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隐瞒

小说:穿成病娇真爱 作者:零落成泥
    甄兮曾听孟怀安提起过这位照料他的汤嬷嬷, 但他说的不多, 甚至没提那位汤嬷嬷对他如何。她还是通过原著小说后期原男主的报复才知道汤嬷嬷对孟怀安并不好, 虽不至于打骂, 但冷暴力和苛待是绝不会少的。

    后来她又问过孟怀安,确认他如今早出晚归与汤嬷嬷碰上的时候不多, 且二人都没什么交流这才放了心。

    但她万想不到,会从孟怀安嘴里听到汤嬷嬷死了的消息。

    甄兮一向认为自己奉公守法,但在听到汤嬷嬷死了时,她第一反应却不是询问怎么回事, 而是紧紧抓着孟怀安的手, 看着他的眼睛扬声道:“摔了便摔了, 何必害臊?这下雪的天,路上湿滑, 即便摔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孟怀安一怔, 室内昏黄的光下,他双眸中跳动的火焰愈发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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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孟怀安回答, 甄兮便招呼青儿道:“青儿,打盆温水来。”

    青儿连忙应下出去了。

    甄兮拉着孟怀安坐下, 看了眼似乎依然在熟睡的香草, 并没有出声。

    或许是因为对孟怀安品性的信任,她在不清楚具体情况之时便打算尽量替孟怀安排除一切怀疑。

    汤嬷嬷对孟怀安不好, 万一有人借机说是孟怀安杀了汤嬷嬷呢?孟怀安处境本就够糟糕的了, 不能雪上加霜。

    孟怀安动了动唇,想说话, 却被甄兮轻轻摇头阻止。

    他将原先想说的话咽下,垂头丧气地说:“对不起。我总是给兮表姐添麻烦。”

    甄兮笑道:“人生在世,哪可能一点儿麻烦都没有?个人能力有限,没法解决所有问题,该向旁人求助时不要犹豫。”

    孟怀安默默地想,明明兮表姐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青儿端来了温水,甄兮依然亲自动手,替孟怀安擦干净头脸上的脏污。他额头上的伤早已变成了一道淡淡的伤痕,想来再过些日子便会消失了。

    她简单地处理后,便又自己穿上披风,给孟怀安也披了一件,道:“我送你回去。”

    孟怀安抬眸看着甄兮:“不用麻烦兮表姐了……”

    甄兮不容拒绝地说:“外头依然下着雪,路滑难走,你若一人回去,再摔一跤怎么办?走吧。”

    一旦甄兮强硬起来,孟怀安便一点儿办法都没了。

    甄兮自己撑了伞,让孟怀安来她伞下,再让青儿撑伞提着灯笼走在前方。

    一路安静,等到了孟怀安住的地方,院里一片平静,只有稍许柔和的灯光静静地照在窗上。

    当青儿率先走入院内,便是一声惊恐的惨叫。

    甄兮和孟怀安跟着走了进去,一眼便看到了院子内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汤嬷嬷。

    青儿已丢了伞软倒在地,惊恐地瞪着前方。

    甄兮看了孟怀安一眼,轻轻推了他一把,孟怀安看了看她,便脚步踉跄地扑到汤嬷嬷身边蹲下,推着她的尸体颤声道:“汤嬷嬷!”

    初次见到孟怀安时,孟怀安便能按照自己的指点,在孟世英面前装无辜,坑了孟怀璧,从那时候起,甄兮便知道,孟怀安是个可塑之才。

    如今他的反应,与她想的如此契合,至少在青儿面前没有破绽。

    至于他对一个苛待他的下人的死亡如此悲痛是否合理的问题……

    甄兮通过原著小说知道汤嬷嬷苛待孟怀安,但旁人不知啊,汤嬷嬷想必也不可能将苛待主子的事说出去。可即便她说了也不要紧,孟怀安很小的时候就由汤嬷嬷照料,十来年下来,即便她苛待孟怀安,孟怀安对她产生孺慕之情也很合理,那么他乍一见到陪伴了自己十来年的汤嬷嬷死亡,情绪如此激动便可以理解了。

    至于甄兮自己,因早从孟怀安口中得知汤嬷嬷死了,有了心理准备,见到这血腥一幕并不慌张。

    青儿早知她并不是原装,她一个“孤魂野鬼”怕什么死人?因此她也不用刻意在青儿面前表现柔弱的一面。

    在孟怀安面前就更不必了。

    甄兮依然撑着伞,慢慢走到汤嬷嬷身边。

    汤嬷嬷就躺在屋檐下,她的后脑磕在凸起的台阶上,下方的血不多,只是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掺着痛苦绝望与惊恐,凸出的两颗眼珠子叫人一见便心头发颤。

    甄兮道:“汤嬷嬷这是,不慎滑倒摔没了?”

