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拍即吻戏

    第一章开拍即吻戏

    新晋女星颜钟意的贴身小助理从剧组统筹那里接过今天的通告单时，低头一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第一场就是吻戏吗？”小助理都快结巴了，涨红了脸，几乎有些手足无措，“我们颜颜姐今天只是抽时间过来调整妆容发型和服装的啊。经纪人提前24小时都和剧组确认过行程了，当时怎么不说？上部剧都还没杀青呢，今天多出来的时间顶多再拍一两场戏而已，不至于吧，怎么上来就吻戏啊？”

    剧组统筹也苦着脸，虽然蒋导说直接把通告单拿给颜钟意没事，可她还是不敢亲自去找颜钟意，怕被女主演甩脸色。

    统筹也只好抓着小助理大吐苦水道：“小周，我们这也是没辙呀，你跟你颜颜姐好好说说行吗？之前的导演和男主角都搅和到丑闻里头去了，我估计他俩这辈子都别想再上星了，这临时开天窗，大价钱请了蒋导过来，剧组开一天，那就是烧一天钱，不抓紧点时间，投资人要把我的头割下来当球踢的呀！”

    小助理虽心有不满，却也不敢越俎代庖地替颜钟意向剧组和导演抗议，只好委屈地捏着通告单，回去化妆间里找艺人，问问她要不要找经纪人出头来摆平。

    颜钟意正坐在那里调整妆容造型，即使没有镜头在侧，她也是坐姿端方仪态万千。今天剧组开工的演员，从清晨天未亮就化了妆去候场拍戏了，颜钟意是中午才到的，此刻女主角的化妆间里没那么嘈杂，她面前的化妆台上还放着手机用app在听书。

    没听什么特别阳春白雪的高雅名著，也没听什么特别下里巴人的娱乐音频，更没听什么挤时间学英语的教程，朗朗书声读的是最近热映话剧的原作。

    从镜面里看到助理一脸惶急地推门跑进来，颜钟意伸出白皙又纤细的手摁停了读书声，用眼神示意她有话直接说。整个过程中她脖子和脸的角度都没变过，五官都不带动弹的，充满了方便化妆师下手的职业素养。

    小助理把今天傍晚加的那场吻戏的通告单递到颜钟意手里，又急又气地道：“咱们今天是抽空过来调整定妆和服装尺寸的，说好了是中午一点到晚上八点，还得连夜赶回上个剧的剧组拍摄呢，就这还塞了一场戏进来，还是吻戏！”

    趁着化妆师弄好了眼妆，转向腮边，颜钟意垂下目光，扫了一眼手里的通告单。

    小周跟着她挺久了，如今也不是只知道着急来找艺人的传声筒。颜钟意手里的通告单好几份，是小周找统筹把今天开工的AB组通告单都搜罗来了。

    除了最上面那张临时加的吻戏，别的通告单都是剧组当天的正常拍摄。

    蒋导带的A组下午五点先收工一波，转来化妆间附近的场景，五点到八点安排给了这场重头吻戏，之后再回头去另一个场景拍男主角和主要配角的戏份，直到晚上十二点。

    至于次要配角和群众演员戏份的B组，是直接要拍到晚上十二点的，赶进度。

    是的，没办法，赶进度。

    这剧组确实是多灾多难。

    其实开机时演员未必全进组，是常事。剧组哪有那么多经费，把所有场地都租着，所有场景都搭着，所有演员都养着，随叫随到啊？怎么按照场景集中拍摄，怎么按照咖位安排拍摄档期，怎么省钱，那要看剧组统筹的本事。

    这剧的女主角，签合同时就敲定了档期和拍多少场戏，颜钟意要晚二十天进组，前期先拍男主角和配角的戏份，这都是说好了的。

    而这剧的男主角，本就是导演力荐的，结果开了机刚四天，导演和男主角立刻被知情人士踢爆猛料，竟是两个资深的瘾君子，简直是立刻就从娱乐新闻转台到法制新闻了。投资商自然要及时止损赶紧换人，不然到时候整个电视剧被负面艺人带得无法播出，那才是亏大了。

    可剧都开拍了，摄影棚也搭好了，剧组存在一天，就是烧一天钱，几百号工作人员，不算群演的配角演员都大几十号人，机器设备场地，全都是钱，钱钱钱，烧得投资商心急火燎，烧得全都是真金白银。

