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周男友

    第七章一周男友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有些带着自己私人烙印的东西。

    那一丝葡萄柚的甜味，原本是颜钟意的偏好。从那个草坪的午后双唇相碰的那一刻起，分享给了蒋凌西。

    可这甜味引出的回忆太私人。这味道属于颜钟意和蒋凌西，并不属于那对在战乱年代颠沛流离错失所爱的苦命情侣。

    瞬间就让人从戏中抽离。

    还怎么演一个满腹委屈、恐慌又惊喜、绝望又哭泣的可怜民国女人？

    毫无疑问地又NG了。挣扎的不到位，哭泣的一滴泪也没能及时地流下来。

    演得好不好，演员自己心中也有数，没人喊卡也无所谓，颜钟意自己中断了这已走调的第二次拍摄，并且拒绝承认是自己想太多的原因。

    毕竟哪怕是她想太多，那也是被对方诱导的。

    “蒋凌西……”颜钟意撑着他的肩膀，抵着他的唇，压低声音问他，“你是来拍戏的，还是来和我接吻的？你这和职场性骚扰，有什么区别？”

    其实那颗糖，早就已经化了，只在唇间回荡着一丝幽微的余味残留。

    但颜钟意对这味道太敏感，她知道，其实蒋凌西不爱吃甜食，更是从来不吃糖，当年他会随时随地随身带着一盒葡萄柚味道的水果硬糖，只是迁就她，方便投喂她而已。

    只是颜钟意不知道也没想到，分开后的这几年里，没有女朋友可以投喂，蒋凌西也依然习惯随时随地随身带着那个锡铁盒，感到心情焦虑烦躁的时候，或者熬夜疲惫困倦的时候，会拿糖代替烟提神，尝一口回忆里的甜。

    甚至那个锡铁盒，也还是当年草坪上，他从颜钟意手里接过来的那一个。

    虽然都是一样的牌子一样的盒子，但他买了新的，还是会拆了包装，然后装回原来那个盒子里去。

    此刻颜钟意误会了他是明明不喜欢却还是故意含了一颗糖，拿味道勾引她的回忆，蒋凌西也没解释。

    “如果我没来呢？”蒋凌西至今都还是带些恼火的，“你要和祁峥旭那个瘾君子演这些吗？”

    蒋凌西本来是没有打算自己来接这部剧的，他的主业仍旧是个电影导演，而不是来偶像剧里当男主角。虽然他演技的天赋不错，但他的兴趣不是饰演他人的人生，而是打造自己能够把控故事情节、用镜头投射完整世界的影片。

    他也承认，演员这个身份在他眼里，绝对不是颜钟意的第一属性。别的演员是一回事，颜钟意是另一回事。他受不了颜钟意拍太危险或者太侮辱人的戏，更是从来都无法接受颜钟意会和别的人拍吻戏亲热戏。

    不过如今的蒋凌西已经学会了迂回前进，虽然他想要达到的目的依然是很明确的。

    这个民国剧官宣主演之前，其实业内就知道，女主角大概率已经定了颜钟意，只是还没签合同。

    但是没签的合同不妨碍剧方开始提前预热，拿着演员人选大炒特炒，顺便还拿着原著节选买了个热搜，声称书中吻戏将会绝对还原，让书粉提名贴合的人选。

    各式或激烈或唯美的吻戏噱头提前宣传起来，颜钟意的女主角合同条款还在你来我往地谈判之时，蒋凌西那边的电影本子就递过来了。

    合同待遇更优，颜钟意的所有要求都可以无条件满足，更别提两边从导演到班底，从主创团队到剧本，都称得上一句天壤之别了。

    哦，还有，档期完美相撞。

    可惜被颜钟意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连剧本都没看。她太清楚蒋凌西的个性了，给他一点缝隙，他都能撞开一片南墙，给了他机会，他就不会放弃的。

    只是兜了个圈子回来，两人没在电影剧组会合，最后还是在电视剧剧组里相遇了。

    蒋凌西决定了要来，颜钟意也没有毁约。

    其实临时毁约这种事，合同里哪怕规定了再高昂的违约金，颜钟意也照样赔得起。

    但一来，她做不出这种让整个剧组临时开天窗搅得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的举动，二来嘛……

