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站下车的人很多，两人跟着人群出了站，在广场上面面相觑。
江鱼看不懂地图也摸不清地方，干脆直接打了个车。
司机估计是这边的老乡，以为他们俩是来旅游的，十分热情地把周围的景点介绍了一遍。
江鱼一边听，一边扭头望向车窗外。
顾爷爷的家在市郊外的小镇子里，一路过去，能清晰地看见远处连绵的小山脉。
司机不停歇地找着话题，说完还意犹未尽地问了句：“哎，我看你俩年纪都不怎么大啊，出来旅游家长放心吗？”
江鱼应和着：“还行还行。”
他回头看了眼，顾安从早上起床开始就有些神游，这会儿正看着窗外发呆。
镇子离得不远，等看到路口的标牌时，顾安才开口：“麻烦停在前面的路口。”
拎着东西下车，顾安回头朝司机说了谢谢，这才看向江鱼：“走吧。”
一路过来，路上竟然没多少人。
江鱼敏感地注意到，偶有路过几个老人，顾安似乎都悄悄躲开了。
绕过小河湾，两人停在了一个双层小楼的院门前。
顾安声音很低：“这里就是我家了。”
江鱼看着周围的树林，点点头：“很漂亮。”
顾安笑了笑，没说话，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和门口看起来的干净漂亮不同，本该是种满了花的院子里却满是杂草，只留了一条通到客厅的小路。
江鱼往里望了一眼，没看到人。
顾安抬手敲了敲客厅前的门，声音放大了一些：“爷爷。”
有咳嗽声在里屋响起，像是喘不上气的破风箱。
顾爷爷披着外套一边咳一边从屋里出来，看见门口站着的两个人，表情不太好看：“怎么回来了？”
语气也十分不满。
江鱼这才觉得，有些事似乎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顾安拎着东西依旧站在门口：“我们回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顾爷爷喘了两口气，皱眉从客厅的茶几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他不提让人进屋的话，江鱼只好跟着顾安站在门口。
“怎么带着衣服？还想在这儿住几天？”顾爷爷警惕地看着他们。
顾安有些难堪，说：“……只是想回来一趟。”
顾爷爷狐疑地看了眼江鱼：“你是江真的儿子吧？你们是不是不想领养了要把人送回来？”
不等江鱼开口他又瞪着眼说：“我跟你说你送没用，让你妈来。”
江鱼看着他，有些震惊，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他心里涌上一团火，想发飙，但从小到大的教养却不允许他这样对一个老人。
顾安的脸色有些白，仓促地解释：“今天是我……”
“不送回来。”江鱼突然打断他，盯着顾爷爷，语气很冷，“您不配养他。”
没等人反应过来，他一手牵起顾安：“走。”
他们出了门，直接原路返回到了镇子的路口。
等车的时候江鱼看了眼手机，期间竟然隔了不过十几分钟。
他低头看向顾安，本以为他会难受伤心，可顾安的样子却像是轻松了许多：“我们直接回家吗？”
江鱼半天才嗯了声，又犹豫着问：“你跟你爷爷……”
顾安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笑了笑：“他从早就这样，我习惯了，就是怕你不高兴。”
江鱼皱了下眉：“怎么昨天不跟我说。”
……说了肯定就不会带你回来了。
顾安仰头看着他，认真地说：“我只是觉得，有些事瞒不了，不如让你早点知道。”
江鱼沉默了半天，抬手揉了下他的头发：“回家吧。”
“嗯。”顾安点点头。
幸好A市到这边的高铁车次不少，俩人直接买票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顾安明显要兴奋不少。
江鱼低头看着，能清晰的感觉得到自己对他的亲密度在一点一点地增加。
他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两个人都是自己长大的缘故。
下了高铁又倒车折腾一路，一天没吃饭，两个人都饿得不行，干脆连家都没回，直接奔向了火锅店。
吃完火锅出来天已经黑透了，顾安依旧很兴奋，在马路上跑跑停停的。
江鱼刚要让他消停会儿，耳边却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像猫叫。
他停住了脚步。
顾安跑到他身边，刚要说话就见江鱼比了个嘘，他赶紧闭了嘴。
两个人一起聚精会神地找着声音的来源。
“在车底下？”顾安小声问。
江鱼没说话，蹲下身，指尖在地上点了点。
车底盘下似乎伸出来一只小爪子，很快又缩了回去。
顾安屏住呼吸，从兜里掏出袋牛肉干递过去。
江鱼拆开，把肉粒放在手心等着，过了约有两三分钟，底下终于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小脑袋。
是只猫，挺小，脸上灰扑扑的，很活泼。
江鱼没动，只把牛肉干往前移了移。
小猫歪头盯了会儿，最终没有抵住诱惑，迈着颤抖的步子嗷嗷上前。
江鱼反手拎住了它的后脖颈。
“喵嗷嗷！！”
顾安把手缩进袖子，连忙把猫接了过来。
小猫一直在挣扎，把他的袖子抓得乱七八糟。
江鱼看了两眼，说：“还没断奶，可能是跑丢了。”
顾安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小猫，问：“那怎么办？放回草丛里？”