    她沿着汤嬷嬷的尸体走到另一边,将尸体边的雪踩得一塌糊涂,同样变得乱糟糟无法分辨的,是雪上的脚印。

    她刚才注意到,尸体边脚印多而乱,应该有汤嬷嬷自己的和孟怀安的,青儿还没走近就吓得摔倒了,旁边的脚印没她的份。想来不久前孟怀安回到院子里看到汤嬷嬷躺在地上,便过来查看,确认她已死了之后,这才慌慌张张跑来找她。

    青儿突然见到尸体,想来不会注意到尸体周边的脚印,她此刻将脚印弄乱,之后再有人来也发现不了异样,只有她和孟怀安知道,他曾在所有人之前来过现场。

    甄兮突然皱了皱眉。

    她注意到一个说不通的地方。

    天气冷了之后,甄兮就用侯夫人送来的布料给孟怀安做了各种保暖的服饰,包括一件披风。她记得,今日孟怀安来的时候是穿着披风来的,那么走的时候自然是穿着披风走的,可后来他匆匆跑来找她时,他的披风却没在身上。

    只有一个解释,他是先回屋子将披风解下后,才发现汤嬷嬷死了的,随后急匆匆跑了来。

    然而,汤嬷嬷死的地方十分显眼,孟怀安只要回来,就一定能看到,又怎么会先进屋子解下披风呢?

    甄兮没再往下细想,她转头对青儿道:“青儿,快去找人来!”

    她顿了顿,想到乐天居里此刻正在进行的宴席,又道:“去找大小姐。”

    青儿已被死人吓傻了,听到甄兮的命令,她忙手脚并用爬起来,连身上的雪都来不及拍去,连伞和灯笼都忘了拿便匆匆向外跑去,还是甄兮提醒了她一声,她才回过头来捡起那两样东西,很快跑得没了影。

    甄兮低头看着半跪在汤嬷嬷尸体边的孟怀安,半晌后蹲下,单手抚在他肩上,轻声道:“怀安,现在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孟怀安轻轻点头,他垂着的目光落在汤嬷嬷的脸上,又很快转开了视线。

    “是意外。”他轻声道。

    他侧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甄兮,清澈的双眸湿漉漉的,像是迷了路找不到方向的小狗。

    “我回来时,汤嬷嬷在等我,她拿了你给我的香囊,我与她争抢时,她摔倒了,后脑砸在椅子上,死了。”孟怀安说着刚才的事时,手还在颤抖,他的唇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慌乱无助地看着甄兮,“兮表姐,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好害怕,是我失手害死了她……”

    他握住甄兮那在室外而冻得有些冰凉的手,眼里涌出泪来:“兮表姐,我真的好害怕,她死在了我的屋子里,我怕他们会说是我杀了她,我就把她拖到了院子里……兮表姐,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的慌乱不是作伪,一个大活人前一刻还能生龙活虎与他抢东西,后一刻却进气多出气少……

    他记得他娘亲死时的事,可那时候,他娘亲早就缠绵病榻,她的死亡是缓慢的,给人预期的。而且他那时候太小了,还不能完全理解死亡的含义。

    现在他已懂了很多,然而,看着汤嬷嬷由生到死,他却没感觉到对生命逝去的震撼。

    他的慌张,更多的是源于汤嬷嬷的死亡对于他处境的影响,以及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兮表姐会如何看待他。

    那时候,孟怀安想起了那一次他失手杀死了第一只麻雀时甄兮说的话。

    意外。

    发生了意外确实很悲伤,然而那毕竟是意外,谁也不该怪罪。

    所以,他跑去找兮表姐时,想说的其实是,当他回来时,便看到汤嬷嬷意外摔死在了院子里,将他的干系摆脱得一干二净。

    可当他真正到了兮表姐面前,当她得知汤嬷嬷死了却什么都不问便帮他隐瞒时,他就改了主意。

    兮表姐如此信任他,他又怎么能骗她说自己不知情呢?

