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假男友

    第十九章假男友

    从颜钟意重试定妆造型的那天，再到她再次正式进组的那日, 中间其实也没隔多久, 因为她的上一部剧只差一些外景镜头就杀青了。

    蒋凌西所在的民国剧剧组很快拿到了颜钟意那边发过来的进组的各种信息, 因为得安排艺人团队的住宿和用车。

    一般剧组都是统一安排统一发车往返酒店片场, 演员带私车也是跟组走，上档次的酒店包一整层的标间给主创团队和演员住，再找个普通宾馆给普通工作人员住。

    搞特殊待遇不是不行, 毕竟红一点的明星有需求, 天天被狗仔顶着镜头拍，谁也受不了。

    主要看谁出这个额外的钱。

    颜钟意算是让投资商很省心的演员了, 她自己出钱升级了酒店顶层的套房，也自带保姆车和司机。虽然除了生活助理还多带了个健身教练, 但只要是她自己带的人，也都升到了同一家酒店里来, 走了她自己的账。

    只要不让剧组出钱, 一切都好商量。

    但蒋凌西刻意有关注, 当然知道颜钟意额外多带了人。他也知道, 颜钟意一般进组就只带生活助理和司机, 连助理经纪人都不会跟组的。

    何况这剧没什么需要颜钟意带私教进组搞健身特训的高难度动作戏。

    周常安跟着妹妹钻进颜钟意定制的保姆车时, 很是兴奋。

    “哇！颜颜姐！我都想和飞飞互换工作了！”一米八五的周常安看起来很是威武, 肌肉虬结, 是那种带着男子气概的彪悍款，只要他不开口的话……

    “太幸福了！呜呜呜！太幸福了啊！”他的一双大掌正在深情又小心翼翼地到处抚摸，从皮质座椅到防弹玻璃, 一寸都不放过，简直像是在摸情人的脸，“李叔，要不然今天让我开车行吗？行吗？开一次，我这一生值了！”

    “赶紧坐好吧你！”周飞飞一脚踹在亲哥屁股上，“还想抢我工作来了！你开车能把我头发都颠成鸟窝！”

    周常安赶紧规规矩矩坐好，大手却没肯离开屁股底下的座椅，抚来又抚去：“颜颜姐，真的只缺一周男友吗？让我假装一辈子都可以，呜呜呜！我帮你揍他！什么臭导演，还片场吃起豆腐来了！”

    颜钟意被这对活宝兄妹逗乐了，但也没忘叮嘱他：“行了常安，别喊颜颜姐了，到时候你就冷着脸少说话就对了，也别凑到蒋凌西跟前去，喊我就喊钟意。”

    “那感情好。”周常安喜滋滋地接话道，“搭肩吗？搂腰吗？可以亲一下吗？气死他吧！”

    然后周常安就被颜钟意手里拿着的小册子拍了下头。

    “我又不是为了想要气他，你别招惹他。”颜钟意把小册子扔进周常安怀里，“我看情况，不用你主动。你路上闲着没事看这个吧。”

    周常安本来还有话要和他的“娱乐圈女神”兼“妹妹的金主饭票”逗贫嘴，可低头定睛一看，小册子是这车的说明书，顿时如获至宝地翻看起来，想瞅瞅这车那些神奇的定制小功能。

    颜钟意靠在座椅上闭目休息，她真的并不是想用假男友，去气蒋凌西。

    气他干什么呢。

    她只是觉得，蒋凌西一直不肯放手，不肯move on，甚至分手后还一直自说自话固执地把她圈进他的领地范围里，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她和蒋凌西提了分手，却一直保持了单身。

    导致蒋凌西该吻吻，该抱抱，该干涉还干涉，依旧妄图行使一切男朋友的权利，从来就没有活得像个前男友。

    当年蒋凌西拿着钻戒求婚，逼着她回头去审视，发现自己再也不敢轻言一句自己懂得“爱”到底该怎么定义。

    但她想，蒋凌西想要的，大概也并没有错。

    他一来想结婚，二来想要她不要再接爱情戏。

    有一句流行的话，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深究起来，其实很有意思。

    大概就是说，爱情的终点，如果不肯达成婚姻的承诺，那就是不负责任。

    这其实挺像蒋凌西受过的教育。

    爱一个女人，要负责任，那应该就是想娶她，希望她是自己孩子的妈妈，要为她提供稳定的物质环境，哪怕她不怎么工作，也愿意养她一辈子，自己出去奋斗，为她挡风遮雨，为她披荆斩棘，护她一世安稳。