    她承认。她也不愿意和深陷法制新闻的瘾君子演亲密的对手戏。听说还吸了好多年。

    毕竟敬业是一回事，恶心是另一回事。

    这剧吻戏确实很多，如果是蒋凌西来演对手戏的话，总归她的体验会愉悦不少就是了。

    但气势是不能输的，颜钟意冷哼一声：“你眼里就只有这些吻戏吗？我是为了吻戏接的剧吗？你不明白我为什么接这部剧吗？”

    蒋凌西其实明白。

    颜钟意自然不是为了那些铺天盖地的吻戏噱头接的这部剧。摊开看，这剧虽然男主明线女主暗线，但是男主是没什么太大的发挥空间的。

    人物太正了。

    从进步学生，到浴血军人，人物大踏步地迈在根正苗红的大道上。

    深情、痴情、矢志不渝，就像是屹立在偶像剧里的一根标杆，只要脸帅、身材好、气质能把军服撑起来，无需太多的琢磨，也不用多么精湛的演技，就能演好这条笔直的主线。

    所以蒋凌西兼任着导演都游刃有余，这角色无需太多费心。

    女主就复杂多了。

    单纯热血的学生，全家遭难的悲痛，被所有人误解的委屈，当卧底时的牺牲，遭遇初恋情人时的难忘，还得狠心回头挂上面具去周旋，去表演她的虚情假意。

    女主身上挂了两条感情线的。

    毕竟战乱年代的女性，要当卧底，会遭遇什么，不言而喻。男二是女主的丈夫，她要浓情蜜意地哄着他，骗取他的信任偷取他的情报，必要的时候，还得有能力有勇气，杀了他。

    如果杀不了，或者杀完了他，她还得有魄力有决心杀了自己。

    吻戏作为吸引观众的宣传噱头，不过是感情线的一种外露表达。这个剧实际上的矛盾冲突的漩涡，人物成长线的孤光，都集中在女主角身上了。

    颜钟意想接，很正常。

    但蒋凌西不高兴，也很正常。

    他的理智清楚，应当给予对方事业上选择的自由。可他的独占欲时时刻刻都在挑动他最敏感的神经。

    如果他能欣然接受自己爱的人，在荧幕前与别人卿卿我我，神仙眷侣，爱别人爱到痴狂疯魔，上演缠绵悱恻，生死相随，那他大概只是一个欣赏颜钟意演技的影迷，而不是爱她的男人。

    为了这个吵架，乃至不欢而散，也不是第一次了。

    好在吵架归吵架，至少两个人都还是专业的，至少两个人其实演技也都没问题，甚至远超偶像剧平均水准。

    走位失误、台词失误、笑场，他们俩个都很少。晚上五点到八点，通告单上本来也就只安排了这一场重头戏。

    时间也算是偷来的。颜钟意今天的行程本没有这个安排，只是过来试装定造型的。

    多NG磨合几次，晚上八点，至少还是做到了准时收工。

    颜钟意的小助理居然就一直蹲在清场的布景外面等着接艺人，看到连拍了三个小时戏的颜颜姐出来，赶紧气鼓鼓地陪她去换戏服穿私服，再护着她上保姆车。

    绕到另一边，临上车之前，趁着没人注意到，小助理还凶巴巴地回头瞪了一眼大名鼎鼎的蒋导。

    谁知道这一路送颜钟意出来的蒋导跟长了背后眼似的，仿佛对敌意很敏锐，回头一瞥，捕捉到了这很不友善的目光。

    蒋凌西倒没觉得被冒犯，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颜钟意如今身边守着的这个小助理，跟个小狼崽一般凶狠。

    小助理闷头一缩，赶紧钻进了车里，抱头，感觉自己还是没学会什么叫做社会化的友善面具，怕不是给颜颜姐惹了麻烦。

    保姆车平稳地启动，颜钟意本来躺在后排闭目休息，刚刚那三个小时实在是太耗神了，搅得她大脑沸腾心绪难平。

    然后就听到小助理期期艾艾地喊她。

    “颜颜姐，陈哥在群里找你。”小助理把颜钟意的工作手机递过去，陈哥是颜钟意的执行经纪人。

    颜钟意睁眼，把手机接过来，意外地瞅了瞅小周的脸色，问道：“飞飞你怎么了？”

