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赦赦闯江湖之玉皇阁

    贾赦翻身下驴,打量着所谓的“涵三叔”,此人正端端正正坐在粗制滥造的茶棚内,一身朴素无华的天青色道袍,背后捆着把宝剑,瞅着像个风尘仆仆的江湖人。此刻面对蹦蹦跶跶的贾珍介绍,浑然没有抬头看眼的欲望,依旧手里捧着本书册,眉眼淡然,没有多余的表情。

    只不过光人这脸蛋,就让整个茶棚增亮了不少。更别提这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了,显得太过凛然端肃,有些像神龛上那雕塑,带着一分俯瞰尘世的淡漠,看着就不好亲近。

    完全可以想象,贾珍若是与此人同行一路,定然闹得人想杀人。

    扫过人书册的封面那斗大的《资治通鉴》四个字,贾赦眉头一挑,莫名觉得人是在以毒攻毒—恁不死贾珍就让人好好读书。

    思绪一闪而过,贾赦扭头问欢欢喜喜,嘴巴都有些合不拢嘴,完全一副见亲人喜极而泣模样的贾珍,“你爹拜把子,给你找个叔叔?”

    —贾珍的爹,他敬哥,专业炼丹三十年,最后自己吃丹药吃死了,还能让皇帝下令厚葬的,比女主林黛玉他爹死的时候有排面多了,用的还是“宾天”一词。向来是红学家研究的重点,原形在雍正和嘉靖两者之间掐来掐去,没个定论。

    当然这不是眼下重点,如今的问题是什么叫“三叔”?

    贾赦想着,就发现自己眼皮左右一起跳,完完全全就是衰透顶的预告。

    闻言,贾珍把脑袋晃成拨浪鼓,指指贾赦,掐着嗓子撒娇唤了一声:“叔。”

    说着指指贾政,“二叔。”

    然后指指端坐的秦楚涵,开口,铿锵有力,一字一顿:“三、叔。”

    此话一出,贾赦一行皆惊骇得瞪圆了眼睛,哪怕是大庭广众之下,众人也控制不住倒抽口冷气—这三叔合着是爹/老大/贾将军的儿子??!

    哪怕春风如面带着温柔呢,此刻贾赦迎着风,只觉剐着脸蛋生疼,甚至疼痛都传入心扉了。脑海充斥着上上辈子一幕幕的回忆,贾赦脑中空白一瞬,想也没想一抬手就揪着贾珍衣领,眸光带着一丝阴霾,咬牙:“你给我重复一遍,什么?”

    “涵三叔!”贾珍虽然有些莫名贾赦之行,但丝毫没被贾赦突然而来的狠厉吓到,从顺如流重复了一遍,还嘴皮子利索的解释起来,“是玉皇阁哪个老道的徒弟来着。不是玉皇阁出了事情吗?刑部因为调查案件,然后不知怎么就找上了贾家。原来这孩子是昔年叔祖父某个被赶到庄子上的姨娘生的,因缘巧合的被老道认作了徒弟。叔祖父就想认祖归宗,但是涵三叔他不乐意,一心想要查案子,报仇。然后正好叔你不是破案了,就送过来一来培养你们手足兄弟情义,二来也是为了破案。三来,也是为了赦叔你将功折罪,否则替名一事皇上要追究的。”

    说着贾珍还麻溜的从怀里掏出一巴掌大小的木牌,在贾赦眼前扬了一下,想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他这道录司的道碟,一直是我藏着呢,怕人路上跑了。”

    跟随贾珍而来的一行听着贾珍不带磕绊的说个痛快,只得擦擦额头的汗珠,幸叹他们这些日子早已将茶棚包了,供人日日翘首期盼的。

    否则……否则就没见过比贾珍还大嘴巴的了!

    光天化日呢!

    “你叔祖父是不是很喜欢他?”贾赦目光死死看着贾珍手中的道碟。朝廷对僧道的管理,比对一般的江湖门派还要严苛几分。毕竟这种牵扯鬼神之事,一不留神就被能利用了。诸如那狗屁白莲教的,教义就是从佛道而来的,自衍生至今,没少批宗教的皮干坏事。

    出家不是剃个头穿个袈裟批个道袍就成了,都是要经过考核,朝廷认证的。考核不过的那些沙弥道童,都拿次一等的籍贯,就一张特殊的牛皮纸制作而成。相当于后世的实习生。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道碟上刻着人的姓名。楷体端端正正,入木三分的三个字—秦楚涵。

    当跃入眼前这三个字,贾赦只觉得从脚底腾起一股火气,非但没松开贾珍,反而愈发揪紧了一分,双眸直勾勾的看着贾珍,追问道:“是不是?!”

