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天道消散, 圣人隐踪。”苏微想了半天, 缓缓道, “洪荒破碎，灵气断绝。”
秃毛啾的黑豆眼往里缩了缩“你知道”
苏微抬了抬眉毛，示意那只油光水滑的小黄鸡“它说的, 不过它只是个特别小的碎片，知道的可能没你多。”
秃毛啾了然，用它的秃毛翅膀挠了挠秃毛脑袋，小声道“事情的最开始, 是关在后殿的罗睺修炼出了岔子，险些直接湮灭, 鸿钧在合道之前与罗睺关系相当不错，知道了此事难免着急, 匆匆去后殿闭了关, 试图挽救罗睺一命。”
那时的天道并没有想到后续会发生那么多事情, 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毕竟修炼无岁月，对于洪荒的大佬们来说，闭关修炼个几千年几万年的实在是再常规不过的操作，之前的鸿钧也不是没有闭过关，天道可喜欢这时候紫霄宫全部由自己做主的日子了。
但是渐渐的，天道就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自己比平时更容易累了。
它是天道诶, 这世界上的生机和灵气一日不绝, 它便永远精力充沛, 能让它都觉得“哎呀人家浪不动了，好想睡觉觉哦”的话，那只能是整片大陆上的灵气变得稀薄了。
这不应该啊
圣人大罗金仙们固然需要大量的灵气，但这世界上的灵脉也不少，灵脉在一直兢兢业业地产出灵气供给大佬们日常修炼，大佬们修炼着修炼着也会反哺给整个洪荒，灵气浓度自圣位确定后一直都挺稳定的，最近也没发生什么事儿呀，怎么说少了就少了呢
天道不想亲自出山，直接联系了元始圣人，准备安排他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但，联系不上。
天道开始慌了。
他疯狂地去联系封神之战后被勒令不能下人间的各个圣人。
全，部，失，联。
那退一步找别人呢
它火急火燎地寻摸火云洞里的三皇，地府里的后土，五庄观的镇元大仙，幽冥血海的玄冥老祖，甚至玉虚十二仙，天帝之位被废了之后说是要在人间游历便没有回来的昊天瑶池，在西方做佛祖的多宝
然而，都找不到了。
“即便您都找不到。”云霄皱眉，“我家老师总是在紫霄宫禁足的，倒还可以差遣他。”
天道突然露出了个心虚的神色“你家老师”
云霄美眸一竖，当下心里面起来了八百种自家老师已经被酿酿酱酱酱酱酿酿了的消息，表情瞬间有点不善，敬称都不用了“你把我老师怎么了”
“也也没怎么。”天道缩了缩自己可怜巴巴的小脑袋，小声道，“就就封了法力令他在偏殿面壁而已。”
云霄赵公明直接炸了毛“而已”
感受到了冲着自己来的杀气，求生欲极强的秃毛鸡又一次抱头蹲下，装作自己根本看不到这兄妹俩的黑脸。
“我我当年也是有苦衷的呀。”秃毛鸡的声音弱弱地从翅膀底下传出来，“你老师一直心怀怨恨，每次我和鸿钧去看他都得不到半点好脸，他当年还起意想要毁灭天地重立地风水火你们知道的，上清是三清里最容易冲动的那一个，当年就是和元始吵了一架就搬出昆仑山，元始赔了多少不是都不见他心意回转，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倔劲儿一上来就这么危险的人，那当然是要封着法力的呀，万一他想不开做出点什么事情”
越说，赵公明和云霄身上释放的杀意越重。
通天是个冲动的圣人，确实想过毁灭世界，这么算起来好像确实是一个抱着汽油瓶要制造大规模安全事故的危险分子，好像应该看管得严一点，以免真的反社会人格做了一点不该做的事情。
但是，是谁让通天起意要毁灭世界的
你特么当年能稍微有点容人之量，只清理通天门下那些个歪瓜裂枣，不伤他满门徒儿，不让他喜欢的大可爱小可爱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死在诛仙剑之下，他犯得着把毁灭世界的事提上日程
这个道理赵公明和云霄懂，天道自然也懂啊。
小秃鸟于是只能乖乖认错“好了好了那最多就是当年我做的不太妥当嘛，你们现在生气也没用呀，把他们找回来是我们共同的目标，我们还是能坐在一起好好谈谈的，回头只要把通天找回来了，你们要封我的法力把我关上几百万年也行。”
满心怒火的赵公明云霄已经快憋不住了，只能默默扭过头去，决定暂时要眼不见为净一下不然保不齐他们就一个忍不住做出点虐待动物的事情了
风少阳便默默接过了和天道交流的大旗“即便通天的法力被封了，能封就肯定能解”
“通天那样的法力，只有造化玉碟能封住他。”天道无奈地说，“鸿钧拿着造化玉碟闭关了，我解不开。”
把鸿钧弄出关
天道倒是想啊，但罗睺的岔子出的有点大，鸿钧大概也没觉得洪荒会出什么事，就直接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天道怎么联系鸿钧都联系不上。