    周飞飞鼓了鼓脸颊，心虚，小小声地说道：“我刚好气，偷偷瞪了导演一眼，特别凶残的那种！结果被他发现了，会不会给你惹麻烦啊……”

    颜钟意忍不住被她逗乐了，伸手揉了一把周飞飞的脑袋：“瞪了就瞪了，你怕什么？”

    “我才不怕他！他就是欺负人！我听别人说过，女演员拍亲密戏份的时候都要有经纪人或者助理在现场保护的，他凭什么清场啊！？”周飞飞好气，她学这些相关知识学得可认真了，记住这么多要注意的细节容易吗？

    颜钟意被她的打抱不平逗乐了，招呼道：“乖，宝贝儿，来，让姐姐捏一下！”

    她特别喜欢周飞飞气到鼓起来的圆脸颊，捏一捏解压放松，十分可爱。

    周飞飞还真的就乖乖坐过去，让颜颜姐拿她当解压垫，顺便打小报告。

    “闹得那些工作人员都在布景外面瞎嘀咕瞎八卦！”周飞飞耿耿于怀，简直是耳聪目明，蹲在布景外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自己听到的小话，一一复述，给颜颜姐告状。

    颜钟意把大家想象力乱舞的八卦听了一通，只能感叹真相其实是最平平无奇的，她摸摸告状小助理的脑袋，说道：“他是我前男友。”

    周飞飞愣了好半天，随后气鼓鼓地拍了下座椅，小声嚷道：“那也不行！前男友也不行！”

    颜钟意忍不住弯了弯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笑着应和道：“对，前男友也不行。”

    再低头看了看之前工作群里，陈哥发过来的那一串消息。

    剧组动作很快，新的定妆照已经都发给经纪团队复核了，陈哥先给颜钟意的新造型夸了一通彩虹屁，再赞了下坚持要给颜钟意重新定妆的蒋导审美优秀，最后表扬了蒋凌西的军装造型，比原定男主更贴剧里形象，高大挺拔，展望了一番这剧播出之后，CP粉一定会再暴增一个数量级。

    颜钟意看了这话，红唇忍不住微微勾了一下。蒋凌西的民国军人会演得好，很贴形象，那是很正常的，她不用看定妆造型都能猜到。

    蒋凌西不爱提自己的家事，师从海外名导读的研，出道作品也是在外面拍的。

    但颜钟意知道他家是个三代从军的传统古板家庭，长辈都觉得娱乐圈是个乌烟瘴气的戏子聚集之地，蒋凌西居然想学这种玩物丧志的专业，简直连称之为梦想的资格都不配有。

    完全是个走岔了路的叛逆之子，不肖子孙。

    蒋凌西抗争了第一回，本科还是被塞进了军校里，只是读了个无军籍专业。

    抗争了第二回，直接被赶出家门，才认识的颜钟意。

    颜钟意都忍不住想笑，就蒋凌西那个板正自律的性格，竟然能被骂上一句叛逆？在这种家庭教育下长大，蒋凌西已经够传统的了。

    还带了点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作风。

    但也有一点好，道德水准还是非常高的，并不屑于挖人墙角。只是有一种自说自话，在颜钟意空窗期都自认男友的固执。

    颜钟意想了想，往后一靠，说道：“飞飞，帮我约你哥哥一周行程，下次过来进组，让他一起。”

    “有李叔有我呢！”周飞飞嘟起嘴，感觉自己的工作能力被否定了，“要我哥那个大肌肉疙瘩干吗？就是看着唬人，还没有我能打呢！”

    自从颜钟意出道小火，不太能自由走动以后，现在正开着保姆车的私人司机李叔，还有助理周飞飞，基本都是她爸爸专门精挑细选出来保护她人身安全的。

    一个看起来是不起眼的过目立马忘的平凡脸司机大叔，一个是娇小玲珑毫无威慑力的小丫头助理。不显山不露水，男女都有，方便日常生活贴身保护。

    至于其他那种人高马大黑衣黑超，中看未必中用的安保，一般都是交给经纪公司安排的，她自己很少干涉。

    “不，”颜钟意躺那儿笑笑，回答了周飞飞，“需要他来客串一周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