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萧瑾瑜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显得手足无措,然而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好杵在那里,静静的看她。

    其实方晓长得很好看。她的五官很立体,不胡闹的时候有种娴静淡雅的感觉,好像是从文艺片走出来的人物,浑身散发着温暖的气息,胡闹的时候,又显得格外张扬,这是年轻人独有的活力,在方晓身上格外明显。她的性格本就飞扬跋扈,说一条普通新闻,也要说的眉飞色舞,噼里啪啦脑补出一大串莫须有的剧情,还说的津津乐道,必须要别人认同。

    像一只窝里窝外都横的小老虎。

    而现在,方晓沉静的哭着,没有一丝声响。长长的睫毛带着湿润的水汽,一双本来自带万丈光芒的眼睛,只是痴痴的看着自己,眼中没有任何杂念,纯净的仿佛深夜中的两盏明灯。精致的鼻子偶尔抽动几下,然后是压抑的,紧紧抿住的唇。

    萧瑾瑜的手还搭在她肩头,身下人的颤抖清晰的传递给她。这个时候的方晓,不像是小老虎,更像是一只需要人宠爱的,可怜巴巴的小猫咪。

    萧瑾瑜突然很想抱住她,然而当她想这么做的时候,心里面的另一个声音让她克制住了。

    你只是她的玩具。

    没错,她只是方晓一时兴起的玩具。或许对两个女人那种事比较好奇,又或许最近没什么意思想玩玩女人,就连她自己也说,玩腻了就放你自由。

    萧瑾瑜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脑海中那个刺痛她尊严的词反复盘旋,犹如一把利刃,刺得她遍体鳞伤。

    玩腻了,呵,多么可悲的字眼。

    方晓搭住了萧瑾瑜的手,手心传来冰冷的温度。她一直知道萧瑾瑜体寒,日后还因为这个原因,一度患上重病,息影很久,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或许萧瑾瑜就不会复出,亲自写剧本,亲自主演,带病为她撑场子,在她得到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前一晚,因病辞世。

    方晓心跳的厉害,她不想再一次失去萧瑾瑜,不想再一次在白色的病床边,听到她抚着自己的脸,念出那一句“我爱你”,就再也没有醒来。

    她欠这个女人的,不只是一句对不起。

    不论前尘,至少她此时此刻,还没有失去她,她还俏生生站在自己身后,那么年轻,那么美丽,没有一丝病容。

    这样,多好。

    方晓终于不哭了,倚靠在萧瑾瑜的小腹,后脑传来的温度,让她有一种安宁的感觉。

    “瑾瑜,我脑子现在很乱,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瑾瑜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对方晓的话并没有产生怀疑。因为她酒后驾车,所幸刹车及时,没有产生多大后果,只是在逃出车门后,磕破了小脑,家庭医生这几日已经帮她处理过,浑身的青紫已经消退,今天才醒来而已。

    “你酒后驾车,不过没什么大碍,医生让你多休息几天。其他的事你不用管,方叔叔已经支会过了。”

    方晓想起来,她二十三岁那年,是有那么一场车祸。不过就是喝的迷迷糊糊,开的速度太快,北方的冬天地面又太滑,还是撞到了路边的大树,伤势并不严重。

    这一年,她收获了人生当中第一个奖杯。那是她毕业以后,拍的第一部电影《栀子花落》,满满的青涩情怀。为了这部电影,她翻遍了家族图书馆,没日没夜的努力奋斗,终于把这部略显生涩的电影,拍出了想要的感觉。

    用了整整半年多时间,获得了金雀奖最佳新晋导演奖。这也是她除了《荣光》之外,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候。

    拍这部电影的时候,她是真的很努力,从一个不会吃苦的纨绔子弟,用全部的心力扑在片子上。甚至整部电影,从前期到后期,每一个环节都有她的影子。一天睡五个小时都算是最多的。

    那时候,朝气蓬勃的自己,是真的想做出一番事业,也是真的热爱导演这个职业。

    方晓一直知道,自己是有那份才华的,可是自从得奖之后,她就被荣耀迷失了自我,开始心浮气躁,开始享受殊荣,然后拍的片子一个不如一个,全靠家里刷票。

    也就是在这个第一次巅峰的时候,她认识的萧瑾瑜。

    因为家庭原因,方晓从小便在贵族圈子里很有名,不过那是负面的,人人都知道方家有个混世魔王般无可救药的女儿。而萧瑾瑜也很有名,但她完全是正面的。

    就连父母,也不止一次在她耳边提起,萧家的女儿如何如何优秀,在方晓有限的年少记忆里,萧瑾瑜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跟她相比,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没有可比性。

    萧家不如方家的实力,但也非常有钱。以前方晓并没有仔细研究过商业,所以认识的不全面。总之萧瑾瑜的父母是白手起家,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创下上亿的财富。从小同样在蜜汁里长大的萧瑾瑜,自律而努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六岁就考上了麻省理工大学,两年后修完所有课程,又获得了斯坦福大学的研究生名额。

