“明儿我要去京城一趟,几时回来尚且不好说。广平他的时间最是没准,若是有变故,你找广平,再紧也会抽出时间过来。平日里,你只管叫小林就好。这方子按方子上的医嘱使用,应该不会有变故。”然后又说林雨桐,“这七天,你就在医院附近,不要远离。一日过来两日,早晚一次平安脉……”

    “是!若是脉象有了变化,我会打电话告知您。”林雨桐知道对方的意思,她是怕自己擅自做主。

    白老‘嗯’了一声,那边中年小钟就急忙道谢,“回头等您老从京城回来,我给您接风。”

    从病房出来,林雨桐陪着白老往出走。

    白老就点林雨桐,“你用方好用险。有些药,我用尚且需要谨慎。你就胆敢往出开……做大夫的,敬畏和谨慎,什么时候都不能丢。”

    “是!”这也是好话,若不是敢笃定,她当然也不敢那么用药的。

    不过整个表现,白老很满意,他就提点林雨桐,“钟老是在正厅上退下来的老干部了,享受副部的待遇。一辈子硬气,我们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他那个儿子,现在在市政|府工作,很务实的一个人。还有刚才你给诊脉的,他是市卫生局的领导,你说人家要高升,估计是要去厅里了。”初出茅庐不怕虎,什么话都敢往明处说,“还有那个杜主任……你怕是也不知道人家到底是谁吧?”

    真不知道。

    白老就笑,“医院的保健他再管,担着保健委的主任,可人家还是省一院的副院长。”

    啊?

    这个真不知道。

    林雨桐也跟着笑,“我就实习了一年,医院的人多了,领导长啥样也没看见过,真没认出来。以那年纪,我还以为是那个科室的主任呢。”

    所以,此主任而非彼主任。但他喜欢别人叫他主任,也不愿意别人叫他院长……这也是那个圈子的常态,保健委的主任,接触的是什么人?从这方面来说,比副院长这个职位可叫人尊敬多了。官不用多大,能接触到真神就成呗。

    但……好歹是没叫错。对方也不知道自己不知道他的根底呀。

    白老便笑:“工作的事,不用管。怎么安排你怎么来吧。”

    这就是找个师门的后遗症了。

    有了师门,就跟有了阵营一样。怎么走,长辈有考量。不是你想怎么发展,就想怎么发展的。

    嗯!林雨桐先点头,大不了之前的想法都先搁置搁置再说。也没那么着急。

    白老低声道:“至于考试的事情,你也不用管。这事跟你的老师已经说了……”

    林雨桐就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我这个学生,还没正式拜访老师呢。”

    白老摆摆手,“他忙……不用管,你的联系方式我给他了。他有时间会叫你的……你不用管……”

    林雨桐替黄广平委屈,从来只听过徒弟代师收徒的,从来没见过师父代徒弟收徒的。

    不用问都知道黄广平现在有多莫名其妙。

    他是真莫名其妙,昨儿晚上,八点了,师傅打电话来,只是通知他,你有徒弟了。

    这我得知道给我收了个什么徒弟吧,然后师傅只说,八点了,到我睡觉时间了。明儿再说吧。

    然后今儿就接到电话,先是省一的杜仁杰,他在那边笑的那个叫一个欢唱,“黄主任,您说您,这么一个高徒,您愣是藏着掖着。放在咱们医院实习,也是一点风声都不透。您说,我这里哪里得罪您了,您这么把我当外人……”

    黄广平打哈哈,“年轻人,多练练……自己的路自己走,这才踏实。”

    “您也真是心大……这好好的中医苗子,怎么叫放在西医科室那边去了……”这边叹着气,“您别管,这事我给办了,放在中西医那边,挂在保健科……”

    西医?

    我并不知道。

    黄广平都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说了,只道:“多见识见识,才知道如今的医疗现状。”

    那是!那是!

    杜仁杰就问说:“那这调动的事……”

    “唔……”语气很含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只转移话题,“现在还真有点忙,回头一块吃饭。”

    杜仁杰认为的意思就是:请你吃饭谢谢你为我徒弟调动的事费心。

    他连忙说:“您忙,您忙!”

    好容易搪塞过去一个,这电话又响了,是市卫生局的一位副局,人不错,两人有些交情,“张局,您好啊!可有些日子没见了,怪想你的。”

    这位张局就笑,这就是黄广平能在半官方的位置上混的好的原因了,“……想我好啊,我这不是马上就要过去了吗?以后是要经常见的。”

    黄广平一愣,这是说高升了,“那可得恭喜呀!”没听说,但人家能这么坦然的告知自己,这还真叫他有一瞬间觉得跟此人的关系好的很铁了。

    结果那边就道:“还给我来这一手。我这还是修炼工夫不到家,叫你的徒弟把我这要升迁的脉给把出来了……我要正式的跟你说一声,你不得怪我不地道呀。”

    黄广平:“……”那我这徒弟本事可真不小。但是,我并不知道我徒弟还有这种本事。

    那边还继续说着呢:“你有这本事,怎么不早早拿出来。要不然,这上上下下找你号脉的多了去了,到时候,你的消息只怕比组|织部还灵通呀……”

    黄广平呵呵呵,“张局可真是会挤兑人……回头设宴,贺一贺张局,叫晚辈给您敬个酒,赔个不是。年轻,不懂事,莽撞的很。”

    “这话就言重了。”

    如此这般的客套完。

    然后电话响不停,省一的领导,觉得能拉的上关系的,排着队的打电话,这个那个的,说的都是你这个徒弟的事。话里话外吧,还带着几分要赔罪的意思。

    言下之意,你要是早说,这编制能不给吗?

    人家又不是只靠着关系,人家本事那么硬,老左也说了,西医上的基本技能绝对是过硬的。结果因为关系户把关系更硬的给踢出去了,这就很尴尬了。

    黄广平这才知道:感情师傅您给我找回来的徒弟,还是个合同工。

    这边好容易应付完了,然后师傅的电话来了,他才想问几句呢,结果人家说:“考证的事你给那孩子安排一下。”

    不是!感情您带着新给我找的徒弟,在无证行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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