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怕?

小说:八十年代锦鲤运 作者:金面佛
    孙泽嘴里头叼着棒棒糖, 慢慢踱出院子。

    他上次踩到西瓜皮摔的有点惨,现在走路还有点儿一拐一拐。

    但这丝毫不影响孙工凹出造型风清云淡的造型。

    他漫不经心地吮吸着棒棒糖,询问穿着迷彩服的年轻人“都交代清楚了吗”

    “嘴巴硬的很,只交代了他们是伊斯兰改革者党, 要在南疆好好教训一下真主的叛徒。”年轻人高鼻深目, 显然也是个维族人。

    他愤愤不平,“真主会降罪给他们的, 他们侮辱了先知的指引。”

    孙泽不评论宗教信仰,他本人虽然到今天也没被批准入党, 但不了解宗教自觉没有发言权。

    况且他对古兰经观感一般, 主要是经文中描述升天堂者“四时不绝, 可以随意摘食;与被升起的床榻。我使她们重新生长,我使她们常为处女。”

    前面一句还好, 人类都想偷懒,用最省事的方法获得最舒适的生活环境。他现在不正琢磨着如何在南疆也种出懒人稻来。

    南海上的那二十个集装箱的试验田已经收割完第二茬,又育出了新种苗。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他们已经野心勃勃地琢磨着看能不能结合气雾栽培技术跟黄腐酸搞出一年四熟的水稻来。

    可后面那句处女论就让孙少感觉微妙了,合着升天堂的目标就是为了有处女给你睡啊。

    那女的升天堂图个啥再变成处女让人破处给人睡

    这该有多想不开,真有这需求, 又不是没处女膜修复术。

    孙少从小生活在社会主义新中国, 常年被她家的王母娘娘跟观音菩萨压迫成长。

    给他十个狗胆,他也不敢抱有如此封建腐朽的思想。

    真要说起来,明明是母亲对于子女的奉献更大, 从生物学角度来说还有个线粒体遗传呢。

    这写经文的人是有多严重的厌女症,才要下这种狠手。

    不过孙少一向遵循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处事准则。

    既然他对伊斯兰教知之甚少,所以他非常明智地跳过了真主的话题,只说俗事。

    “除此以外呢他们还有什么交代的”孙泽似笑非笑,“忙活这么久,就搞五个人出来闹点儿事”

    年轻人的表情有些尴尬“他们原本是计划过年的时候动手,好放几个炮仗。”

    然而快要动手的时候,南疆各地的警戒突然间加强了,有两次他们差点儿被逮住,所以迟迟不敢动手。

    孙泽嗤笑“他们不是号称死了一个英雄,真主会再诞生一百个英雄吗”

    合着以为英雄是草履虫,直接可以细胞分裂繁殖呢。

    他真是深切的感受到了,这些对于他们真知的恶意。

    就是好端端的不给人家当人,非得变成低等生物。

    要真需要这种英雄的话,那真知为什么不去给草履虫传教那效果应该更快啊。

    他强按住吐槽的,只表情严肃“应该是上头知道老人家可能过来,提前加强了治安管理。”

    年轻人后怕不已“幸亏如此,不然伊力哈木江达达就要没命了。”

    那一刀只差一点就插到他的心口上,医生都说是老天爷想让他活下来。

    那伙人已经盯上伊力哈木江许久,就是趁着大巴扎,好恫吓周围的群众。

    年轻人自言自语“难怪首长来的时候悄无声息,不然他们肯定还会搞出更大的乱子。”

    “他们也敢”

    孙泽鼻孔中出气,对着毫无反抗能力的平民下手,是任何军人都唾弃的无耻行径。

    他冷笑出声,“要是真有胆量冲着我们来,我还敬他们三分。”

    说着话,他朝年轻人施了个礼,挥挥手走人。

    年轻人有点紧张,在后面喊着“你哪儿啊注意安全。”