    这回,如此近距离的直面贾赦,贾珍倒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贾赦那燃烧起来的怒火,铺天盖地而来的,似乎都要把他烧熟了。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贾珍眼中带着茫然,结结巴巴开口:“没……没觉得啊。叔祖父待我最最好了呢!临出门交代了我好多事情呢,给我钱给我名帖令牌怕我饿着了厨子……”

    周边的一群人默默的想给贾珍捂个嘴。知道是贾家族长,万亩一根苗儿,但能不能看看眼下这氛围?贾赦瞅着都想要吃、人了。

    “我问你,他哪一个涵?”贾赦冷声打断贾珍的话,一字一顿,反问:“还不够好?好一个认祖归宗!那姨娘什么意思?玩庶子逆袭?!”

    顺着贾赦的话语,所有人视线都看向了贾珍手里扬起的道碟。虽然是蝇头小楷,可是不管什么名帖,名字都是写最中间,字体也相比较其他而言大一号。故而玉皇阁秦楚涵六个字,比旁边那一小号—火居道士四个字显得清楚多了。

    哪怕贾政没练过武,视力也不错,看了个清清楚楚。当双目所及这四个字,在想想贾珍所言的话语,贾政面色也阴沉了起来。

    他们贾家祖父那一辈,从水。

    作为晚辈,取名取表字的时候自当避讳。

    茶棚内氛围死寂一片。

    “此名乃师父所赐。”秦楚涵迎着贾赦扫过来的狠厉目光,倒是抬眸,面无表情,却莫名看得出十成十的认真,解释道:“若非玉皇阁忽遭此劫,刑部查探,我们谁都不知晓还有这一劫。”

    这声音似乎寒冬腊月的冰水,将人从头浇灌而下,淋个透心凉。贾赦闻言,死死咬牙瞪了人一眼,见人无悲无喜,不甚在意的双眸,松开了贾珍的衣袖,死死咬牙,他唯一的理智告诉他,对方是非常不喜,同样处于喜提家眷的懵逼中。

    但是……贾赦紧握了拳头,咯咯作响。

    —这种喜提庶弟弟,真是太惊悚了。

    上上辈子从来没听闻过的事情!

    曹爸爸也没有写过的!

    到底哪里冒出来的?

    “刑部会不会查错了?”贾赦斜睨了眼秦楚涵,余光瞥瞥贾政,双目带着浓浓的希冀,缓缓松开自己捏着的拳头,纤细的手指抬起反手指指自己,毫不犹豫的开口:“好一个风流俊秀,貌比潘安,看杀卫阶的大少。”

    说着指指贾政:“虽手无缚鸡之力,却也是文质彬彬,模板的读书人。”

    “我们凭良心说,贾家那是一代比一代俊,没有你这样的。”贾赦一本正经,无比肃穆:“身形匀称,却也不怎么孔武有力,膀大腰圆,看起来就是个文武双全的翩翩公子哥,端得百年世家才能熏陶出来的。”

    真得很嫉妒啊,这气质去军中历练一二,没准回来活脱脱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秦楚涵闻言倒是认认真真打量了眼贾赦。诚然,光观其外貌,也的的确确对得起人自夸的八个字,是难得俊雅,甚至有些艳丽的好皮囊。可偏生人这性子,还真是从未听闻见闻过,谅他随其师父走遍山河,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都无法寻个恰当的词汇来表述一二。

    当然,还有人此刻几乎都写在脸上的羡慕嫉妒恼恨的表情,倒让人愈发生动明艳了几分。

    的确,是个人凭空冒出个弟弟来,也是该生气。

    就像他莫名其妙的有个来头不小的亲爹,秦楚涵想起来神色就冷峻了几分,沉声回道:“只要把道碟归我,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想得美。”贾赦一听这话,抬手飞速抢过贾珍握在手里的道碟,边问人,“你一路怎么藏的?看起来对方功夫不错?抢了直接飞走不就成了?”

