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珰忍了又忍, 忍了又忍, 终于还是直面了自己的尴尬：“九尾娘娘，云霄师姐你们都在说什么啊……”
“在说……”苏微掩唇轻笑，“洪荒中本没有盖子, 后来神仙们要简政放权, 懒得亲自下雨了, 就亲自给洪荒盖了个盖子。”
这话说的太不靠谱, 并不敢信的吴珰委屈兮兮看向云霄。
云霄听了苏微这么个形容, 也忍不住莞尔：“娘娘确实风趣。”
“是你有奇思妙想。”苏微还是觉得这个操作漂亮，脸带笑意地给吴珰解释, “小无当啊, 我问你，原本龙族下雨是个什么原理？”
“搬运啊。”吴珰道，“将九重天上的雨水搬运下界。”
苏微追问：“九重天上的水又是从哪来的？”
吴珰的基础知识来的还是很牢固的：“太阳星炙烤江河湖海, 地面上的水会变成极其细小的小水滴, 蒸腾而上, 一路直到九重天, 在九重天汇聚成可以下降的雨水，再由水德真君分派，由天帝下旨，令龙族将水降回地面。”
苏微继续问：“为什么那些细小的水滴会一路摇曳到天上才汇聚起来, 不是在半路就两两抱团, 汇聚起来呢？”
这……
吴珰垂眸，看向方才云霄用来解释简政放权的那个水壶, 和简政放权之前之后的盖子。
然后自己都觉得自己怕不是疯了：“因为……原本，天与地之间，唯一的盖子是九重天，而要解决这个问题也简单，就是在天与地之间……加一个盖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错。”云霄展颜一笑，“聪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吴珰瑟瑟发抖地表示自己不聪明并且极其想知道事情的细节。
云霄也不介意分享一下细节：“这事儿呀，最开始，是金灵师姐不满天帝责罚凤仙郡之事。”
——凤仙郡郡守踢翻了给天帝上供的供桌，一应上供之物进了狗肚子里，刚刚好被巡幸人间的昊天看到，当时大怒，也不告诉郡守他做错了什么，一扭头回了天上，在披香殿上设了米山面山连带黄金大锁，说是什么时候鸡吃完了米，狗舔完了面，油灯烤坏了铜锁才给凤仙郡下雨。
后来之所以没把整个凤仙郡的百姓都饿死，还得是取经人刚好经过了凤仙郡，奉取经人西天取经的悟空又是个好揽事儿的性格，知道了凤仙郡三年不曾下雨，这才来天庭探问缘由，完事了两边说和，安排凤仙郡郡守重新上供，恭恭敬敬做了好大道场，天帝的气才消了去，凤仙郡人民也才得以活下来。
封神榜上的诸神在孙悟空这么一闹之后，才知道昊天做下的这荒唐事儿→_→
也怪不得天庭诸神消息不灵通，凤仙郡并不算太大的地方，神仙们又是各自有事要忙，一天到晚要处理的公务多了去了，昊天自己不在早朝上讨论的事情他们确实也无从知晓，更不敢打听——打听昊天的私事，有个罪名叫“窥视帝踪”，同样是会被绑上斩妖台受雷鞭的。
而令人担忧的，正如家暴只有零和无数次这两个选项，凤仙郡这种事情也只会有零和无数次，位高权重如金灵圣母，哪怕她自己只是个做一天神仙撞一天钟的公务员，但以她的悲悯众生之心，以她斗姆元君的职责，她都不应该放任凤仙郡这种事再发生。
可约束昊天的君权已经是不可能了——封神榜在昊天手上呢，臣子们哪怕是想死都得通过昊天同意，否则妥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这状态约束个屁。
那……
“于是金灵师姐便来问我。”云霄道，“有没有什么办法，是可以不通过天庭水部，不通过四海龙族，什么人的手都不经过，谁都不连累，直接给人间下雨的。”
彼时云霄的第一反应：……卧槽又来了一个甲方爸爸。
偏偏，鸿钧道祖指派的那个甲方爸爸，是有“你要是解决不了，就回来头戴金箍，我活活念死你”的生命威胁，金灵师姐请托的这个甲方爸爸，是有“你哪怕是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也不能这么放任不管啊”的道德威胁。
云霄真是好几天没好好睡觉。
连给妇人们接生剪脐带都差点手抖：）
憋了几天之后，她给了“加盖子”的解决方案——原本水雾上了九重天才凝结成水，是因为天地之间的温度其实差别不大，水雾一路上行，遇不了冷就凝不成水，如果想要不经过天庭就下雨，就弄一个阵法，搞一个“从地面到天上温度逐渐递减”的设定就完事了。
那样的话水蒸气会自己半路抱团，凝结成云，等云慢慢变厚变大，气流托不住时自然会变成雨。
这已经是一个很天才的设计了，偏偏金灵·甲方爸爸·圣母还挑三拣四：“横跨天地的阵法可麻烦……很难无声无息地，在昊天毫无察觉时就做到吧？”
云霄·面对甲方爸爸的需求毫无尊严的乙方·娘娘：“师姐勿虑，三百六十五正神不就是用来排周天星辰大阵的么，道祖给我看过周天星辰大阵的阵图，我想过了，只需要略略改动一下群星的位置和灵气的属性便好。”
然后还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阵图：“师姐执掌八万四千群星恶煞，不过是略略改几个星宿的位置和属性而已，这点事您还是能安排的吧？”