    可是颜钟意，全都不想要。

    而演员是个很特殊的职业，男朋友作为爱人，不愿意你去拍爱情戏，不高兴你和别的人卿卿我我，确实应该考虑他的意见。哪怕男女的身份反过来，也一样。

    颜钟意没觉得自己不喜欢蒋凌西了，但是她觉得和蒋凌西待在一起，不自由。

    父母生她养她，也不曾要求她或者束缚她，放她自由选择职业，自由选择爱人，自由选择人生，让她不禁生出了一丝疑虑。

    是不是爱情就是让人甘愿画地为牢，学会放弃很多单身时候自然而然拥有的权利。

    如果是，那达成婚姻关系，恐怕限制会更多。

    从此以后，做职业选择要考虑你的意愿，接戏要考虑你的意愿，换国家换城市要考虑你的意愿，生儿育女都要考虑你的意愿。

    很正常，大家都是独立的个体，两个人在一起，势必要互相妥协才能磨合，不可能两全其美，都遵从本心。

    可她不想妥协，她也不想逼着蒋凌西妥协。

    她平衡不好这份爱情和自由之间的尺度，蒋凌西也从不肯安分地待在她的压力线以外，总要试探着步步逼近她的舒适区域。

    那不如就放弃男朋友，重回单身算了。

    从此以后做决定，就自己为自己负责，仅此而已。

    她没有再谈恋爱，不是因为还奢望着想吃回头草，而是因为蒋凌西让她发现，她自己很难界定，自由与不负责任的边界到底在哪里。

    她可能和普世价值观不太吻合。

    她不觉得自己是想找人玩一玩而已，她谈恋爱很认真的。但是她的认真，既不意味着现在就想结婚，也不意味着未来会以结婚为目的。

    索性不如保持单身算了。

    可是继续地持续地保持单身，总让蒋凌西误会，误会她还是他的。

    颜钟意到酒店时，已经很晚了，晚到当天剧组已经收工了，所以明天再去片场开工就成。

    但颜钟意猜都猜到了，蒋凌西还在等她。

    之前蒋导是直接入住了主创团队和演员的那一层剧组包房的，他平时进组连个生活助理都不带，无所谓。

    但等颜钟意进组的那天，蒋凌西也自掏腰包升级了顶层套房。

    理由很充分，最近热搜上得勤，蹲着等偷拍的狗仔不少。颜钟意没进组的时候还好，等到进组了，就太麻烦了。

    这酒店的顶层套房，安保严格，独立的专用电梯和专用车道出入，没有房卡是刷不上来的，狗仔根本偷拍无门。整个酒店一共就顶层四套，往四个方向延展开来，中间是公共区域，带有会客和娱乐功能，而且说是顶层，实际上算得上双层，顶楼是鸟瞰夜景的露台花园，四角分开，保证私密性，中间用空中玻璃走廊连接，附带着无边泳池。

    套房够大，有书房有厨房有保镖房有会议室，还带私人SPA按摩房，卧室更不止一个，其实一般明星来个小团队都住得下。

    算得上同“房”，但绝用不着共枕，连助理带司机都能住下。

    进组的行李不少，周飞飞和李叔也跟着一起上来了。周常安似个人高马大的放风儿童，等着妹妹一会儿带他玩转套房，生生对着电梯的镜面，把自己兴奋得不行的一张脸，塞进大手里，使劲揉搓了两下，才装出了一张酷哥的型男脸。

    揽着颜钟意出了顶层套房的专用电梯。

    蒋凌西就在中间公共区域的会客沙发那儿坐着等她，这么晚了，半点不见疲惫委顿，依然肩背笔挺，手边是贴满了标签的剧本和散落的纸张。

    顶层套房现在就订出去了两套，电梯响的时候，他就知道是颜钟意到了。

    但并没想到还有个搂着她很亲密的男人。

    蒋凌西明显是洗漱完了，才过来等人的，正垂着眸在剧本间写写划划，比起平日里的一丝不苟，要稍微放松了些，衬衫领口微敞，袖子也随意地卷到了肘间，露出了小臂有力的线条，额发微湿垂落，被会客区暖色的灯光一照，冷峻的脸上甚至还带了点柔和。

