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乐瑾手贴着门板刚要用力,里边的人说:“我现在有事要处理,你老实回去养伤,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哥哥的声音很冷。
阴柔冰冷的气息穿过门板钻进她手掌心,说不出的熟悉。
是云起的声音,却不是他的气息。
有情况?
“好吧,那我走了。”放下手,离门小半米,她不太肯定道:“希望等会儿我还能看见你,哥哥,你好自为之。”
尤其是,别被打得太惨。
星魂此刻的表情简直不要太嘲讽。
“……”云起想象得出乐瑾走时,悄然无声露出微笑,脑袋冒出两个小恶魔的角。
突然好心累。
这都是什么妹妹妹夫:)
一个心眼坏得很,一个拿气刃抵着他脑袋,模仿他的声音把她妹妹成功哄/骗走。我不要面子的是吗?
“国师大人好手段,什么花招都会玩。”
顾及他是乐瑾的亲大哥,星魂减弱气刃的戾气,收下云起皮笑肉不笑的恭维,“她身上的咒术就有劳你解开了。”
云起不得不点头。脑袋前的气刃消失后,他整个人仿佛苍老整整十岁。
一般情况下,云起死不了。
乐瑾十分肯定。
除非你先割掉他的舌头,让他闭嘴,不然他总有办法戳中你的死穴。
乐瑾扶着墙,一边走一边用坚硬的墙面磨蹭掌心纹路。无法冲破云起的巫咒,心底的烦躁与日俱增,难以心平气和。
记忆以一种你心知肚明的方式残缺,还是像傻子一样与周围格格不入,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然后……思路一下子突然被闷头一棒,打得烟消云散,然后就什么也没了。
“湘君,你确定这个办法能抓住星魂大人,而不是单纯的在捅马蜂窝?”大司命看着乐瑾倒下,狭长的眸看向一起来的湘君。
“星魂大人的功力远在你我之上,要完成东皇阁下交给我们的任务,除了利用她,拿她束缚他的手脚,我们没别的办法。”
大司命讥讽道:“但愿事情能如你所愿。”
湘君侧眸看见她眉心隐隐皱起的痕迹,“你如果不忍心,可以不用插手此事。”
不忍心?
你简直太低估大司命了。
她和湘夫人不是同一类人,湘夫人会为了在乎的人不顾一切,她不会。从她亲手杀死曾经最器重的徒弟就能窥见,她忠于阴阳家,一心不二。
大司命屈膝抓住乐瑾的肩膀,比起第一次相遇时的模样,乐瑾消瘦了许多,五官倒一丁点变化也没有。看了半分钟,就在湘君以为她下不手的时候,她运转阴阳咒印,猩红的手慢慢靠近靠近乐瑾的脖颈……
“小心!”
猎猎风声撕碎湘君的低呵。
大司命只觉得脚腕一紧,整个人被甩飞出去,撞在墙棱上。
“咔……”疑似骨脊断裂的声音。
昏迷的人揉着额头站起身,湘君神情慎重,“你没有昏迷?!”
——显而易见,昏迷是装的,你还没打中她,她就倒了。
乐瑾撇嘴,心想:
她可能前不久被人敲过闷砖,哦不,不能说可能,是肯定被敲过闷砖才对,醒来到现在,她后脑勺一直隐隐发疼,没有消停过,所以对背后的危险格外敏感,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身体就先做出反应。
大司命拭去嘴角血迹,挺直腰肢,妖娆至极的蛊惑容颜中露出一丝绝情的意味。
来者不善。
乐瑾扭头,跑!
指尖快速划过墙面,坚硬的墙仿佛被注入生机,跟着她划动的手指诡异扭动,裂缝从墙根蔓延到墙头,“嘭”一声四分五裂。
围墙坍塌,石块噼噼啪啪砸下来。
湘君打碎砸向大司命的石块,内力明显搅碎一团空气,打空了。“障眼法?这不是阴阳家的路数。”
“她只是半路学了一段时间阴阳术,不是阴阳家的路数也不奇怪。”
……
……
乐瑾跑得很慢,大司命和湘君被困在障眼法中没有出来。
奇怪。
太奇怪了!
她为什么要跑?大不了打一架,是他们先出黑手,她又不心虚!
越想头越疼,手掌心上的纹路像一团烈火,灼烧肌肤,烧沸血管里的血液,沸腾的血液疯狂又不安的在身体里窜动。
乐瑾回头看了一眼,没人追过来。也好,任他们自求多福吧,如果不小心困死在里面,她会记得来给他们收尸。
转过头,鎏金的深蓝色衣角蓦地闯进眸中,遮住视线,乐瑾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叹气:“你说你们不去抓我哥,为什么非追着我不放呢?很显然我哥比我更有用处才对。如果你们抓住他,我保证你们这辈子绝对衣食无忧,别再追着我不放了。”
“我刚才见过你哥,”星魂轻哂道:“对他没兴趣,反而是你……”
深蓝色的眸子盯着她,欲言又止。
这阴郁郁的小眼神令乐瑾浑身一寒。
“咔嗒——”
耳尖微动,乐瑾听到障眼法被破掉的特殊撕裂声,尽量放缓说话的语气,表示自己其实是个纯良无害的妹子,万事好商量,别把气氛搞得太剑拔弩张。
“我还没有搞清楚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不想大打出手,你快让开,不然我真揍人了。”
气氛不出意料的更加微妙。
好几天没见到她,终于找到她,她又如此陌生冷淡。星魂内心特别烦躁,拉住她强行带人走!