    只是,二人争抢的是帕子一事他隐瞒了下来,兮表姐至今不知帕子的事,他自然不会说出来。

    孟怀安的话,让甄兮心中一松。

    这样的意外,不算太超过她的预料。她最初可是连孟怀安主动杀了汤嬷嬷的可能都想到了。

    “你做得很好。”甄兮先肯定了一句,以安抚孟怀安慌乱的内心。

    这个朝代,奴婢并非可以随意打杀,但富贵人家若真的死了奴仆,随便找个借口便能敷衍过去,官府不会闲得慌派人来查。除非是有死敌被人整天盯着的,才必须小心。

    承恩侯府是侯夫人管家,她一向周密,家里若死了人,必定会好好调查,而被汤嬷嬷苛待的孟怀安有充足的杀人动机,又没有不在场证明,再加上侯府中不喜欢他的人太多了,如此多的不确定因素加在一起,他被盖上杀人帽子的可能性太高了,即便不将他交给官府查办,一顿家法是免不了的。

    甄兮当然不愿见孟怀安受了家法伤重不治而死,她庆幸他之前反应足够快,又足够信任她,第一时间来找她求救。

    “既是争抢时的意外,自然怪不得你。”甄兮道,“你先前离开风和院时,香草睡着了么?”

    孟怀安不知甄兮问这个的意图,但依然擦去眼泪乖顺地回道:“睡着了。她睡得很沉,我先前弄出很大的声音都叫不醒她,走时她依然睡着。”

    甄兮点点头。

    香草在孟怀安走时已经睡着了,而她和青儿回去时还在睡,那么香草便不可能知道孟怀安是几时走的。

    她当时已在青儿面前将孟怀安离开的时间拨后,且掩盖了孟怀安早就得知汤嬷嬷已死的事实,弄出三人共同发现尸体的局面。

    “你不久前离开风和院回来,走出没多远便摔了一跤,又记起忘记带回披风了,回我那儿时正好遇上我回去。我不放心你,陪你一道回来,谁知刚好见到汤嬷嬷意外摔死。”甄兮道,“这就是发生的事。”

    孟怀安眼睫微微颤动。

    他回来时是穿着披风回来的,后来将汤嬷嬷拖出来时他嫌披风碍事,便解下丢到了屋内,去找兮表姐时也因为太慌张了而忘记穿上。

    兮表姐果然细心,连这点都注意到了。若他之前没有说实话,兮表姐必定会看出他是在撒谎,说不定她将来都不会再信任他了。

    幸好,他做对了。

    他轻轻地吸了口气,让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逐渐平稳,点头道:“我记住了。”

    甄兮又拉着孟怀安起身,与他一道走入屋内。

    她扫了一圈,看到桌上随意摆放的披风,仔细检查过后,没发现有血迹,才对孟怀安道:“换下你身上的那件,藏起来。”

    汤嬷嬷的血在这大冷的天早凝固了,孟怀安若只是像刚才那样扑倒在尸体边,不该染上血迹,所以她检查过后放了心。

    按照她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青儿不算十分细心,再加上今日之事太过刺激,想来青儿也不会记得,她临出门前给孟怀安穿的披风,并不是同一件。她和孟怀安的披风都是差不多样式的,本就不容易分辨,不仔细辨别记忆的话,就更不可能区分了。

    这样,关于忘拿披风的事,就不会留下破绽。

    等孟怀安换好,甄兮又问:“汤嬷嬷撞到的是哪张椅子?”

    孟怀安指了一张,说:“我方才擦过了。”

    甄兮细细检查,见看不到血迹,点点头。这时代还没有鲁米诺试剂,不怕被发现残留的极微量血迹。

    甄兮再问:“你怎么把她拖出去的?”