    老天总是在你最志得意满的时候,颠覆你所有认知。

    十九岁的萧瑾瑜,正在斯坦福大学读研,家中却突然传出噩耗,父亲因为牵扯一桩经济纠纷案,畏罪自杀,母亲受不了打击精神失常,家里面的产业,都被亲朋伺机瓜分。

    树倒猢狲散,诺大的家业就只剩下几处房产。当萧瑾瑜回国的时候,一片狼藉。为了给母亲治病,她变卖了所有产业,又欠下高额的高利贷,弥补公司亏空,然而她的仁慈并没有换来任何回报。

    亲朋拿着她的钱挥霍无度,公司一夜之间宣告破产,只有萧瑾瑜,承担了所有后果。

    这之后,她带着母亲奔波,还要忍受催债人的骚扰。

    人生,一夕间颠覆。

    萧瑾瑜就算是神,也没有那种短时间内能还完所有钱的金手指。就在这个时候,方晓出现了,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提出可以帮助她,只要她付出身体的代价。

    没错,方晓包养了她。

    方晓仔细回想那时候的心态。其实并没有真的想把萧瑾瑜怎么样。当她看见父母口中一直是别人家孩子的萧瑾瑜被讨债的动手动脚,方晓没来由的有一种得意,还有愤怒。

    与生俱来的打抱不平的性子,估计是她这个三世祖唯一的优点了。

    她甩了一堆红票子,赶走了那些讨债人,但萧瑾瑜没有一句道谢,倔强的脸上仍带着那种高贵和疏离。

    当时,方晓看着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挺拔的脊背,越看越不爽,很是恶作剧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能帮你还钱,也能给你还钱的途径,怎么样,做我的床-伴,当我的玩具?哪天我玩腻了,就还你自由。”

    方晓至今还记得萧瑾瑜的眼神,先是不可思议,再然后,就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好。”

    萧瑾瑜的平淡激起了方晓的怒火,也让她根本没想过要把这个女人怎么样的心理发生了一种扭曲。

    你优秀,你能干,你聪明,你各种好,还不是成了我的玩具?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给我摆脸色?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痛哭流涕,失去理智,或者歇斯底里吗?

    方晓当晚就真的玩弄了萧瑾瑜。

    只不过,方晓那时候还年轻,以前就是瞎开心的玩乐心态,处的对象浅尝辄止,没意思就散了,连个初吻都没送出去,更别提上床了。

    她简直什么都不会,进入的时候很粗暴,痛的萧瑾瑜直冒冷汗,那时候她就慌了,连忙止住,最后什么都没干成,还吓得魂飞魄散,还一直咆哮对方的不是。

    简直不可理喻。

    那以后的几天,方晓因为得奖的事,很忙,连见萧瑾瑜的面都很少,更别提其他的事了。

    然后就有了那场车祸。

    有了她的重生。

    方晓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来自重生的优越感终于在此时涌上心头。

    太好了。

    这时候,她还没有成为那个纨绔不堪的烂人,她的导演生涯才刚刚开始,她的家庭还没有因为破产而分崩离析,萧瑾瑜还活着,她仅仅是那个为了还债,为了给母亲治病,不惜被包养的十九岁少女。

    一切还可以重来。

    方晓想笑,想放肆的笑,但她还没失去理智,她不能让萧瑾瑜看出异常。

    她知道这个女人很聪明,不,是绝顶聪明。

    且不说这场匪夷所思的重生,若让她知道自己日后是如何被她残忍的抛弃,那她们就不可能有以后了。

    其实方晓当初也不算是抛弃萧瑾瑜。只是这个女人永远不是跟她在一个世界活着的,她的美丽、聪慧、优雅令方晓望尘莫及。她记忆以来,除了还债,萧瑾瑜做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所有的角色都能完美驾驭,她越是优秀,自己就越自卑,当她感觉,心里面只是玩具的萧瑾瑜,渐渐变成了喜欢,然后浓烈到了爱的程度,方晓就没办法平静。

    然后,当萧瑾瑜带着从她那用身体换来的钱还给方晓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加激烈了。其实那天萧瑾瑜什么都没说,只是刚还钱,方晓就跟吃了一吨火-药似的,什么难听的骂什么,根本就无法交流,还说这一辈子都不想见到她,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事后,萧瑾瑜并没有离开她。一次次的找她,方晓不愿意见,萧瑾瑜就到片场堵她。

    萧瑾瑜本身的性格就不喜欢解释什么,可方晓自卑不安的心理也不想萧瑾瑜知道,两人见面就是方晓单方面的咆哮,萧瑾瑜是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最后方晓烦了,为了让她真的离自己远远的,自编自导了一出好戏,让她“撞见”方晓和另一个当红小花的缠绵。

    萧瑾瑜果然不再找她。

    那天的萧瑾瑜,背影是说不尽的落寞悲凉,她从来弯不下去的脊梁终于弯了,步履踉跄,伤心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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