    可上哪儿去找合适的人选，立刻、马上，赶来救场？导演连剧本都没提前看过，来了就得上手？还得找到长相、演技、咖位都过得去的男星，档期也正好能来接演男主角？

    蒋凌西简直是天降救星。

    年仅二十七岁的蒋凌西被媒体誉为最有前途的青年导演，他刚拿了海外电影节的最佳导演奖项，得奖的电影还是自导自演。

    他那张英俊的面孔和抓人的演技，在大荧幕上都经得住考验，演绎了一个男人从少年得意至老年落魄的一生，奖项拿得是众望所期，实至名归。

    虽说请蒋导的价钱不便宜，提出的要求更是十分严苛，但蒋凌西一个人，既能当导演，又能当男主，正好他自己的下一部电影还在剧本筹备阶段，档期也合适，当天就能飞过来救驾，简直比原定人选还高出了好几个档次。

    电影圈子的青年导演，下凡来这民国虐恋兼抗战的电视剧里救场，制片方乐开了花，接连从各个角度，好一番炒作，热搜不停地连着上，试图洗刷之前被牵连的倒霉印象。

    而网络上揣测蒋凌西为了颜钟意而来的，不在少数。

    这近乎自毁前程的举动，在大家看来，不是为了爱，就是为了钱。群众爱八卦，主流态度都是为了爱，不是为了钱。

    这一对情侣CP，简直是未映先热，不断激增的CP粉丝嗷嗷叫着甜，拿着双方以前的影视作品剪出来了花儿来，从少年相识、青年相爱，再到老年相伴，甚至是几生几世的衍生视频大作都出炉了，点击量居高不下。

    蒋导的一些极端事业粉女友粉则是哭着喊着要脱粉以作威胁。

    蒋凌西不为所动。在他心里，一个人的事业应当和自己的梦想、努力有关，和旁人的期待、逼迫无关。

    至于女友？他蒋凌西真实存在的过去时，正在努力的现在时，以及脑中幻想的未来时，就那一个女友，正在女主角化妆间里坐着呢。

    下凡的蒋导，忙得日夜连轴转，从上飞机前就开始解析剧本，下了飞机就开始熟悉剧组，重拍男主戏份，就这，还专程抽空挑三拣四一番，指点女主角之前定妆照的服装和妆容有什么问题，如何不够凸显个人特色，非要颜钟意在忙碌的行程当中挤出时间，过来做调试。

    嗯，多出来的三小时，还打算见缝插针地拍一场戏。

    第一场戏。吻戏。

    不管是爱八卦的网友和粉丝也好，还是身边的助理和剧组工作人员也好，大家也都只是凑热闹地认为蒋凌西有追求之意，并不知道他和颜钟意其实有旧日之好。

    颜钟意熟背剧本，根本不需要翻阅，就知道这场吻戏的内容，也能猜到蒋凌西为什么突兀地安排在今天。

    所以她只是让一脸委屈的小助理先坐旁边休息去了。

    成排的女主角造型等着颜钟意重新试，从民国清纯学生装，到英姿飒爽的战斗装，最后定格在了风姿绰约的旗袍装。

    这也是今天傍晚那场吻戏的造型。

    定妆照重新拍了一溜够，到了下午四点半的时候，穿着民国军装的蒋凌西就敲门进来了。

    一天疯狂赶拍，好不容易才提前半小时下戏，可蒋凌西进来之后，却没说什么话，只是在颜钟意身边坐了下来。

    他此刻明明没入镜，却依然好像民国军人上身似的，戴着白手套的手里还握着取下的军帽，坐姿挺拔，肩背笔直，单排扣一丝不苟地一路扣到了立领，外面罩着一件修身挺括的军装大衣，踩着军靴，穿着制服，整个人都充斥着一股禁欲又硬朗的英气。