    孟怀安此时已明白甄兮在干什么,飞快地说:“我用布包住了汤嬷嬷的头,拖出去时没在地上留下血迹。布藏在了床底下。我本想将布埋起来的,但外头的土冻得太硬了。”

    甄兮道:“那就先这样,你什么时候烧起炭火,便将染血的布烧了。”

    孟怀安郑重点头:“好,我记住了。”

    孟怀安一天都在甄兮那儿,不像甄兮屋里的炭盆日日夜夜都是不灭的,他的屋子里自然没烧炭,此时若要将炭烧起来得花不少时间,根本来不及。

    甄兮和孟怀安又一起检查了一遍地面,确认地面和家具上没有血迹。不过临出屋前,甄兮想了想还是让孟怀安将换下来的披风塞到了他的衣柜里,这样显得不那么可疑,反正他一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没人知道他衣柜里都有些什么。

    而那块染血的布,又被从床底下取出来,塞到了柜子和墙的夹缝间。

    随后,二人才回到屋外,站在屋檐下避雪,等着其余人的到来。

    甄兮的大脑依然没停下,高速旋转着思考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其实她也很清楚,不必做到她现在这么仔细。在孟怀安将尸体拖出屋子,而她和青儿陪着孟怀安一起来共同发现尸体之后,这事是个意外便成了定论,最后给汤嬷嬷的家人一些抚恤金,这事便会过去。

    但她总希望做到万无一失,把所有可能性都考虑进去,排除一切的意外因素。毕竟,她在现代就是死于本可以避免的意外。

    “兮表姐……”孟怀安踌躇良久,最终还是轻声唤道。

    甄兮还在想事情,顿了会儿才回他:“怎么了?”

    孟怀安沉默数息后道:“谢谢你为我做的所有事。”

    甄兮笑着侧头看他:“跟我这么生分做什么?不过,今后还是不要太冲动了,你有很多方法可以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动手是最糟的一种。”

    肢体冲突一旦产生,便会失控,后果谁也预料不到。

    她望向前方,汤嬷嬷的尸体在冰雪中已僵硬,那双眼睛死死地望着上方。

    “我知道汤嬷嬷从前苛待你……但这毕竟曾是一条鲜活的人命。这是一起不幸的意外,我希望你不要为此自责,但我同样也希望你别不将这事当回事。”甄兮道。

    甄兮知道在原著小说中,曾经亲手虐待过孟怀安的汤嬷嬷最后没什么好下场,死前很受了一番折磨,如今早死,或者对她来说还是种解脱。

    可这毕竟是条人命。

    她在帮孟怀安处理后续时可以冷漠又冷静,然而当一切已安排妥善,望着那具尸体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叹息。

    “我晓得的。”孟怀安望向汤嬷嬷,眼神很奇妙,“汤嬷嬷毕竟照料了我十几年。”

    又一阵沉默后,孟怀安再度开了口:“兮表姐,若是……若今日之事并非意外,你会如何?”

    甄兮没有立即回答,她很是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

    她在帮孟怀安遮掩之时是不知道这事真相的,潜意识里相信他不会做出残酷的事,才会没来得及问便先行帮他遮掩。

    但若是知道这事并非意外,而是孟怀安蓄意杀人呢,她可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甄兮自嘲地笑了下,这可真是个送命题。

    换成现代的话,她大概率会劝他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违法就要承受代价,这是现代人都明白的准则。可她毕竟死过一次,来到了这个一切都还不完善的时代,以往的某些坚持,在这样的时代,似乎没了意义。

    除了不主动害人这点她确定自己可以永远保持下去,其余的,似乎都在两可之间。

    “大概……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替你隐瞒吧。”甄兮依然笑得温柔。她曾说,因为她出现得恰到好处,孟怀安才会对她产生依恋,可反过来看,他未尝不是她唯一的牵挂。

    若没有孟怀安,她都不敢想象自己这等死的日子里会多么无聊。

    所以,即使违背她的道德准则,她也会替他隐瞒。然后,尽她可能告诉他,解决问题有太多方法,不必选取这样最极端的。

    “兮表姐……”孟怀安抬手轻轻勾住甄兮的手指,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又热又胀。

    兮表姐,兮表姐……他不知何德何能,才会遇上这样好的兮表姐。

    “兮表姐,你放心,此事确实只是意外。”孟怀安依然红着眼,却露出由衷欣喜的笑容,好像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甄兮拍拍孟怀安的肩膀,点头笑道:“嗯,我知道。”

    她还记得孟怀安与她一道照顾小飞时的模样,一个如此喜爱小动物的孩子,又怎么会做出那么残酷的事?

