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小说:约重来 作者:尔瞻
    正说清照伸出手去接过赵明诚递来的锦盒,岂料这一幕正好撞进了赵偲的眼中。

    赵偲今日本是被赵煦勉强着与种媚兮相亲,心中已有诸多的不痛快。

    再加上她虽愈看朱梦说愈不与清照相配,但早些时候又与朱梦说定了元宵之约不好辜负的。

    故这一路上赵偲都在想着如何是好,一边是要打发赵煦与自己安排的相亲对象,一边还得寻个法子打消朱梦说对清照的那点想法。

    如今倒好了。

    怪不得我在相国寺入口等了许久都不见你踪影,原来你早与赵明诚做一处去了。

    赵偲远远看着清照,感叹她今日打扮何止精心二字可了?

    嫩脸修蛾、淡匀轻扫,更兼蛾儿雪柳。

    平日里清照多是着雅色衣裳,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白,或是为与灯月相映。

    赵偲愈看愈觉得眼眶泛酸,难道这便是命中注定?纵是她再横加干涉,终是无法阻止清照与赵明诚的缘分。

    只是......只是为何觉得这般不甘......好似心中被剐去了一块似的。

    赵偲垂眸掩心而行,再无心去管什么种娘子、朱郎君。

    正当她若游魂一般不知行至何处,忽有人唤住她道:“桴材。”

    赵偲停下脚步来侧身一看道:“知可兄,你竟也在此......”

    许叔微没看出赵偲情绪不佳,仍温和笑道:“我元宵后便要回余杭了,想着难得来趟汴京,总也要凑凑热闹才算来过。”

    许叔微此言让赵偲内疚不已。

    本是她邀请许叔微来汴京寻自己的,结果她不仅没有尽地主之谊,反倒是让许叔微帮了自己不少忙。

    赵偲微微启唇,但那句抱歉却如鲠在喉,因为赵偲知道,许叔微要的并不是那句抱歉。

    但不管赵偲如何想,许叔微却是从未责怪过赵偲的,他此时觉察到赵偲气色不对,又以手掩心,忙关切的问道:“桴材,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赵偲故作无事,强扯出笑容道:“我很好,只是这里烟气太重,故有些气闷罢了。”

    许叔微却不信赵偲这套说法,直抓起赵偲的手来诊脉。

    偏不凑巧的是,许叔微与赵偲的这一幕,亦被清照瞧了个清楚。

    原先清照见赵偲在不远处,下意识的便想唤赵偲的名,可又顾忌到李迥与赵明诚二人还在身边,只得焦急的望着赵偲,看着那许大夫握了赵偲的手好一会儿才放开,又是满脸关切的与赵偲不知说着什么。

    赵偲这边被许叔微强行把了一回脉,心中有些不快,但许叔微一片好心,赵偲不好当面发作的。

    许叔微观赵偲脉象虽有些虚浮,但大抵没有问题,这才放开赵偲的手,免不得叮嘱几句。

    赵偲只是点头应付,又将身后的种媚兮与朱梦说介绍给了许叔微,让他们三人寒暄去,之后又忍不住向清照所在之处瞟去一眼,岂料赵偲这一眼,正好与清照看过来的视线撞到了一处。

    赵偲心中气闷,也不管清照眸中分明焦急,只作未看到清照一般,加入了许叔微的寒暄队伍中,甚至开始与那种家娘子说话。

    赵偲扭过头那一瞬,清照心中便道:阿偲生气了。

    可清照现下心中亦是憋闷。

    虽是她未等赵偲有错在先,但原先说好了一同逛灯会,怎得现下赵偲身边男男女女如此之多,且那小娘子是个生面孔,难道阿偲身边又添红颜?

    于是赵偲与清照便这般隔着几丛人群,心中各怀垒块,摆出了不理对方的架势。

    可这大好元宵夜并不会因为清照与赵偲闹别扭而发生改变,来往游人愈行愈盛,都民仕女罗绮如云,王孙公子并肩低语。

    在一阵嚷嚷人群与宝马香车的角逐过后,赵偲竟不知被人群挤去了何处。

    待她回过神来,不说许叔微与朱梦说不在四周,就连三五亦不见了踪影。

    赵偲方才不过强撑了番精神与许叔微几个说笑,如今只剩她一个,顿感意懒,便随意漫步一回。

    明明月是极好,灯亦是极好,晦明晦暗,在赵偲眼中竟皆成了黑。

    来到宋朝有多久了呢?赵偲不禁想。

    是九年?还是十年?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又何去何从?

    一番思量后,赵偲终是停住了脚步苦笑道:“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我与她本就不是一类人,又何必......”又何必什么呢?言至此,赵偲复又迷惘起来,她想强求的又是什么呢?

    正在赵偲落寞之时,忽的鼻尖隐隐闻到了一股熟识的暗香,她不禁寻香而去,行过千火万灯,穿过肩儿厮挨的男女,寻寻觅觅至一所在,可此处正是灯街的末端,只有灯火点点、游人稀稀,赵偲复又彷徨。

    待得她蓦然回首之时,有一白衣女子,在那人群接踵之间,灯火阑珊之处,颔首垂眸、黯然伫立......

    清照回过神时,她已被赵偲拉着手腕不知行了多久。

    为何会如此呢?她本是与盈盈、堂哥和那赵衙内一处。

    岂料灯街这头忽有杂耍班子开始表演戏法,带着一阵人群袭来,硬生生的不知把她挤向何处去。

    等她再看四周,堂兄与盈盈早已不见,只留她孤零零一个。

    但清照只觉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终于有机会去寻赵偲了......