    闻言,贾珍昂首挺胸,传授经验:“一靠近我就喊非礼。”

    贾赦闻言肃然起敬,“高!”

    —贾珍这混小子打小螃蟹横行的,可也会遇上更横的。于是这熊孩子也不知晓从哪个话本戏台学来的灵感,张口就喊“救命啊,有人要非礼珍儿”,当下就就乐于助人的不知情义士相助了。

    嗯,谁能想到珍儿是个男娃呢?

    但这方法,他贾赦用起来,掉节操不说,脑海里还浮现某个倒霉衰专背黑锅的《东宫》瑟瑟。

    不妥不妥。

    贾赦眯着眼看着面色难得带着愠怒,显然被气着的秦楚涵,眸光转了转,瞧着就差把他们围城一圈的侍卫,眉头一挑,端出大少的威仪来,沉声道:“我也不是个傻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细谈。放心,我会尽早赶你走的。”

    说完这话,贾赦扭头就走,完全不管其他还处于懵逼的一行人。

    贾政急急忙忙迈步跟上。虽然他也还懵逼呢,但是这些日子锻炼下来,他已经习惯了时时刻刻处于懵逼,呆滞的状态中了。反正不管了,天塌下来,不用他顶着的。

    贾珍立马欢欢喜喜跟上。

    等回到了贾赦先前租赁的四合院内。原本被扼令写《那些年我偷过的家庭》的千蛛手恨不得抹泪,贾赦这一行去买土仪,一买就再也不见踪影了。可偏生他又出不去,非但风一风二看着,就是后来一群侍卫都将他包了个圆。

    整整三个月没出过门了!

    岂料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回了贾赦,可人呢,扬长而去,竟然看都不看他一眼。

    千蛛手:“…………”

    千蛛手正扼腕叹息时,忽然发现有一人目光灼灼的望着他。一抬头,就见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眉眼精致,面色白皙,像个女娃似的,当然习武之人一眼就能辨认得出来是男的。即使雌雄莫辨的年纪。

    此刻人脸上表情却是带着些乖戾,斜眼瞅着他,看起来就是挺欠教训的。

    只不过人外头罩着一身富贵华袍,佩戴的玉佩更是精品。以他这专业的盗帅眼里来看,扫一眼,光从那外头的镶金边的小马褂便能窥伺人的身份了。

    得罪不得。

    不能惹朝廷之人,是盗门规矩。

    “盗帅竟然一点都不帅。”被打发出来的贾珍听闻院子里还有个传说中的盗帅,满怀希冀而来,结果发现并不如意,当下就哼起来,不开心。

    “本御史要把你送官查办,打板子。”贾珍毫不犹豫显摆起来自己的官威,“除非你乖乖听本官的话。”

    “御史?”千蛛手脑海转悠了一圈,也知晓最近大名鼎鼎的御史大人身份,颇为羡慕的:“贾珍?”

    —一个人得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一投胎,就是爵爷族长,有官当?

    “放肆,谁许你直呼本爵爷的大名了。”贾珍袖子一甩,从怀里掏出一个飞镖来。

    千蛛手抬眸看去,眼眸当下就直了。这飞镖有手掌大小,比一般的暗器稍微大一些,通体泛着黑,带着冰冷沉重感,上面楷书雕刻着个马,尾部镶嵌着红尾翎,远看着无比的精致好看。

    这马镖也算得上五十年前,江湖赫赫有名,威风飒飒的信物了。至今还在暗器排行榜上,无人超越—因为此物之主,靠此镖截了堂堂的宁国公后裔少将军当丈夫。

    “知道这是什么吗?我祖母想当年可是大名鼎鼎的西部第一马匪,抢了我祖父当压寨相公的。我听说,当年暗恋我祖母的不少数,你给我说说到底有那几家,我要一家一家看过去,让那些糟老头子们看看我有多好看!”

    千蛛手视线忍不住扫了眼贾珍的脑袋。

    贾珍昂首挺胸,任人打量。他这回出门,准备可充分了,就是以权谋私,是来报仇的!

    据说三十年前,他未见过面的大爷贾敷,就是因为被江湖人一掌给打的,导致祖母早产,人也身体孱弱的,早早离开人世。

    最主要的还是他爹,也小时候身体不好,娘胎带下来的病症。

    导致他贾珍也孱弱,被取了个娘们唧唧的名字。

    这种仇,妥妥要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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