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一的奶奶刘氏，嫁到梅岭村以后，一共给夏家生了五个孩子。其实她最开始先是生了两个女儿，但她是个重男轻女的，极为不满意，又紧跟着生了三个儿子，这才罢休。
夏老二全名夏杨文，虽然被夏杨烁叫做二哥，但其实家里的排行是老四，只不过前两个女儿没算进排行。而大儿子则叫夏杨武，他家里有两个儿子，老大已经结婚，还没生孩子，老二送去了县城里打工，逢年过节才回来。
夏杨烁是家里最小的，也是刘氏最疼爱的小儿子，但因为家里生了闺女夏念，刘氏便处处不满意，对女主夏念虽然冷淡，却也面上过得去，起码不会虐待，只不过是不热络而已。
但对夏老二家的夏一一，刘氏可就没这么好的态度，从小到大连夏一一的面都不见，更嫌弃她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娘又跟着别人跑了，丢了夏家的人，于是她巴不得夏一一早点死。现在的刘氏住在老大夏杨武家，对夏老二极为不亲近，平日里要不是有活丢给他干，压根不会理夏老二，更别说疼他。
单凭刘氏对待夏一一和夏老二的态度，就让夏夏对刘氏的印象很差。
夏老二想起自己刚做好的红烧鱼，连忙端起来装进罐子里，打算给刘氏带去，拿罐子的时候又无意中瞧见前几天夏夏给他的蜂蜜，这可是个好东西。
收拾妥当，夏夏不紧不慢地跟在夏老二身后，外面天冷，夏老二生怕做的饭菜变凉，一直用棉衣护在心口。她知道，夏老二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看似沉默寡言，其实心地倒是很善良淳朴。不管刘氏一直对待他有多么苛刻，他也不放在心上，家里有了什么好东西都是第一时间想着刘氏，只要是刘氏的吩咐，他从来不敢怠慢。
这一点，夏夏自问做不到。
她向来是只会对值得的人付出，至于那些打着至亲名义，实则吸血的亲人，她宁可是不要也罢。
一路上，夏杨烁跟两个人交代。
“老太太这几天觉得胸口闷，大哥也没当回事，谁知道今天干活的时候，一下子就晕倒在地上，都站不起来。”他说道，“当时把大哥吓坏，赶紧送去看了医生。”
夏夏随口一问道:“医生怎么说？”
“这个，具体的话我的不太清楚。”夏杨烁挠了挠头，“这不，我得到消息以后就赶紧来告诉了你们。”
夏杨武的家离着夏老二家很远，简直可以说是，一个住在村子里的最南边，一个住在村子里的最北边。
白天消融的冰雪，到了夜里温度低的时候，又重新被冻上。村里的土路，时不时就能看到反光的水坑已经结成了冰，正映着黯淡如泼墨般的天空。
走到院门口。
夏夏瞥了眼，夏杨武的房子在梅岭村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并排的三栋房子，里面有门能够想通，房门前用木栅栏圈起了很大一块地用来当作菜园。
也难怪刘氏看不上夏老二一家，她只需要靠着老大养活就可以。
三人到的时候，三栋房子都亮着灯，照的院里也十分明亮，能看清地面上杂乱的脚印。
夏夏进屋的第一眼，就和女主夏念打了个照面，对方颇为冷淡的眼眸匆匆扫过她的脸，越过她看向夏杨烁。
“爹。”夏念道。
夏杨烁点点头。
不远处的床上，正有一个佝偻的身影坐在那里，她身上盖着很厚的同花色被子，被罩是新换的。刘氏靠着床头的枕头，坐起来。一张脸已经没有年轻时的光彩，只剩下皮肤衰老后的褶皱，眼角的缝隙能够夹死蚊子，一双倒三角眼略带不屑地瞥了过来，嘴唇干瘪。
“你自己过来就算，带她来做什么？平白无故给我添堵吗？”刘氏的嗓音像是玻璃划过瓷砖，又尖又细，听的人十分不舒服，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耳膜上划来划去。
这个她，自然是指夏夏。
夏老二急得是满头大汗，连喘了两口粗气才道:“娘，夏夏她病好了，当然要带过来看看你。”