    可待清照环顾一回,从街尾往街头看去,何止人山人海,该如何寻才好?

    正在清照低头暗思时,忽的有人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直将她带离了灯街。

    等得那人停下脚步且松开她,四下只有石砌雕栏围绕着大片绿波,此地正是相国寺的一处放生池。

    因着如今犹寒未暖,放生池中连枯荷败叶都不见,但池面上乍星星点点,细看原是一盏盏荷灯,想是途经此处的男男女女所放。

    清照不知看了荷灯多久,但她终是个不懂逃避之人,一个回身,只面向身后那个人道:“我不该不等你来便去了灯街,你莫要生气可好?”

    清照此时面对的,是赵偲难辨喜怒的面庞。

    赵偲对清照所言毫无反应,只是敛着眉直愣愣的看着清照。

    清照终是感觉到赵偲今日情绪不大对,斟酌着再说些什么才好,正在她开口唤道:“阿偲”时,只听赵偲道:“你为何与赵明诚在一处?”

    清照心中一惊,霎的好似懂得了什么,忙解释道:“我并未与赵衙内一同来的!”

    赵偲见清照目光灼灼又略带紧张的语气,心中稍稍舒服了一些,复又问道:“那你方才......为何......”

    清照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是在相国寺门口等你,可盈盈拽着我就往灯街去了。后来便遇上了堂哥......那赵衙内是堂哥的好友,于是便一同去商谜摊子玩了一回,恰好赢了个彩头,那赵衙内说不用上,便让与我了。”

    让与你?分明就是借花献佛!赵偲心中默默腹诽。

    不过听了清照这番话,赵偲稍稍放下心来,既然还称赵明诚为衙内,想是还未有好感罢?

    清照看赵偲一脸不知在思忖甚的模样,倒也好奇起来问道:“你认识那赵衙内?”

    赵偲想了想道:“算不得认识......有过几面之缘。”

    清照却不信赵偲这番话,方才至现在,赵偲言语行间透露皆是对赵明诚的在意,难道......赵偲生气并不是因为自己没有等他......而是......

    清照忽然心中一动,试探性的问道:“阿偲......方才你身后的那个小娘子是?”

    赵偲还沉浸在自己内心的小九九中,随意答道:“那是种大人家的孙女......官家让我带她出来耍耍......”

    赵偲实在说不出她与种媚兮是被安排政治联姻了,只得随意扯了个谎。

    但清照可不是能随意糊弄的女子,她观察一番赵偲的神色,再回想那种媚兮的模样,心中暗暗有数。

    虽然清照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时不时能从李格非那听到些朝中之事。

    现在朝中,姓种的大臣可没有几个,能让当今官家特别关照的,就更是屈指可数了。再说赵偲比自己还大一岁,今年当是十八了。至今却还未娶亲,官家便是为他赐婚也在情理之中。

    可清照疑惑的是,赵偲好似从来对女子皆无意......便不说后来招惹上的那个孙大娘......李洵与维莠是多好的女子啊......也不见阿偲动心......反倒是......

    清照悄悄抬眼望了一眼赵偲,只觉他生得确是何郎傅粉,更兼蒲柳之姿。

    再想那许叔微与赵明诚,虽无神姿高彻,但也算得瑶林玉树。

    难道......

    盈盈曾经说的话又在清照脑中浮现,她忽的便按奈不住开口问赵偲道:“阿偲......你好龙阳否?”

    赵偲此时脑中本上演着《李清照与赵明诚劳燕分飞三十六计之钗头凤》。

    清照冷不丁的一个发问犹如冬日落惊雷一般,直接把她问懵了。

    清照见赵偲一脸似恼似惊的表情,倒好似心事被自己揭穿了一般,复也有些懊悔起来,怎得自己脱口便问了这般问题......可......可是自己真的很在意啊......

    于是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个为自己按奈不住的发问懊悔不已,便这般大眼瞪小眼,尴尬至悄无声息之境。

    最后倒又是清照先开口说了一句:“阿偲你莫要慌......我......我素日里在书中亦是......亦是见过割袍断袖一类......你......你若真是好此风......”

    赵偲听着清照断断续续的话语,真不知该说哭笑不得还是啼笑皆非。

    先前被赵佶误会自己是个龙阳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连清照都误会起来了?

    而且这姑娘平日里看的都是什么书啊?居然还有割袍断袖一类的剧情?

    再说......自己是女人,喜欢男人也......等等,清照该不会以为自己喜欢赵明诚吧?

    赵偲愈想愈气起来,她这不男不女的身份着实让自己尴尬,可扯到了赵明诚她可不能忍了,倏地便板起脸来对清照道:“我不好龙阳!”

    赵偲说的煞有其事,可清照此时可不信了。

    也难怪她不信,自她问了方才的问题后,赵偲的脸便像是走马灯似的变了一圈的颜色,若是确无此事,怎得会闷了如此之久才反驳呢?

    清照看着赵偲忽明忽暗的面庞,心中一揪,却仍是挺直了腰板笑着对赵偲道:“阿偲......我爹爹常说“气以诚为主”,我亦觉“诚”为人之脊梁。”清照说着颤颤地伸出手,抚了抚赵偲的头又道:“阿偲你心悦女子也罢,心悦男子也罢,只要是你从心只为,我......”

    清照一番话犹未尽说,忽地面上一暗,随后似有温热之气抚上面来,于自己香腮上留下一个温热后,移到了耳畔低低道:“我不好龙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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