    可当他抬眸看清眼前时，这柔和，便像错觉一般的幻灭了。

    蒋凌西收敛神色，站了起来，身姿挺拔，却又坚硬，浑身散发着冷淡的气场。

    “蒋导，这么晚了，还没回房休息吗？”颜钟意这回和他打招呼时，不带什么挑衅也不带什么讽刺，语气称得上温柔，态度称得上礼貌。

    可蒋凌西一听到颜钟意喊他蒋导，就想咬牙。

    他淡漠又凌厉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往她腰间巡梭了一圈，落在了她身边高大魁梧的男人身上。

    这奢华且宽阔的顶层里，一时竟安静了下来。

    毕竟电梯口还有助理和司机，还有颜钟意的一大堆行李，蒋凌西没什么过激的举动，他不动声色地把目光又转回了颜钟意身上。

    “我在等你。”蒋凌西回道，他并没有问这男人是怎么回事，“少年时期的戏份我做了修改，需要和你沟通。”

    颜钟意沉默了片刻，转了身，把房卡递给了周常安：“你们先进去吧，我和蒋导聊一下。”

    周常安毕竟不是真男友，只好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她，示意真的不要紧？

    “去吧。”颜钟意踮脚，仰头，捧住周常安的脸颊，亲昵、迅速、并且精准地，在自己手指上借位吻了一下。

    从电梯到会客区，隔着十来米呢，蒋凌西的眼睛又不是高清摄像机，又不带慢放和回放，身为一个熟练的演员，不至于让他看出什么破绽。

    真的亲一下也不是不行，但她不擅于勉强自己，要是真的喜欢周常安，那倒是无所谓，问题是她不喜欢。

    闲杂人等推着行李走了，颜钟意大方地走到了蒋凌西面前。

    任由他一把扣住了自己的手。

    “你何必让卫文宏绕着圈子来打听呢？”颜钟意笑了笑，“哪个明星谈恋爱不是严防死守，生怕被拍到？你让他直接问我是不是单身，不是更方便？我又不会骗他。”

    “就那个周常安？”蒋凌西勾了勾薄唇，那弧度带来的笑意，半点没有蔓延到他的眼睛里。

    颜钟意没问他为什么知道那人是周常安。她报备的随行进组人员，就那么几个。

    “常安怎么了？你不是知道吗？我就是这样的，只要我喜欢，我就乐意。喜欢上任何人，都很正常。”颜钟意分毫不肯退让地和他对视。

    然后被蒋凌西拉着她的手腕，一把拥进了怀里。

    那怀抱滚烫又有力，近乎于把她整个人都嵌进了自己的胸口里。曲线贴合，亲密到身体之间几无缝隙，甚至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脏正在疯狂地搏动。

    总之，并不是个分手了两年多的前男友，该有的分寸和距离。

    但蒋凌西冷静下来的速度很快，快得甚至超乎了颜钟意的预料。

    他松开了桎梏她的怀抱，但却没有立即松开拉扯她时，握住她手腕的右手。

    颜钟意的腕骨很细，在蒋凌西手中，甚至不足他合掌一握。

    他温暖有力的手指，不知有意无意的，在她腕骨上轻轻地摩挲了一阵。这动作不像激烈的吻，也不像亲密的抱，却带了点流连忘返不愿离去的温存。

    蒋凌西从小跟着在部队里长大，什么都练过，至今依然虎口微茧，恰好扣在她手腕脉搏明显跳动的那一处，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跳更快一点。

    但在颜钟意挣扎或者开口之前，蒋凌西却主动松手了。

    他其实比颜钟意以为的，还要更了解她一点。甚至比颜钟意自己，也要更了解她在爱情上的喜好一点。

    今天如果颜钟意带来的是一个弹钢琴的，搞文学的，说是她新男朋友，也许他就不会冷静下来得这么快了。

    但是周常安哪怕身材再好，说实话，蒋凌西也不信这是颜钟意的真男友。

    不过这次蒋凌西没有急于戳破颜钟意拿来拒绝他的挡箭牌。

    是他太着急。在片场也不够冷静。

    他本来是打算循序渐进地重新接触她的。

    但是颜钟意不肯接他的电影，又接了这部吻戏很多的电视剧，他也没法不暴露自己。

    既然剧到手了，至少片场还有几个月的日夜相处，留给他慢慢攻城略地。

    她进一步，他就退一步。

    他不会再踏入同一条河流。逼得紧了，她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