    蒋凌西生得眉目清正，可此刻幽深又透亮的眼神却仿佛近乎贪婪地锁定了镜中人。

    虽然他进来之后，不仅连招呼都没打，甚至连工作人员和他打招呼，都忘了礼貌地回应一声。

    虽然明明身为娱乐圈人，时时刻刻都能从媒体及影像中见到对方，可他的目光，仿佛这屋里除了颜钟意，就没有别人了似的。

    一时间，灯火通明的化妆室里，甚至有了几分静谧的感觉，近乎落针可闻。

    从知道蒋凌西接了这部烫手山芋一般的剧的那一刻起，颜钟意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面。

    最终也还是她主动打破了这室内任凭视线升温的沉默。

    “蒋导这安排，是对我有意见呀。”颜钟意似笑非笑地从化妆间的镜面反射里，望了蒋凌西一眼。

    这开场白，好似这点见面不出声的尴尬，都是因为导演突然加塞吻戏通告单的缘故。

    但听起来，倒也不像当面指责那么下面子。

    因为颜钟意天生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眉目含情，眼尾似装了夺人神魂的小勾子，眼波横，百媚生，宛若秋水剪瞳。

    连说话的声音都软软糯糯又连嗔带娇的，穿着一袭为她重新量身定制精致华美的墨绿色旗袍，绸面之下暗纹刺绣如波光涌动，愈发衬得她肤如凝脂，杨柳腰身，可谓是风情万种。

    此刻脸上的民国妆容也已经上全了，只剩发型师最后在盘发髻而已，乌黑柔顺的长发全部挽起，露出一截修长纤细的雪白脖颈，更显姿态柔美。

    蒋凌西依旧不动声色地从镜面里凝视着颜钟意，静静地沉默着，用视线寸寸描摹了眼前的真人半晌，才开口低声回道：“我以为你知道为什么。”

    屋里还杵着的小助理、化妆师和发型师都是低眉敛目，紧紧闭着嘴巴，体现出了良好的娱乐行业从业人员的职业素养，完全无视了这两人明明没有对视，却你来我往通过化妆镜面燃出火花的目光。

    发髻固定好了，五点要开拍的吻戏，出了化妆间步行不到三分钟的路程就是搭好的场景，不用那么急。

    还剩几十分钟，来叙叙这几年没见的旧。

    蒋导冲着背后的门抬手挥了挥，好像真的生来就是个气势逼人的军官似的，示意别的闲杂人等退避，沉声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颜钟意讲讲戏。”

    小助理担忧地望了颜钟意一眼，脚下完全没动，嘴里小声嘀咕着请示道：“颜颜姐？”

    这小助理别的优点暂且不提，忠心是绝对的，旁的人哪怕是导演甚至经纪人都指挥不动，一定要听颜钟意的。

    颜钟意微微颔首，小助理才轻轻带上门出去了，只是虚掩着，并没有锁实了，然后自己在走廊的斜对面蹲守着，怕别人偷听，也怕别人随意闯进去，更方便她自己随时闯进去。

    虽然颜钟意向来不吃亏，那她也得护着她颜颜姐。

    听到颜颜姐这称呼，蒋凌西挑了挑眉，勾着唇角无声地笑了笑，还用那把低沉冷冽的好嗓子，仿佛在回味似的重复了一遍：“颜颜姐，嗯？还是我应该喊你钟意？”

    “蒋导这几年待国外，刚回来可能不习惯。这都是圈子里喊的，也未必就真的是年纪大小，只不过大家都习惯加声哥叫声姐的。颜姐显老，叫个叠字，颜颜姐，显得年轻又亲热。”颜钟意挂着温和又礼貌的笑容，“蒋导要是这么叫，那我可就真的是折寿了。您要是愿意，圈里前辈都喊我颜颜，或者就叫我颜钟意，都是一样的。”

    听着颜钟意这段听着客气，但实则拉远距离的话，听着这声“您”，蒋凌西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尤其他额角及脸颊还带着些许拍摄下场吻戏所需的血迹，笔挺的军装之下，犹如一把出鞘带血的刀，便更显得冷峻起来。

    从前刚认识，他也喊她颜钟意。后来熟了，他跟着朋友叫她颜颜。最后两人真的是亲密无间了，她搂着他的肩背弯着眉眼对他说：“喊我钟意呀。朋友都喊我颜颜？你傻不傻，你不知道钟意是什么意思吗？”

    现在她和他说，喊她颜颜，或者叫她颜钟意，都是一样的。

    总之别喊钟意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