    院外一阵脚步声迅速靠近,甄兮和孟怀安没再继续躲雪,撑着伞进入院中,却见进入院中的那群人里,除了甄兮让青儿去叫的孟昭曦,竟还有孟怀彬。

    汤嬷嬷的死状确实有些恐怖,孟昭曦只看了一眼便吓得面色苍白,迅速转开了视线。孟怀彬稍好些,但同样回避了视线。

    甄兮迎了上去,此时的她因在室外待了太久而面色发白,只要稍微露出些许惊慌,便是一副被惊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惹得孟怀彬面露心疼,忙不迭地安抚她。

    甄兮将准备好的台词简单地说了一遍,随后便观察着在场所有人的反应。

    没人显露异常。

    孟昭曦道:“表姐,我已让人去请邢嬷嬷过来,你受了惊吓,不如先回去吧。”

    甄兮面露犹豫之色:“可怀安表弟……我不能将他一人留在这儿。”

    孟怀彬立即道:“我会照管好怀安堂弟的,表妹放心交给我便是。”

    甄兮蹙眉:“不然我还是等着邢嬷嬷来了之后再走吧。”

    不等到邢嬷嬷来给事情定性,她无法安心离去。

    孟怀彬再劝了几句,见甄兮十分坚决,只好作罢。

    好在邢嬷嬷来得很快,来之后她雷厉风行地问了甄兮、青儿和孟怀安这三个第一发现者几句话,并未多加盘问,又听了孟怀彬的,让孟怀安暂时先去孟怀彬那儿睡上一晚。

    随后,留下几人处理尸体,其余人陆续离开。

    路上又被孟昭曦和孟怀彬安慰了好一会儿,甄兮回到风和院时只觉得疲倦像一座大山向自己压过来。她简单地洗漱过后,便回床上睡觉。

    好在香草已自己醒来,不至于在她屋子里打一晚上的鼾。

    第二天,昨夜吓得面无人色的青儿也已恢复了不少,甄兮想,青儿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不错的,至少她“借尸还魂”这事,青儿就接受得不错。

    今日雪已经停了,香草一大早就开始清扫积雪,她听到外头热闹,跑去看了一圈,回来跟甄兮说,今天一早阖府都在清扫积雪和冰。

    香草神神秘秘地说:“听说昨夜有人滑了一跤摔死了,今日上头才会让所有闲着的都动手扫雪。”她感叹了一句,“也不知谁那么倒霉。”

    甄兮心想,你要是不睡得那么死,就可以亲眼看到了。

    她看了眼青儿,见青儿有些走神,但并没有给香草解惑的意思,便收回了视线。

    这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是最好的。

    孟怀安晚些时候过来了。当着青儿和香草的面,甄兮安慰了他几句。孟怀安接受了她的安慰,又提起早上邢嬷嬷去孟怀彬那儿找他了,跟他说院子已收拾好。

    二人演完,便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看书的看书,写字的写字,昨夜的事仿佛并未对二人产生多大的影响。

    又过了几日,汤嬷嬷的死就一点儿风浪都没了。府外的家人得了赔偿,欢天喜地领了尸体回去。她在府中人缘很一般,有认识她的人在她死后提到她,也不过是唏嘘一阵她的倒霉,便没更多的了。

    甄兮和孟怀安之间也形成了默契,不再提那晚发生的事,一切都被尘封。

    今日是个大晴天,太阳虽大却没什么温度。

    孟怀安还没来,甄兮练着字,却听青儿在外头叫道:“韩小姐,你等等,容奴婢进去通报……韩小姐!”

    甄兮刚放下笔,就见韩琇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阻拦不住满脸懊恼的青儿。

    自从韩琇开始学着自己,甄兮已很久没见到韩琇这副模样,但她只瞥了一眼,便淡然地收拾着自己面前的宣纸,连眼风都没多给她一点。

    韩琇见自己被无视,气得胸腔起伏幅度加大,她扭头对青儿道:“你出去,我有话对你家小姐说!”

