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今时年末, 公司会议接连不断, 总结去岁,展望今朝, 古人亦同。十二月,刘彻接连主持几次朝会,颁布多道政令, 为明年的政治经济农业各方面活动打下坚实基础。
年底无农事, 江观潮也回到京城猫冬, 他在考工室的宿舍里盘炕,把整栋房子熏得很暖和,只可惜起了一系列的连带反应,不仅是江观潮这有钱却一直占着公家资产不肯买房子的, 大凡是在考工室供职的单身汉, 皆把全副家当搬到集体宿舍,来享受“春日般的温暖”。
无儿无女更无妻子的糟老头子曹公都搬进来,便是说好了要给他盘火炕, 一日家里没有一日就不肯走。
可见在温暖面前是个人就会变得没脸没皮。
江观潮并未过上理想中的日子,在水泥路铺好后刘彻找由头给他跟费烙升官,现在他俩都领六百石的俸禄, 恰好抓住了朝会的小尾巴,未央宫朝会的参与标准为六百石俸禄, 往下是无资格参与评议的芝麻官。
多出来的俸禄逼他不得不起大早,天不亮时就出门,学一大箩筐的礼仪, 什么垂拱而立小步快走,出席朝会。江观潮第一次跟曹公参加朝会时长吁短叹,想不到他现代不当公务员,竟然跑古代当来了。
年终朝会,得总结前一年发生什么大事,今年发生的事情还挺多,先是前后两代宰相狗咬狗两人都死了,这条万万不可列入总结纲要中,杀伐之气太重,还有损朝廷与帝王的威严,说出来好像他们多动荡似的。
能在总结中出现的,只有已经被克服的困恼,诸如从根源上开始解决的水患问题,遭遇旱灾的百姓得到了很好的安置,大开天下粮仓等等,除此之外就是水泥路勾连交通等实打实的功绩。
水泥路讲了半年,等到年末还是又老生常谈拖出来鞭尸,江观潮站在百官之末,脸不红心不跳地听刘彻夸他,其他官员更是用笏板挡住脸。
他这一套说辞已经翻来覆去讲好几遍了。
那些成日里没事干靠揣度圣意吃饭的都在心中嘀咕,这小小农官简在帝心是真简在帝心,但迄今只拿六百石的俸禄,行的又是匠人农人之事,应该也不需要多关注,只要注意别得罪人就行了。
总结完上一年的功绩之后,就是颁布新年政令,第一条政令被宣读出来,让江观潮的耳朵动了动。
“《春秋》它谷不书,至于麦禾不成则书之,以此见于五谷最重麦与禾也……”这一段文诌诌的开头,以江观潮的文言文水平只听懂了大半,大概是说小麦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农作物。
把史实拿出来进行铺垫后,刘彻又宣布,从明年开始要在全国推广种植小麦。
除非是地方的父母官,中央的官员大部分都不通农事,反正他们吃的也不是割嘴巴的麦饭,能到他们嘴里的麦基本上都进行过脱壳处理。
人力脱壳,千百年前的汉代跟清代末年用的也是一样的方法,算不上太操劳,但刘彻话一出,江观潮还是想到自己小几个月前呈入宫廷的新麦穗,在那之后皇帝并没有作出反应,他还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被皇帝忽视了。
现在看来,不仅没有忽视,他还憋了个大的出来。
……
当天晚上在考工室猫着的江观潮就被召唤进宫,走之前内侍秋鸣好好打量下温暖的哪室,让其他猫着的人胆战心惊,曹公也不在炕上舒展他干柴似的老骨头,盘腿坐起来写折子。
炕是好东西,要不给公里的贵人也盘一个?
这些事情跟江观潮都没有关系,太久没有见刘彻,一朝入宫他还是有点忐忑的。
秋鸣领他在黑不隆冬的宫掖中穿梭,在他身前还有俩相貌年轻的小内侍,一手提一座灯笼,灯笼表面绘制这繁丽的花式,以他的审美很难看出是金珠玉梅还是苍松翠柏,只知道枝干上缀花,绢布被灯火映衬得煞是好看。
秋鸣在刘彻寝宫门口停下,江观潮知道,这便是到了地方,他浅吸一口气进门。
宫内的灯火多而明亮,勉强在黑夜中支撑起了暗淡的居室,他从外间走向内室,在博古架似的陈列架上找到了先前送进宫的模型。
试做了好几座筒车模型后,他跟傅长机的手艺越发娴熟,做出来的筒车也不是一开始摇摇欲坠,倒个水就能被轰塌的模样。最后摆弄出的成品及精致与实用性为一体,俨然是农田旁真实筒车的微缩版。
江观潮对这架筒车非常满意,把玩许久,怎么看怎么好。傅长机对它也十分满意,所以在跟江观潮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了几番话后,屁颠儿屁颠儿把它送进宫里了。
江观潮:QAQ!
我的模型!
现在看来,起码模型依旧,不落粒灰,木材上更是反着一层经常被抚摸打磨才特有的光泽,看来刘彻对它也很喜欢很宝贝,这让江观潮多多少少缓解了一番割爱的情绪。
刘彻坐在垫子上,形象与朝会时大不相同,披头散发说不上,但衣服和发型明显随意得多,连冕冠都不带了。
江观潮刚要慢吞吞地行礼,就被拦住了:“江郎快起。”
江观潮心里嘀咕,什么时候能不搞特殊化一次,叫我江司丞啊。
汉代帝王对臣子常以官职名相称,称呼为郎那是相当不顾上下尊卑拉近关系的称呼方式,越是清楚这一点,江观潮就越觉得无福消受。
他对刘彻充满了疑问:我们很熟吗?我们真的很熟吗?我们不熟吧!
橘猪猪:我们当然非常非常熟悉啦!
两人各怀心思,却又不互相知晓,虚与委蛇一番后开始说麦穗的事。几个月过去,晒干的麦穗依旧被保存得不错,落下来的穗子都被搜集起来,单独放置在一旁,刘彻仔细问了选种等事,江观潮一一作答。
“若想令此麦同玉米一般在全国推广,还需多久?”问到关键点上了。
玉米种得很好,除却江观潮主持的大田地,河东一带以及京城其他郊野也有人试点种植,目前回馈的成果不错,即使产量如不江观潮,也胜出其他作物很多,更妙的是这谷不挑地方种,水多水少高地矮地都无妨。
江观潮保守估计:“起码还需二三年。”玉米是现成的,小麦是从头改良,这能一样吗?
两人说了几轮,得出的结论是推广先推广着,等到全国人民却都习惯种植小麦了,咋们再换种子,凡事有个先来后到。
刘彻问:“除却江郎之外,可否还有人能主持此事?”
江观潮听后也没有多警惕,他一五一十交代:“除我之外还有赵、骧几位农官同我一起收拾小麦,期间传他等选种之法,应可主持此事。”
刘彻听后面上不显,心里却乐开了花,他知人善任得有些过头,总觉得把江观潮只放在田里,那是埋没人才,故用慈爱的眼神看向他说:“江郎可听说过夜郎国?”
江观潮: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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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猪日记:朕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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