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中毒的消息一经传扬,立刻星火燎原的传遍秦国各个地方,一直被秦兵步步打压的反秦势力得知这一消息,暗中集结六国旧贵族的残余势众,沆瀣一气,又有了反扑的苗头。
加之前段时间嬴政坑杀方士的事情没过去多久,于是东郡那边推翻暴秦的呼声愈演愈烈。
东郡郡守脸皮子一抖,不断加派人手协助影密卫追查以墨家为首的叛逆分子下落,怎奈对方太过狡猾,几番追捕都让对方逃走。直到民间百姓反秦的风声一路吹到咸阳,东郡郡守吓得哆嗦,连夜上书告罪,以求皇帝陛下看在他为国兢兢业业的份上饶他一命。
章台宫。
一道道竹简掷地声噼啪乱响!
“没抓到!没抓到!除了说没抓到你们还会说什么?!”嬴政扫开案前的一堆东西,“朕养你们这帮东西有什么用?!叛逆分子一再作乱,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有连根拔除,你们竟然还有脸到朕到面前说没抓到?!”
东郡郡守被竹卷砸中,却顾不得手上的伤,立马伏地告罪:“陛下息怒,是臣无用。”
嬴政怒火更甚,生生呕出一口血。
东郡郡守大惊:“陛下,请保重身体要紧!”
保重?
哈哈,一群没用的东西!
养了这么多年关键时刻没一个有用。
嬴政轻蔑地俯视匍匐着的东郡郡守:“滚吧!”
“陛下……”
嬴政厉呵:“朕叫你滚!”
东郡郡守吓得哆嗦,连滚带爬的退下去。
胸口滞闷得慌,嬴政双手撑着龙案喘息,怒容以肉眼可觅的速度变得苍白恹弱。
旁边侧后的内臣看到这样的嬴政,心陡地一跳,悄悄让人去传唤太医。
眼前的事物陡然变暗,嬴政强撑着,在内臣惊慌恐惧的叫声中,一头倒下龙台。
章台宫乱成一团,照顾嬴政的胆战心惊,去传唤太医的急得火烧火燎,更是隐隐约约传出了内臣的啜泣声,每个人都清楚如果皇帝倒下,作为奴才的归宿是什么。
嬴政昏昏沉沉地听着耳边的走动声,太医打开药匣子,在他头上扎下几针,针尖没入脑颅,刺激穴道神经,嬴政顷刻清醒了不少。
太医收起诊脉的右手,忧心忡忡道:“陛下,您上次中毒,体内的毒虽然及时清除了,但是毒已伤肺,再加上您这些年一直劳心公务,少有休息,体内虚亏,身体本就不算康健,如今元气大伤,一时之间恐怕难以恢复如初。还请陛下息心调养,不要再动气伤神。”
嬴政没说话。
“陛下……”太医呼唤,不管怎样还是保重龙体要紧啊!
嬴政恍惚望着宫顶,那上面威武的飞龙浮雕、狭小的秦国地图,这些都是先王留下的,刻画着过往旧秦国的面貌,也是他继承王位创下大秦万世基业的开始。
现在的秦国版图扩大了百倍千倍,六国俱为人臣,而他,是始来唯一的皇帝!没有任何人能动摇大秦的根基!
“去把云起给朕叫来。”
太医和内臣面面相觑。陛下要找哪个云起?朝堂没这号人,唯一叫这名字的,是小公主的夫子,好像也只是个乡野莽夫。
常年服侍嬴政的一个老内臣知道些内情,领命去传唤云起。
内殿里的烛光被吹的乱晃,火心压向灯油,时明时亮,衬得殿内无比阴沉压抑。
嬴政不是第一次被人下毒暗害。
少年登位接手秦国,他就被控制着权利的权臣暗害过几次,下毒、种蛊、刺杀……他什么都经历过,后来他扫除六国,想杀他的人更加多。但是他每次都死里逃生,不管要夺他命的人是谁,最后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这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而是他身边养着一头看似无害实则凶狠的恶狼,因为那匹狼在,任何鬼蜮伎俩都会被轻易瓦解,嬴政甚至不需要动一根手指,那些暗地里苟且偷生的爬虫就会被那匹狼解决干净。
当时他还没能从吕不韦手中拿回权柄,只是秦国象征意义上的王,那匹狼为他出谋划策,除尽异党,助他掌握王权。
后来,他的军队横扫六国,他身边豢养了更多的狼,而最初帮助他的那匹恶狼却被他关进了囚笼里。
他清楚,如果没有足够的筹码牵制那匹狼,那匹狼终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
可现在,他想起了那匹狼。
他需要它。
“陛下,云起来了。”内臣低声拉回了嬴政的思绪。
嬴政侧眸看向踏进章台宫的青年,青年站在他床边,毕恭毕敬的:“陛下,我听内臣说,您病了。”
是啊,他病了。
他中了一种剧毒。
这是云起在他身边时,从来不会发生的事情。
“云起,你待在朕身边多少年了?”
“政六年的时候,我就跟在您身边了。”
“政六年……那真的是太久了。”嬴政怀念说,”那时你为朕做过很多事。”
云起双手交叠,拱于身前道:“陛下,您有何指示不如直言。”
“朕要你为我做一件事,”嬴政抛出一个无比诱人的条件,“事成之后,你就自由了。”
云起皱了皱眉,“陛下想要我为您做什么?”