    青儿到底是甄家的,不可能听韩琇的话,但韩琇那张牙舞爪的模样着实有些吓人,她只得站那儿不动的同时,偷偷去看甄兮。

    甄兮道:“青儿,你先下去吧。”

    青儿如蒙大赦,忙出了屋子。

    甄兮含笑看着韩琇,轻声细语地说:“琇表妹,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了。”

    韩琇见甄兮言笑晏晏,一副不染纤尘的模样,而她自己却怒气冲冲,仿佛跳梁小丑,两相一对比,就更生气了。

    “你莫装好人!”韩琇气急道,“你别以为你做的事便是天衣无缝,旁人或许会被你骗过,我却不会!”

    她之前学甄兮学了不短时间,刻意为之时能学个七八成相似,可当她情绪激动时便会暴露本性,什么笑不露齿,端庄文雅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甄兮想,她和孟怀安一起隐瞒的那事自然是天衣无缝,没人发现异样。

    她好整以暇地笑道:“琇表妹,你说说清楚,我做了什么事,让你如此生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在外祖母面前陷害我!”韩琇瞪着眼睛道。

    甄兮想了想,回忆起冬至那天宴席上的事。

    因汤嬷嬷的事,她几乎将她差点被人借刀杀人一事给忘了,没想到时隔数日,这事竟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出现提醒她。

    “我如何陷害你的,你说来我听听。”甄兮说,“来,坐下慢慢说。”

    韩琇不自觉地顺着甄兮的指引在椅子上坐下,紧抿着唇愤愤地说:“你买通了一个丫鬟,故意让她将水泼在你身上,然后嫁祸给我!”

    冬至宴那天韩琇就坐在甄兮身边,甄兮被水打湿的事她当然清楚,当时她幸灾乐祸,只觉得甄兮丢了这么个大脸真是大快人心。万万没想到,这事最后会被嫁祸到她头上!

    她是不喜欢甄兮,但这次的事并不是她做的,她怎么能认!

    “哦?你如何认定是我买通了丫鬟嫁祸你?”甄兮随口问着,替韩琇倒了一杯茶水。

    韩琇没细想,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这才继续得意地说:“当然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你想不到吧,这儿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甄兮笑道:“原来琇表妹觉得我是个聪明人,琇表妹如此夸赞我,我受之有愧。”

    “我没夸你!”韩琇眉头一竖,再看甄兮那笑盈盈的模样,蓦地转过头去,继续道,“昨日我母亲叫我过去,我才知道,原来外祖母让我母亲管好我,说是那丫鬟招供了,是我买通了她,往你身上泼水。”

    她说着便又蹙眉生起气来,恼怒地说:“我与母亲说了不是我,我母亲也不信,我想去见外祖母亲自解释给她听,邢嬷嬷却不放我进去……明明不是我做的,凭什么我得因此而被人责骂!”

    “说得好,明明不是我做的,凭什么我得因此而被你责骂?”甄兮笑望着韩琇。

    韩琇愣了愣,随后差点跳起来。

    “除了你,还有谁?”韩琇满脸怨愤,“若我买通了丫鬟,怎会只浇你冷水?一桶沸水下去,你毁了容貌,又如何再与我争怀彬表哥!”

    她母亲也认定是她买通丫鬟的原因之一,便是她喜欢怀彬表哥,而怀彬表哥如今却倾慕甄兮,她母亲认为她因此而嫉恨甄兮,因此才买通丫鬟做这种事。

    “小小年纪,不要如此恶毒。”甄兮笑着又为韩琇加了点水,“你一直不是学得不错么,何必自毁长城?”

    韩琇一怔:“你、你在说什么!”

    甄兮放下茶壶,望着韩琇微笑道:“你先前不还夸我是聪明人么?我以为,你在学我这事,在你我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

    韩琇像是被踩中了尾巴,涨红了脸道:“你胡说,我才没有学你!”

    “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甄兮也不跟韩琇争辩,“你来我这风和院也不止一回了,我对你的怀彬表哥是什么态度,想必你也看得一清二楚。那么,我陷害你的动机又是什么?”

    韩琇被问住了,她自己没做过买通丫鬟的事,那丫鬟偏要说是她做的,那么肯定就是表面上被害的甄兮做的局啊,不然还能有什么别的真相?