那没有办法了，天道只能找了块玉如意做了本体，变化成人形就下了凡尘。
下了凡尘，才知道人间是出了多大变故。
“也不知是谁的手笔，天下大大小小的灵脉竟荒芜了许多，灵气稀薄得我险些都维持不了人形。”天道现在想起来那一幕都觉得懵逼得很，“灵气断绝，当年鸿钧卜出来的四个结果里已经出现了一个。”
其实也不是完全断绝只是灵脉荒芜，原本能产出的灵气百不存一。
然后呢
天道支撑着困乏疲倦到不能自已的身体去了昆仑山，去找昆仑山上的主灵脉只要这一根修好了，别的小灵脉自己跟着也就通了。
“我到昆仑山去找黄中李，因为我记得黄中李就种在灵脉上面，与灵脉相辅相成。”秃毛啾自己也是深陷在当年那个可怕的场景中，都有点控制不住的恐惧，“黄中李倒了，和当年孙猴子推倒了人参果树还不一样人参果树尚且可以用观音净瓶中的甘露一救，黄中李却是枝叶都枯萎了，想也知道回天乏术。”
黄中李都没救了，那就在黄中李下头的灵脉呢
“灵脉倒是还在，看上去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问题还没有那么严重。”秃毛啾既为天道，修补灵脉的能力必然是有的，直接化成了一缕清风，径直钻入了灵脉之中，想着甭管里头有个什么玩意儿，反正疏通了之后就问题不大。
但，在它深入主灵脉腹地，准备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卡住了的时候，主灵脉炸了。
对，炸了。
威能强大，不可抵挡。
“我的意识便是在那一瞬间变成了千万碎片。”秃毛啾道，“我是天道，我的意识都已经七零八落，难道洪荒还能好”
那自然是不能了。
哪怕一时半会儿洪荒还没咋地，大家还是很正常地过日子，但原本的世界也开始分崩离析。
原本偌大的洪荒是怎么碎成片片，每一个片片都是一个星球星系，有的宜居有的不宜居的样子大概是不会有人知道了，反正结果是洪荒破碎。
“我的神识可能是顺着原本主灵脉的流向，汇入了整个洪荒的每一处，原本的洪荒分崩离析之后，我的碎片也便落得到处都是。”秃毛啾表情都放空了，回忆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痛苦了，声音都有些瑟瑟发抖，“等它分崩离析成了这若干个星球，最后的结果便是每个星球上都有我的痕迹。”
天道的碎片也是有大有小。
大的碎片在有了意识之后，靠着百不存一的灵气，哪怕只是呼吸都能有法力提升，相对来说就比较强大，便如现在这只对上了许多强大虫母也只是变秃了而没有嗝屁的秃毛鸡。
小的碎片相对惨一点，到最后沦落到在孤儿院里讨好云霄，全靠云霄养大，也是人家云霄心善，经常去给它弄点虫族的营养补身体，好歹养出了点油光水滑的模样。
天道崩毁的故事是这么讲完了，听完了故事的人们也各自互相了一个眼神。
这真是一个大快人心的故事
恶人自有天收正能量好评
只是这么一来，唯一还剩下的问题是
“您的外形是怎么回事有那么多动物可以变，您也可以直接选择变成您最偏爱的人族，用人的身份生活，可为什么是鸡还是只那么像三足乌的鸡”云霄表示了一下自己的迷茫，“坦白讲，我养着您的时候并没有看出来您是天道或者是别的什么，只是您身有灵气，我以为同是天涯沦落人这才照顾了您，那时候您变成猫猫狗狗狐狸兔子我都会救一救的啊。”
甚至可能因为猫猫狗狗狐狸兔子啥的更可爱更萌，都不需要等到云霄了，早就有人把它捡回去好吃好喝极品猫粮地供着了。
秃毛啾没有看云霄，小眼睛觑着苏微的神色“我变成鸡是因为九尾。”
苏微诧异地指了指自己“我”
秃毛啾有点害羞，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藏到屁股底下“那个你还记不记得你被女娲带去娲皇宫休养，鸿钧去娲皇宫看你的事情呀”
苏微慢慢眯起眼睛。
“那个”秃毛啾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答应鸿钧，答应你那个让帝俊太一和小金乌都回来的请求”
这表情，这语气，这德行苏微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直接危险发言“其实我的功德还是不够，对不对”
秃毛啾点头。
风少阳身上的气压猛然一低“嗯”
“你别生气呀。”秃毛啾求生欲强大是强大，但在原则问题上还是不能让步的，“不是我蒙你，也不是我奸商克扣你家九尾的功德，它本来就不够。”
它抠兮兮地开口“我打个比方，如果我杀了你家十只小金乌中的九只，留下了最后那一只，你觉得是杀了九只的罪孽大，还是留下了最后一只的功德大巫妖大战对人族的影响就等于杀了那十只小金乌中的九只，九尾救人就相当于保住了最后一只的性命。”