“哼。”刘氏的眼神像是刀子，恶狠狠地刮过夏夏的脸，瞧着她真有几分气色，不由皱眉，“病好了又怎么样，你不是不知道我烦她，看到她我就想起她那个贱.货的娘，你就是不听我的，趁着刚出生，就该把她弄死扔掉。”
夏夏左眼皮一直在跳，她抬手揉了揉，刘氏不管是从眼神还是说话的口气，都令夏夏极度不适。她真是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不把这个老太婆从床上揪起来，再狠狠地扔到雪地里。
冻死她丫的。
夏老二皱眉:“娘，你别这么说。”
刘氏还振振有词:“我有说错？”
夏老二涨红了脸，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毕竟他从小就是在刘氏的棍棒下教育出来的，根本不敢顶撞。
“你的每一句都是错的。”夏夏摆正神色，下颌微微抬起，“无论是抛弃还是溺杀婴儿，都是犯法的。”
“哼，法律？没听过。”刘氏不屑地啐了口痰，“那算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夏夏冷声道:“没有法律的存在，你以为你会活这么久？”
如果没有法律的约束，人类的道德底线只会越来越低，到时候杀人放火，奸.淫.掠.夺，只会无恶不作。
或许是夏夏的眼神太过冰冷阴郁，像是随时会黑暗中伸出可怕的利爪将她撕成碎片，一向嚣张跋扈的刘氏，突然语塞，她脸色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气着拍自己的胸口。
“你！”
屋内的气氛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一众人都惊愕到不知所措。在夏老二父亲去世后，刘氏在家里的地位简直如同太上皇，几个姑娘儿子都要听从她的吩咐不说，就连孩子的孩子也要顺从她的心意，至少到目前为止，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夏老二直咽口水，他心里的冷意从脚底板泛上来，哆嗦到几乎要站不住。
他强装硬气道:“一一，不许胡说。”
夏夏瞥了夏老二一眼，倒是没再多说什么，她面无表情地往后站了站，在夏老二的身后停下了脚步。
“你这个小畜生！你就跟你的□□娘一个样！”像是才想到该说什么，刘氏破口大骂，她此刻的样子，哪里还像是一个生了病的人，简直不能更有“活力”，就差没从床上跳起来。
旁人见老太太如此激动，都朝着夏夏投来了不赞同的目光，连忙过去安抚刘氏。在他们看来，不管长辈说错什么，一个小辈怎么能当众顶撞长辈？
哪怕，刘氏说出那样的话。
在众人都忙成一锅粥的时候，夏念却朝着夏夏投来了几分兴趣的目光。
“你变得，不太一样。”她说道。
夏夏沉下眼，尽量避免自己和她的视线过多接触，她低声道:“是么，有哪里不一样？”
夏念微微一笑，道:“说不出，但的确让我更喜欢你了一点。”
夏夏沉默不语。
直到夏夏被赶出门外，刘氏在屋里破口大骂半个小时以后，才消了气。其实也不能说是消气，而是看到夏老二带来的东西，她怕饭菜凉掉而已。
刘氏一边吃，还冲着夏老二刻薄地说道:“这是你欠我的。”
夏老二在一旁点头哈腰，也不敢吱声，只能陪着笑。他虽然面上指责了夏夏，但心里的觉得刘氏说的话的确过分，可刘氏是他娘，他也没办法。
刘氏心满意足吃了饭，抬眼瞥了眼夏老二:“我这几天生病，得人伺候着。”
夏老二道:“那我明天……”
“不用你，叫她来。”刘氏吧唧吧唧嘴，把碗筷往前使劲一推，等着夏杨武的媳妇来收拾。
“可是……”
刘氏道:“不用可是，我是她奶奶，我病了她过来伺候我，不应该吗？”
——
夏老二出门的时候，院里哪还有夏夏的身影，他苦笑着，自言自语说了句，这叫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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