金灵收下了阵图，抱着云霄的小脸蛋来了好一阵揉搓：“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后来这事儿果然办下来了，并且得到了各方一致的好评——于天庭水部，水德星君终于过上了按时上下班并且一整天摸鱼也不耽误事儿的逍遥生活，于四海龙族，他们也终于摆脱了行云布雨这最令人头秃的行政事务，甚至于昊天……在金灵以“从此只需略作调整，在干旱之地下雨即可，陛下您也可以省了许多盖章的功夫，能去做更多有益的事情”的名义包装之后，昊天也欣然应允。
毕竟天下那么大，还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一天之内要在那么多地方的下雨圣旨上敲玉玺……有多费印泥都不说了，玉玺都给敲瘦了QAQ
“有了第一次，就有今后的许多许多次。”云霄慢悠悠道，“行云布雨，挂星值夜，按布周天，四季轮换，人间财物，生死轮回……我和金灵师姐合伙，我负责把一个一个的职责都改进周天星辰大阵之中，她负责编出一个又一个理由来让昊天觉得这个举措有益，金灵师姐哄人确实厉害，昊天被她骗得团团转。”
云霄脸上是格外清冷的笑：“为着我们做的事儿，太清玉清二位圣人甚至还召过我与金灵师姐，以我们于天地有功为名，好生赏赐了一番，就连玉清圣人，都曾执着我的手，说什么感应仙姑的职位实在是委屈我了，感应仙姑的事情我尽可丢给琼霄碧霄去做，先好好生把手头的改革做完，待完成之日，他去求道祖，看看你能不能放了我的魂魄出来，给我捏一个肉身，还我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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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珰不禁冷笑：“这时候知道原来是委屈了师姐了？将师姐打死上封神榜的时候怎么说？”
“无当。”云霄轻轻摇头，“别这么说。”
“但这是很危险的。”苏微不去理会他们三清之中的争端，只看着云霄，幽幽道，“无当告诉我，封神榜得以立足，进以绑缚诸神魂魄的基础是人间的信仰，而天帝之所以有偌大权柄……他自己的修为其实有限，其实更多的，也在于人间对天地之主的信仰。”
“是呀。”云霄脸上绽开了一个极漂亮的笑，“在所有事情都是人间自己干了，不再需要神仙之后……”她抬手掩唇，笑得妖媚，第一次不符合她三清弟子的正派身份，“人族是再现实不过的种族，天庭没有用了，他们凭什么继续对神仙顶礼膜拜？”
再之后，天庭自然日渐衰弱，天帝也是名存实亡。
“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云霄柔柔道，“大势已去，甚至于诸神坐镇的星宿处，我都已经从各处挪来了灵脉种了进去，周天星辰大阵不需要诸神输入法力便会自己运转，人族没有神仙也能活得很好，天庭存与不存都不重要。
天帝看到如此变化自然想改回来，但就凭他，哪里有这个本事。他倒是也可以去求道祖，可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早就让道祖厌烦，道祖不让他进紫霄宫，太清玉清两位圣人对他非要仙首十二称臣，非要封神榜来约束三教弟子之事也早有不满，自然也不会帮他。
心直口快如元始还怼了一句：‘若是改了回来，如今的诸神天帝自然是看不上了，该不会又去求一份封神榜，又来一次封神劫罢？’
昊天不能将圣人如何，只能气急败坏地自己想办法，彼时的凌霄殿上，他拿着封神榜便想当场诛了我与金灵师姐，可他自己的修为本就脓包稀松，人族的信仰也早就淡薄无比，他哪怕是捏着封神榜也只能给我与金灵师姐带来点痛苦，实在不能如何。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把我们先打入天牢，自己日日来天牢对我与金灵师姐用刑，逼我们将阵法改回来，我们好不容易才得了如今局面，如何能答应他？
事情就一直僵持，直到……大概是我和金灵师姐住进天牢的第三年，封神榜终于碎了，诸神寄托在封神榜上的一角魂魄得以归位，昊天也被证明确实无能，天庭也不再需要天帝，道祖便出手废了他的天帝之位，我和金灵师姐在天牢里，等到了来接我们投胎的鬼差。”
到这里，以“八部正神分掌各司，按布周天，纠察人间善恶，检举三界功行祸福”为名被绑在封神榜上的神仙们，终于都自由了。
云霄也就再不需要去稀罕玉清圣人许诺的“回头我还你一个自由”，也不再是那个麒麟崖下囚室中哭着求师伯不要把自己打死上封神榜的小姑娘。
自由从来不是靠别人善心赏的，靠自己拿到的才是真自由。
“兵不血刃，不外如是。”云霄说的固然是平静，可苏微听这整个过程，想也知道是有多惊心动魄步步惊心，整个后背都不由紧张得起了一层白毛汗，不由赞道，“佩服，佩服。”
云霄掩唇一笑，风华万千：“娘娘该说恭喜，我到底是没堕了师门的威风，真的为自己，为同门找出了一线生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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