    “我怎么知道!你心机重,我又怎么看得透你!”韩琇恼羞成怒道。

    甄兮也不恼,只笑道:“我来告诉你,你想不到我陷害你的动机,原因只有一个,陷害你的人,不是我。”

    “那还能是谁!”韩琇紧接着反问。

    甄兮道:“那得问你了,我只不过是受牵连的。你与我的矛盾,承恩侯府尽人皆知,对方是利用我来陷害你,可见那人讨厌的是你。”

    甄兮不是没想过想要借用她来陷害韩琇的人是谁,不过没什么证据,就不好下定论。

    但若是随便猜猜的话,她认为是孟昭雅。

    在泼冷水这次事件里,她是被泼了冷水的,受了一点伤害,而韩琇是被嫁祸的,同样受到伤害,但都并不重。可见对方即使想害人,也不是心思歹毒之辈,不然换成热水,她就提前完蛋了。

    而使用冷水的另一个原因,大概在那被买通的丫鬟身上。若用的是热水,那么就是个大事件,那丫鬟怎么肯被买通做这种事?只有用的是不会伤人太狠的冷水,受害者不过就是暂时受个冻丢个脸,因为事情不大,丫鬟也不会被严酷讯问,随便招个人出来便能取信于人。

    甄兮觉得,若这事真是孟昭雅做的,那么她比自己想的,可能还要聪明那么一点。

    毕竟她跟孟昭雅有那么点不愉快,而韩琇怕是也不受孟昭雅待见,便有了这一石二鸟之计。

    但她没跟韩琇说这事她自己也可能是目标之一,只说自己是被韩琇牵连的。

    甄兮的话让韩琇陷入了沉思。

    她来承恩侯府,主要是讨好外祖母和怀彬表哥,其余的同辈人她其实都不太爱搭理,她不觉得她得罪了什么人啊!

    甄兮道:“现在想不出来没关系,回去好好想想,想必你很快就能有眉目。”

    她轻扶韩琇,后者思想还在飘,下意识地顺从着起身,直到被甄兮送出了风和院,依然在皱眉思索。

    她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好半天后,韩琇看着面前关上的院门,突然醒悟,她怎么好像被甄兮给骗出来了!

    这个女人,真是长了一张骗人的嘴!难怪怀彬表哥都被她给骗了!

    韩琇生气归生气,可却觉得甄兮的话听起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道理的,她没再冲进去,掉头走了。

    她一定要找出来是谁在陷害她!

    送走韩琇后,甄兮喝着茶水,愈发觉得自己关于孟昭雅的猜测是准确的。

    以她所见,侯夫人和邢嬷嬷怎么会被这么简单的局给骗了呢?可侯夫人偏将计就计,只当那丫鬟供出的是真的,借机敲打孟君芝和韩琇,让她们安分点。

    想来侯夫人此举,还有袒护孟昭雅的意思。孟昭雅毕竟是二房嫡女,二房深受侯夫人喜爱,多偏袒一些也正常。

    甄兮很快便将这事抛在脑后。没一会儿,孟怀安也来了,二人照旧一道读书讨论,十分融洽。

    下午,青儿敲门进来,面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表小姐,家里来信了。”

    甄兮微怔,家里……是甄家么?

    甄兮接过信,见青儿神情有些难受,心里一叹。

    这封家书,本是给青儿真正的小姐的,如今伊人已逝,只有她这个外来者鸠占鹊巢,想来青儿每次想起都会很难过吧。

    她没再多想,拆开信,细细地读了起来。

    这是甄兮的继祖母给甄兮写的信,信里说了些自己的近况,说她一切都好,要甄兮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又问甄兮的近况,言语间处处见关怀。

    甄兮记得自己曾跟侯夫人说过,过段时间她是打算回甄家去的,但其实她并不真的想回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原主的家人。

    原主本就死在了望京,就让她维持原来的设定吧。

    孟怀安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甄兮阅信,见她时而显露的感伤,心脏不禁揪了一下。

    兮表姐,等等我呀,我不会让你久等的,在你出孝期之前,我一定会变得强大起来,让你不再看轻我的感情,让你愿意接受我,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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