    “该去哪去哪,该干嘛干嘛。”孙泽头也不回。

    制造暴恐事件不就是为了制造恐慌情绪,让大家伙儿人心惶惶,什么都不敢做嘛。

    呵,魑魅魍魉也敢在朗朗乾坤下张牙舞爪。

    孙泽脚步不停,直接往防沙林走去。这一晌忙着装太阳能路灯的事情,都没顾得上看看他的枣树苗。

    有人比他更早惦记上这片枣林。

    林蕊吃完馄饨就一抹嘴巴往枣林奔去了。

    南疆其实没有雨季,所谓四月到十月的雨季划分更多像是一种象征意义的安慰。因为这里往往一年到头都下不了几滴雨,农业灌溉主要依靠地下水跟雪水。

    可是今年倒是跟往常不同,从春风吹绿胡杨林开始,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场雨。

    要不是各地都动起来兴修水利,搞不好就闹出了洪涝。

    南疆不缺光照,只要解决了水的问题,肯定能绿树成荫。

    林蕊就一心想趁着难得的好时节多倒腾出点儿东西来。

    她跟苏木抵达枣林的时候,就听见有人站在枣林后面哭。

    一位维族大婶满脸是泪,哭得伤心极了。旁边她的同伴们都在安慰她,个个面色无奈。

    林蕊茫然地看着陪同他们过来的乡政府打字员。

    年轻的哈萨克族姑娘神情复杂“阿帕丽大婶伤心了,伤了伊力哈木江大叔的就是她儿子。”

    阿帕丽大婶的小女儿去巴扎上买布,认出来哥哥。

    等到人被抓走了,失魂落魄的小姑娘才跌跌撞撞跟着同伴一块儿回家告诉母亲。

    林蕊跟苏木面面相觑,据他们所知,这片枣林基本上是承包给乡里条件困难的人家。

    阿帕丽大婶有壮劳动力的儿子,怎么还承包到枣林了呢

    “大婶儿子已经没消息两年多了。”打字员表情凝重,“大家都以为他失足跌下山摔死了。”

    结果现在人活着,阿帕丽大婶却恨不得他早早死了才好。

    乡长伊力哈木江出事前一天才跟孙工一块儿去她家门口装好了路灯,方便她们天黑了也能有光刺绣。

    油灯伤眼睛。

    乡长说趁着这几天加油干,争取让全村都通上电。

    政府还计划着在村里头修活动室,里面摆上电视机。

    这样不用天天盼着电影队的马车,就能在屋里头看上电视剧。

    结果好日子就叫她儿子一刀捅没了。

    她想去县里的医院看望伊力哈木江,都觉得没脸露面。

    旁边的妇女安慰她,孩子叫坏人蒙骗了,她能有什么办法。

    林蕊看着泪流满面的阿帕丽大婶,只能无声地叹气。

    暴徒在施恶的时候,没有想过受害者的家人,也忘记了自己的亲人。

    任何以牺牲他们为手段的理想都是可怕的罪恶。

    她无法代替伊力哈木江说出原谅,就只能默默地退开。

    打字员也赶紧转移话题“林同志,你觉得我们这儿怎样利用林下好能种植菌菇吗”

    林蕊看着林下丛生的杂草,老实地摇摇头“有点悬,菌菇需要湿润的环境,跟我们江南的情况不太一样。”

    这里实在太干了,即使走在枣林当中,都没那种潮湿的感觉。

    仿佛植物也明白身体里头的水份得之不易,都吝啬得闭紧了气孔,不轻易散发出来。

    港镇的树林下都养了菌菇跟木耳,林子里还养了麻雀。魏镇长可是个石头缝里都榨出油的主。

    “没有油水,饭菜不香嘛。”魏镇长笑嘻嘻地从枣林对面走过来,他旁边陪着伊力哈木江的副手库尔班。

    副乡长库尔班也看到了哭泣的阿帕丽大婶,同样没有过去劝慰她,只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反而是魏镇长说了一句“女同志哭个啥子呢。我看伊力哈木江身体好得很,一定能够平安无事的。”

    林蕊朝魏镇长撇撇嘴,嫌弃他倒是替旁人大方。

    苏木轻声劝道“让大婶哭哭吧,这样她心里也好受些。”

    如果她表现得跟个没事人一样,周边的人肯定会恨死她。

    魏镇长面上挂着笑,态度自然地跳过这个话题,只追问林蕊“这不好养菌菇,那你倒是说说能怎么用,总不能荒着啊。”

    林蕊看着林下挖着的蓄水沟,浮床上的水芹菜已经刚割过不久,发出了新芽,嫩生生的惹人垂涎。

    “养鹅吧。”林蕊冥思苦想后拿定了主意,“鹅不像鸡,会往树枝上飞。还能当狗用,帮忙看守枣林。”

    最重要的养鹅快,要是不指望生蛋的话,肉鹅两三个月就能出栏。

    这对于急需改善生活条件的当地农民来说,很实用。

    林蕊难得乐善好施起来“鹅苗我来。现在就开始养,不要加饲料喂,就用草料跟昆虫,等到十一月份底我托孙工收,按重量给钱。”