算着算着因果还算出正义感了“想也知道不能比的呀，我把你捆起来打一顿然后留你一口气，单独看的话打一顿是罪，留口气是德，但九尾不让我分开看，把她的功德算在帝俊太一头上，那就是倒欠啊，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完全没毛病
风少阳苏微“”
赵公明云霄“”
行，可以，这算功德的熟练劲儿一看就知道是天道本道。
还是熟悉的味道
抠门是抠门啦，但认真说起来苏微也很认同天道公事公办计算因果的模式，她只皱着眉头开口“我记得我预支了我的将来，应该不至于让你吃亏吧，你这么苦大仇深做什么。”
“我不懂事的时候，曾经被人欺骗，预支出去了好大功德。”秃毛啾的黑豆眼小心觑着苏微，表情极其复杂地开口，“待我长大，悔不当初。”
苏微
她一脸兴味地开口“天呐以您这个精明劲儿，居然还有人能从您这儿骗功德”
快把你的糗事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秃毛啾十分郁卒，努力地翻了个白眼“接引准提你还记得吗”
苏微兴味的表情直接僵硬在了脸上。
你不说还想不起来，你一提我脑海里都有画面了
接引准提哥俩跟脚有点遗憾，也找不到什么功德，西方又是个灵气稀薄不好修炼的地方，想养出两个圣人来难上加难，但是西方又是确确实实需要出两个圣人。
那咋整呢
预支呗
就像现代社会买房的时候没有全款就按揭个三十年一样，接引准提原地许了四十八个“我成佛后如何如何”的愿望，终于把西方两个圣人的圣位给按揭了下来。
然后，贷款一时爽，还款火葬场，接引准提把愿望许出去的时候慷慨激昂，把那些愿望一一实现的路上却是屡屡碰壁，接引都好点，准提连佛都成不了，更不要说“我成佛之后要酱酱酿酿”，说好的那些他们会想办法拿到的功德一个都拿不到，偏偏圣位都已经给他们了还不能收回来。
天道“”
‵′︵┻━┻
你还不上你早说啊早知道我就让帝俊太一把天庭建在西边让他们俩算成西方籍贯然后把鸿蒙紫气给他们让他们成圣了找你们这两个歪瓜裂枣真是气死宝宝了
“你要预支功德，其实我答不答应都行，因为有他们俩的前科，我实在怕你还不上，便不太想答应你。”秃毛啾小声道，“但是我又想了想，在天道至公，我们要按着规则办事之外，我其实有了”它伸出翅膀，比了翅膀尖尖的一点点，“那么一丢丢的私心。”
什么私心
天道想活下去。
鸿钧一卦算出了洪荒破碎，天道消散的结果，完事了大道让天道自己想想有没有做错什么事，被鸿钧一提醒，天道才想起来自己忘了给九尾狐算因果了，急吼吼来娲皇宫弥补，给了成圣或者做天帝这两个选择。
可一边安排这事儿，一边想象自己这么多年来他不太确定自己做得不对的事情是不是只有九尾狐。
毕竟巫妖之战确确实实有它的责任，龙凤初劫其实也有它不想管理龙凤那么强大的种族的原因在个人武力越强大，天道的工作越不好开展，相比起来弱鸡小泥人们那多萌萌哒呀，而如果是因为这种事情让大道爸爸不悦没得说，该天道消散那仍然是天道消散。
“你既然是预支，我便一杆子把你与太一支到了第五次量劫时复生。”秃毛啾细声细气地开口，“然后，我在自己身上下了一个咒，如果有朝一日天道真的消散了，我的碎片就会变成小鸡崽子的模样，会模仿太一的气息，会想办法找到你，就是希望我作为碎片脆弱得需要照顾的时候，在太一戳穿我之前得到你的些许关照，但是等你遇上太一，太一肯定会认出来我不是他，随后我就会把事情都告诉你们了，绝对什么都不会隐瞒。然后这片天地如果能度过第五次量劫，想来，我应该也有一线生机吧。”
然后赶紧用强大的肺活量表明态度“见不得某个种族强大是错误的骗人也是不对的我知道我错了你们不要凶人家嘛反正我这么多年已经吃了那么多苦头了呀现在我就想活下去也没有想执掌天地了你们爱咋咋地反正我能活下去就行真的不骗你们”
苏微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憋半天，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我是真的服了你了。”
秃毛啾怂哒哒地举起翅膀，把自己的脑袋包到翅膀底下，小声小气地道“如果如果微微你确实生气的话，你就打我两下泄愤好了，我不叫唤。”在翅膀底下露出可怜巴巴的小眼睛，“就你能不能轻一点啊，我被那些虫子围攻太久了，浑身都疼，脑子尤其疼，我怕你拍我一下把我拍散架了。谢谢你啾。”
苏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你大爷的我速效救心丸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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