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来, 冯二爷起了个大早儿,刘小锅先去那家送了帖子。
“老爷子, 给您请安了,过早了吗?”
刘小锅也不知道是哪儿学的, 扎扎实实的行了个旗礼。
因为是逆着光, 老爷子一时之间没有认得出来, “喔, 是你啊, 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 再想不到是刘小锅来了的, 不逢年过节的。
“我们是昨儿晚上来的,今儿一大早, 二爷就要我来给您请安了。”
每次都是他先过来,然后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二爷随后就到。
四爷自己刚起来洗漱,他自从不是科员了, 便成了家里面最闲的人。
四太太屋子里面伺候他洗漱,不敢说的太直接, “今儿出去转转, 看看有什么伙计。您心灵手巧的, 什么都能上手的, 能写会算。”
四爷不说话, 去找营生这个事儿, 多难只有自己知道, 自打佟二爷走了,他心里面总是时时牵挂。
佟二爷做了他不敢做的事情,一个人去当兵,无牵无挂了倒是,可是他还有一家的老小。
他洗漱净面,突然听见外面刘小锅来了,一时之间也是意外,“赶紧的,我得先去找隔壁修脸去。”
女婿要来,架子大的很,虽然是女婿,但是四爷每每都是看重的很,这女婿不是一般的架子大。
四太太再不多说什么,开了钱匣子,手顿了顿,不由得犯愁。
女婿来一趟,前后招待,钱她拿不出来。
先前四爷还有事儿做,现如今是坐吃山空。
“拿去吧,再给禧姐儿买一个羊肉饼子回来吃。”
四爷匆匆出门去,要去修面去,眉眼鼻,这是人的脸面。
回来了,买了羊肉饼子,刚好四小姐在院子里看书,瞧着他送进去,只气的书都扯皱了。
气鼓鼓的回了房,五小姐在房子里绣花呢,她喜静,在屋子里绣花,一坐一整天的。
看着她生气,也没说话。
倒是四小姐忍不住,“我们就是捡来的,爸爸忒偏心眼。”
五小姐额头上出来汗了,很是费眼睛,随着光线挪了一下绣花棚子,“你又爱为这些生气,三姐读书辛苦。”
而且家里头,对着三姐偏疼,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四小姐就闭嘴了对着这样的榆木脑袋,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气鼓鼓的坐在那里,对着镜子看自己,笑了笑,自己比三姐好看。
自己是尖下巴,双眼皮,淡眉毛,笑起来的时候娇俏甜美。
她总是觉得家里姐妹自己是最漂亮的,三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一眼总是能看到她的。
三姐儿为人方正,并没有自己可人,五妹又是木头一样的,数来数去,自己最有灵气。这样便高兴了一些,对着镜子描眉。
“明儿学校里有演讲比赛呢,你去不去?”
五姐儿摇摇头,“不去了。”
她趁着休息的时候,赶紧的做完了活儿,人家要的急呢。
因此中午吃饭的时候,刘妈端进来,她便匆匆吃了。
家里有了客人,她们就各自吃了,瞧着碗里面有肉,她都吃干净了,长身体的女孩子也是爱吃肉的。
三姨娘就笑,“这次来,又带了不少的好东西呢,我瞧着有衣服料子,到时候太太肯定要分一下的。给你做一身新衣裳。”
“商量一下要个颜色鲜艳的,大姑娘了,穿鲜艳一些好看。”
一边笑一边瞧着五姐儿,她只生养这么一个心肝儿肉一样的疼。
姑娘大了,也要看人家了,四太太仁义,这些年她们娘儿俩做活攒了一些钱,四太太一分钱没要,只是不给零花了。
说起来四姐儿五姐儿的婚事,只说是三姨娘自己看,老爷子电头就好,四太太一概不管。
四姐儿早就摔了筷子睡觉去了,她觉得家里来了客人,自己就跟下人一样的,在自己屋子里面吃。
不平等,不公正。
都说是反对封建,她只觉得自己家里就是个封建的牢笼,老爷子就是封建大家长,第一个应该被打倒的。
财产自由,她没有四太太不给零花。
人身自由,她没有,出门都要报备,过点了家里就关门。
精神自由,婚姻自由这些,她都没有,跟三姐一个学校,人家背地里都要说小话,她是妾生的孩子。
不服气,一百个不服气,都什么时代了,还讲究这些,自己是封建压迫的受害者。
听着正房那里热热闹闹的,冯二爷海量,跟老丈人喝酒,从来是适量的。
四爷也知道他酒量好,从不灌醉,自己喝两杯算是尽兴。
四太太吃饭的时候,一直绷着弦儿,生怕女婿有不满意的,那祯禧瞧着了,只盘算着,自己还有什么家底儿帮一下。
等着吃了饭,四太太在屋子里盘算,她跟着进去,拿出来一串钱,“先前的皮鞋穿小了,给当了。”
四太太心里一酸,不得不接过来的,不然家里的米都没得吃。
“家里的事儿,我跟你爸爸来操心,你只管好好读书。”
“是,我知道呢,奶奶您宽心,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咱们慢慢来。”
就此便出来了,站着院子里,看着书房,不知道说些什么。
四爷坐在官帽椅上,带着一点醉意,女婿有话要说,他得听听。
能说的,大概是禧姐儿的婚事了,这个年纪,有点小了。
只是瞧着冯二爷玉树临风一般都,倒是耽误人家了,不好再留着女儿了。
冯二爷也在打量着老丈人,想着话儿怎么说,这天底下,老丈人伺候不好,一句话不对是要翻脸的。
北平的老丈人,个个排面大的很。
“禧姐儿,年纪不小了。”
四爷笑眯眯的,“也不算大,还在上学。”
这是老爷子说的,学业为重,什么时候毕业了,冯家要结婚,二话不说的事儿,算起来,也没几年了。
冯二爷心思极为细密,试探一句就知道四爷的态度了。
端着大盖碗,嗅着里面有花香,想着外面一株平阴玫瑰,果真是带着一点玫瑰香,这样的事儿,家里只有禧姐儿干的出来。
“茶好喝的很,母亲定然喜欢。”
“走的时候,给你捎带着一些。”
冯二爷只能再喝茶,老丈人有点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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