    孙泽刚走到林边就听到这句,顿时眼皮子直跳“你还真会给我指派任务啊。”

    林蕊笑嘻嘻地“我犒劳人民子弟兵,请你们吃鹅不好啊。”

    孙泽咂嘴“一亩地一百只鹅,八十亩就是八千只。不行,我得再问领导要一亩地的温室去。”

    他可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魏镇长大笑“你可真要成鬼见愁周扒皮了。”

    苏木反应也快“八千只鹅的鹅毛给我们留下,我们要生产羽毛球。”

    副乡长眼前一亮,急急要求就设立在他们白乡。石化工业园距离这儿不远,有现成的软塑料可以做球头。

    魏镇长笑得更加厉害,这一个个都不是凡人耳边。

    孙泽瞥了眼苏木,笑嘻嘻地转头看魏镇长“别说我小气呀我,免费赠送一个发财的好门路,专门种果苗。”

    现在南疆各地都在忙着种植防沙林改善生态环境。种树的人多了,树苗岂不就僧多粥少了,种植果苗大有前景。

    何况他的玻璃温室里头用的是气雾栽培技术,人家同样的面积同样的时间出一茬果苗的时候,他直接能出十倍。

    比起从外地调用果苗,他还节约了昂贵的运输费用。

    这么一来,还愁白乡不是十里八乡都羡慕的富裕乡镇

    孙泽笑得意味深长“老百姓除了会用手投票,还会用脚投票。”

    除了极少部分脑子中毒已深没得救的人之外,绝大部分人都是谁给我好日子过,我就跟谁走。

    魏镇长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没错,是这个理儿。衣食足而知礼节,仓禀足而识荣辱。凡是有利于人民群众提高生活水平的,我们都要去做。”

    孙泽笑了笑,突然朝还在哭泣的阿帕丽大婶喊了句什么。

    阿帕丽大婶慌慌张张地过来,要对孙泽说话。

    孙泽做了个停下的手势,转头看副乡长“你跟她讲,要是真觉得羞愧的话,就去好好教育她儿子。”

    她教育不好,就只能由国家跟政府照顾了。

    阿帕丽大婶连连点头,主动保证一定会好好教育孩子。

    孙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连话都没顾上跟林蕊讲两句,就急急忙忙带着阿帕丽大婶回去。

    他在心里头叹了口气,的确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大家的作风太过于粗犷,居然到现在都没搞清楚那几个人的身份背景跟来历,还得人家家属自己找上门。

    魏镇长看着孙泽风风火火的背影,笑着转头看打字员,下巴示意林蕊的方向“姑娘,你好好盯着她,她就是个从钱眼里头钻出来的丫头。”

    林蕊将这话当成赞美,从善如流,也提醒副乡长“魏镇长一肚子致富经,在我们江州都出了名的。您可千万别放过他。”

    魏镇长赶紧摆摆手,往枣林别处走。

    直身后的笑声远了,他才端正了颜色,面容肃穆的跟副乡长攀谈“我这几天大致了解了点儿情况,你们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经济发展的速度。”

    副乡长点头“首长也说政治问题的根源就是政治问题。”

    魏镇长笑了起来“你们这儿的情况又要比我们复杂一些。我们那边从古代起就是见神拜神,见佛拜佛,至于拜的是什么神什么佛,那根本不重要。”

    老百姓们一门心思琢磨着,就是怎样将自己的日子过好。

    可以说他们是小农经济,小农思想。可这样一来,只要是发家致富的好门路,他们就能够一门心思的去做。

    “你们这边想的多,就得多关注老百姓的思想动态。”魏镇长面色严肃,“那个发动学校老师给家长宣讲的主意很好,但我觉得还可以再多做一步,宣讲的报纸一面印汉文一面写维语。”

    副乡长张张嘴巴,想说什么。

    魏镇长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听自己说完。

    “语言最大的用处就是传递信息。你得让老百姓听得懂看得懂。这样,你们才能达到宣传的目的。”

    魏镇长挑挑眉毛,“你甭怕大家就没心思学汉语了。你看看我,现在一把年纪还在学英语。这只要知道有用,人就会主动去学。”

    他说话的功夫,前面又迎头走来一队人马,林鑫跟卢定安打头。

    魏镇长朝他们招手,然后笑着回头看副乡长,朝人家挤眼睛“你叫伊力哈木江同志放宽心,这点儿小阵仗吓不跑我们。既然咱们结了对子,那你们就是我们的兄弟。我们绝没有放下兄弟逃跑的道理。”

    看,他们不是把专家也找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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