现在天气已经挺热了，这么大的猫应该冻不着。
江鱼考虑了一会儿：“可以，找个小区吧，看看有没有人收留它。”
顾安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吃饭的地方在商业区，很少有居民楼，两个人只好抱着猫多找了一会儿。
小猫渐渐在顾安怀里安静下来，借着路灯，差不多能看清楚它的模样。
猫应该是白色，只不过身上的毛脏得打了结，看起来灰扑扑的。
顾安也不嫌脏，低头挠着它的下巴：“好瘦啊，我都能摸到骨头。”
江鱼看他一眼，问：“你想养它？”
顾安一愣，有些紧张地摇头：“不养。”
“跟我装。”江鱼啧了一声，“想养就养吧，反正家里也不多一个吃饭的。”
顾安的眼睛立即一亮：“……真的？”
江鱼弹了下他的脑袋，直接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上，顾安明显很兴奋，不住在问东问西。
江鱼实在不太耐烦，一伸手捂住他的嘴。
顾安眨眨眼：“……”
总算消停了。
这小猫也是心大，只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然趴在顾安怀里睡得呼呼的。
江鱼进屋之后，从杂物间找了个纸箱子来，又铺了几件旧衣服：“放进来。”
顾安小心地托着猫屁股放了进去。
俩人一猫开始干瞪眼。
“喵嗷！”小猫吼了一声。
江鱼低头点了几下百度：“……弄点米糊吧。”
“好！”
猫崽子很乖，估计也是饿急了，老老实实地舔了一脸米糊，吃饱之后很快就消停了。
江鱼站起身：“行了，明天再去买猫粮吧。”
俩人洗了澡又收拾完东西，就到了上床睡觉的时间。
顾安今天格外活泼，躺在床上还一直翻来覆去。
江鱼闭着眼骂他：“不睡觉就滚出去玩。”
顾安嘿嘿两声，凑近了些，小声问：“你很困吗？”
“废话。”江鱼迷迷糊糊的，“今天坐了十来个小时的车。”
顾安沉默了一会儿，小心地伸手抱了抱他：“谢谢你。”
江鱼嗯了声，没睁眼，半天又小声说了句操。
“怎么了？”顾安连忙支起上半身问。
江鱼用尽最后一丝意识：“忘了说……生日快乐。”
屋里很黑，只有窗户里透过一点月光来，昏暗得刚刚好。
顾安低低嗯了一声。
嗯完他又觉得不够，想了想，小心地凑近江鱼脸前亲了一口。
顾安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偷偷把脸埋进被子里，慢慢睡了过去。
俩人给小猫取了个名字，叫灰灰。
灰灰长得很快，一两个月就长胖了一大圈，家里的沙发也开始惨遭蹂.躏。
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中考如约而至。
这三四个月期间里江真只回来了一两次，无一不是呆了一两天接着又赶往下一个城市。
索性俩人已经习惯了。
六月底的中考，他们并不如何担心，考试前一天甚至还带灰灰去打了个疫苗。
轻轻松松考完试，直接迎来了长达近三个月的暑假。
天气热到没边儿，江鱼更是懒得往外跑，直接在家宅了一个暑假。
高中开学的时候李贺看见他一脸震惊：“你他妈跑韩国做美白了？”
“滚。”江鱼趴在桌子上补觉。
市里只有一中附属这一所重点高中，大多数人都考到了这边，开学一眼望过去大片的老校友。
当然，其中不止包括李贺和顾安，还有杜远。
不过自从上次打完架之后，杜远就没怎么再找他折腾，只偶尔会往这边看上几眼。
每次一对视上视线，江鱼总有一种说不清的反胃感。
他干脆不再理。
“弟弟，你是不是长高了？！”
顾安看着李贺，啊？了一声，有些茫然。
江鱼的思绪立即被拉了过来，往这边看了眼：“是长高了点儿，估摸着快有一米七五了。”
李贺啧啧感慨：“年轻人真的不得了啊，半年长十厘米。”
顾安先是兴奋了半天，很快又有些失落：“但是还是没你们高。”
“废话！”李贺嘿了一声，“你要是现在就跟我们一样高，我跟你哥可就太丢人了。”
“那个……你们的数学作业还没交……”
旁边有个女生小声说。
江鱼回头看了她一眼，从书包里掏出份试卷递过去。
旁边俩也交了上去。
“谢谢。”周梦低着头。
等人走远，李贺才戳了戳江鱼的肩膀：“哎鱼儿，她对你好像有点儿意思。”
江鱼懒得理他，直接趴下睡觉去了。
“我靠……”
李贺在他身上找不到共鸣，只好去找顾安，戳了戳：“弟弟，你可能要有嫂子了。”
江鱼拎起书哐当一砸。
……嫂子。
上课的时候顾安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忍不住盯着江鱼看了一眼又一眼。
江鱼忍无可忍地扭头看他：“？”
顾安赶紧收回视线，转而又去盯前排坐着的周梦。
长得确实挺漂亮，白白净净的。
……江鱼喜欢这样的吗？
顾安看着看着，莫名有些不服，他想：明明我更好看。
中午放学之后江鱼想补觉，顾安就直接和李贺一起出去吃了饭。
睡了小半小时醒来，江鱼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准备去个厕所。
他刚抬头，接着就和别人对上了视线。
周梦大约没想到他会突然醒过来，先是一愣，连忙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耳尖连着脖颈一起发红。
江鱼：“……”
他不呆不傻，完全感受到了对方少女心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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