“自从盖聂叛逃,和墨家勾结在一起,李斯派了不少人马铲除这些人,结果他们逃到了桑海地界,蒙恬更是带着黄金火骑兵前去围剿,依旧让墨家余孽逃了。”嬴政凛然一笑,“现在他们听说朕中毒,以为朕命不久矣,又卷土重来。”
单凭一些残兵败将就能动摇大秦基业?
痴人说梦!
他的大秦,有最骁勇的士兵,有最英武的将军,有最尖利的宝剑,区区一群乌合之众,何以与秦作对!何敢与他作对!
“这一次,不惜一切代价!”嬴政下定决心,“朕势必要将这群叛逆分子连根拔除!”
“我明白了。”
“那你应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云起抬起眼皮子,吩咐贴身保护嬴政的内庭侍卫:“先去查查是谁将陛下中毒的消息传出去的。”
嬴政中毒的消息流出去,必然是咸阳宫混进了反秦势力的人。
攘外必先安内。
东郡郡守没摸清嬴政的想法,一味认罪,怪不得嬴政会气得吐血。
嬴政满意的露出一丝笑。
睡意汹涌澎湃,有这个人在旁边,嬴政放下心,沉沉睡去。
“云起大人。”老宦官躬身送云起出殿。
云起出去问:“下毒的人被关在哪里?”
老宦臣如实回道:“被影密卫关押在冷宫。”
“你等陛下醒后跟他请示一下,就说我去冷宫看看。”
“是。”
云起去冷宫见了那个将有毒的膳羹呈给嬴政的妃嫔,那女人这些天被吓极了,草木皆兵,成天以泪洗面疯狂咒骂下毒陷害她的鼠辈,哭喊冤枉。
不是她下的毒。
云起可以断定。
嬴政心里有数,后宫妃嫔没胆量毒害他,是以没有下命杀她。
嬴政出事,宫内风声鹤唳,云起离开冷宫,一路遇到的宫人极少,多数是巡兵在走动,因此只要有一点动静都极其引人注目。
“小公主,您跑慢一点啊!”宫人说话声不大,可以很小心翼翼。
少女声音似银铃清脆,打破深宫寂静:“乐官说祈愿灯要准时放,许的心愿才会灵验,你们拖拖拉拉的就不要跟着我,我自己一个人去。”
“但是现在该是您习礼课的时间……”
“哦,那我今天不学了。”
嬴妁华跑得快,又一直在跟背后的宫人说话,没有看路,直接撞上云起。
还好云起及时避开,这才没撞在一起。
嬴妁华抱稳祈愿灯,被宫人眼疾手快地扶住,看到是云起,收敛了放肆的笑意,“你怎么会在宫里?”
“陛下有事寻我。”
嬴妁华默了片刻,驱散跟随着她的宫人,“是为他中毒那事?”
“公主聪明。”
“父皇想要你怎么做?”
云起道:“陛下希望我揪出下毒者。”
嬴妁华捧紧祈愿灯说:“父皇的敌人不计其数,有血性的六国旧贵族都在等待复国的时机,要他死的人能从咸阳排到内史,想揪出真正的下毒者没那么容易。”
“所以他迫不及待要将反秦势力一刀切。”甚至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你真相信是反秦的那帮人下的毒?”
云起淡淡说道:“陛下中毒不久,宫外流言疯传,反秦势力随即拧成一股,一切向着不利于帝国的局面发展。这两件事联系得如此紧密,由不得人不信。”
“所以你是信的?”
“可信可不信。”
问不出云起的真实想法,嬴妁华拧起眉,“父皇如果认为是反秦者所为,那他让你揪出下毒者,不是让你对付反秦的那帮人吗?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夫子,父皇怎么会有这种过分的要求……”
云起没让她继续说下去,“公主过虑了,我只是陛下局中很小的一颗棋子。陛下自然有陛下的顾虑。”
“既如此,你自求多福吧。不过你如果遇到麻烦可以来找我。”看在他是乐瑾兄长的份上,她会帮他的。在这深宫里,她远比云起厉害。
云起诧异。
这小公主今天怎么了?这么乖顺?
“多谢公主关心,这件事我自有计较,如今宫里形势逼人,你还是少蹚浑水为妙。”
嬴妁华不给情面道:“我又不是为了你。”
云起哑然失笑。
行吧,原来他是沾了小妹的光。
“我托人给你的那些信件你可收到了?”嬴妁华指尖轻点祈愿灯的灯面问。
“那些信件我已经妥善保存好了。”
“如此甚好。”那些信件是她回到胡姬身边装乖卖巧,从一间密室里偷出来的,她看过里面的内容,是罗网与胡人往来暗害扶苏的证据。有了这些东西,可以从中找出罗网网罗天下的计划。
她望着廊外的琼枝,轻道:“留着那些东西,以后会派上用场的。”
“早晚有一天,你会与母兄反目成仇。”
“我不怕与他们反目成仇,也不想把事做绝。”如果她真想做到那一步,她大可把那些信件给嬴政看,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敢预料。她当然也可以那么绝情地做,可是父皇如今病体抱恙,拿那些东西刺激他,导致父皇病情加重,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我只是需要一点能自保的筹码。”
皇室的亲情脆弱易破,她想要保全自己,不做权利的傀儡,必须自己争取。
嬴妁华久不回去,眼见礼课时间已到,宫人又来催促她,嬴妁华歪头瞟了眼宫人,岔开话对云起道:“你该走了吧?替我向小瑾问声好。”
耽搁这么久,祈愿灯的灯芯已经熄了,为父皇祈愿的想法突然之间没那么浓烈,她将祈愿灯交给宫人处理掉,规规矩矩去习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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