“喂喂,你干什么?放开我!我不想打架你别逼我啊听到了没!”嘴巴说不打架,身体却很诚实的给星魂一脚,完全不带半点留情的那种。
结结实实挨踢了一脚,星魂隐忍的动动眉头,看着她防备的模样,忍无可忍的将她拽进怀中,“乐瑾……别闹了,谁都可以离开我,你不行。你说过会永远和我一起,无论我变成什么样。”
如果你变了……
星魂抱紧她,下巴搁她单薄的肩上,鼻间萦绕着她清淡熟悉的发香,眸子凝起戾气。如果你变了,那就把你变回来,不择任何手段!
凝聚的内力烟消云散,怎么也下不去手,乐瑾原地愣住。
好熟悉的气息。
好熟悉的语气。
右手掌心滚烫的温度似乎能溅出星火,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挣扎着破茧而出。
“……星魂?”
“嗯。”
“星魂。”
“嗯。”
“星魂?”茫然的呢喃。
“我在。”
——星魂。
——我在。
紧绷的身体放松,乐瑾抬起手轻轻回抱他,脸埋进质地冰凉的锦衫中。
耳蜗火辣辣的疼,流出一丝鲜血。
怀中人很久没有动静,星魂理顺她凌乱的发稍,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忘了告诉你解除巫咒的方……”云起跟出来,看到被星魂抱紧怀里的乐瑾,声音戛然而止。
他清晰的感受到乐瑾身上的巫咒正在慢慢消失。
“不用了。这个给你,他们是奉命夺回她的,既然他们紧追不舍,那就麻烦替我还给他们。”扔给云起一册书卷,星魂带走乐瑾,头也不回。
云起轻轻巧巧的接住书卷,外人逗留府内迟迟不走,确实得需要人去打发,“拿这东西应该花了你不少精力,你确定要还回去?”
“我留了范本。”
你赢了。
云起无话可说。
“顺便替我告诉他们,星魂已经死了。”
“你最好考虑清楚,失去星魂这个身份,你会一无所有。”
离开阴阳家对星魂来说并不一定是解脱,没有尝试过一无所有,他不一定忍受得住那种滋味,看在乐瑾的份上,云起提醒星魂。
“我有乐瑾就行了。”星魂说。
平淡的口吻,更像在宣示所有权。
云起没再多说,也没阻止星魂带走乐瑾。
能找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小瑾如果快乐,父母泉下有知,多半也是欣慰大过担忧。
大司命和湘君闯出乐瑾设下的障眼法,打量清楚周围环境往里走。这座荒宅闲置有一段时间,坐落于街口,但荒凉得不起眼,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至少宅院内干净无尘,有人住的痕迹。
“等等!”湘君伸手拦下大司命。
前方站着一个人。
那人锦裳长绶环佩,手握书卷,五官俊美端正,眉眼肖似乐瑾,像是一个学富五车的儒生。
湘君试探问:“兄台可是此间宅院的主人?”
云起颌首说是的,开门见山道:“他死了,你们要的东西给你们,我这小地方很久没来过这么多人。”
逆命之法飞到手里,湘君反复看了几眼卷轴,确实是星魂拿走的逆命之法,与大司命对视一眼,湘君说:“你杀了星魂大人。”
“是他自己杀了自己,我没有杀他。”
这话比他说星魂是他杀的更有说服力。
大司命沉默思考半分钟,问:“他的尸体呢?”
“没有尸体,他已经死了,世上不会有阴阳家左护法星魂,你们也找不到和他一样的人。话已至此,信不信由你们,还有一点就是,这是我的地方,下一次希望你们走正门,如果可以,我会恭迎各位。”
暗淡的光线卷入浅眸中,平静的说话声从脑海深处凭空响起。
如果大司命和湘君足够谨慎,或者他们与星魂一样精通读心术,那么他们就能发现——云起在无声无息的蛊惑他们,这种蛊惑无迹可寻,只要对上他的眼睛就没法摆脱。
大司命和湘君不信云起,云起不在乎他们信不信,只要星魂决定死了就行。
聪明人知道如何权衡利弊,除非东皇太一亲自出马,否则光凭他们对付星魂只是一份吃力不讨好的活。
逆命之法交给他们,星魂之死也转告他们。
云起言尽于此。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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