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NO.41

    雄英体育祭,无论褒贬,都作为一个展示的平台暴露着英雄潜力股的实力。

    听起来如此难遇、人人渴求的机遇,在不断放大的‘利’之下,也同样能够堪称强权地为一个学生的未来进行‘分类’,与普通民众所聚焦的胜负有一定的不同,不同倾向性的英雄事务所会从不同的角度为那份潜力进行评估,但不得否认,谁都不能免俗。

    在痛苦和鲜血面前,英雄与罪犯无异,更何况是忽视所有牵扯、宛如一切都可以无足轻重的突击。

    都是没有自知之明的疯子。

    【“告诉这个世界,你已经腾空出世了!”】

    “后悔了么?”

    “……..”

    以一己之力拯救千人的英雄,如今也不过剩下一具随时可挫的枯骨,有人惋惜、有人懊悔、有人窃喜,但因为个性而直接不得不看过太多的生死,所有必然有的情绪也就被漂泊成了视网膜前浅薄的盐水,眨眨就过去了。

    修善寺摸着手杖上的突起,提起它敲了敲走廊的地面,不轻不重地问道。刚刚为绿谷进行一场手术,比起时不时把肠子流出来的巨大创口,让她生气的对学生破口大骂的伤着实不值一提,但当这些血痕出现在一个个年轻生命的身上时,她总是无法忍受孩子们坚强笑容下的疼涩。

    也正因为如此,修善寺从未赞同过欧尔麦特选择绿谷出久——一个无个性的Omega为继承人的选择。

    “他太脆弱了,总有一天,他会死在自己的手上…”

    “你在把他逼向死亡。”

    没有他人在场就没有强撑着变身,八木反手掩上病房的门,挺了挺身子却发现脊背沉得厉害。一段段骨头间的空隙就仿佛是唇的两瓣,嘲笑他的脆弱,鼓励他的肆意,然后再终将到来的碎裂前,尽可能地腐蚀已经被切割去大半的血肉,腐朽得令人反胃。

    “咔嚓。”

    强硬地挺直了腰,随着脊椎瞬间的抽搐发出一声脆响,他低头看向年迈的医者,反复张了几下嘴,最后颇为干涩地说道。

    “他不会的。”

    “….八木俊典,所有人都会死,但他只是个孩子!”

    质地颇为坚硬的手杖猛地戳中腿骨,崩裂的痛楚足以让人生理性地呼喊,但八木却没动。不知是因为太过坚定还是有所愧疚,又或是早已习惯,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作为“和平的象征”——必须时刻挂在嘴上的大笑,对上终于看向自己的修善寺的眼,还有对方一脸怒容下眼角边泛开的泪光,伸出手、弯下腰想将她的泪擦去,然后被理所当然地躲开。

    “时代变了,现在和从前不一样…”

    “绿谷少年是不会死的,因为他还只是个孩子,因为欧尔麦特还没有死。”

    “治疗女郎,拜托,就再相信我一次吧…”

    男人的笑容从未变过,每一刻都与多年前那场大战后、摊倒在地上、用自己的血肉显示着何为生灵涂炭的大笑着流泪的身影重合,也和自己教过的、看到过的、一个个‘送’走的学生的笑容没有差别。

    修善寺突然觉得有一种近乎于释然的累松垮了神经,她听到自己无意识地不断重复着‘死’的字眼,再一次意识到了英雄‘治疗女郎’早已萎缩的现实。

    “….我还能相信些什么,八木、八木,时代在变,可我们没有变啊….“

    不,我们也在改变。

    八木张开嘴想要反驳,但在看到自己伸出的、如同枯木一般的手指时停下了动作。改变什么呢?他这样问了问自己,许多‘有’和‘无’混杂在一起,巨大的蒙蔽性让他恍惚了一瞬、也只有一瞬。

    【身体先于思考行动起来了。】

    【无个性的人、也可以成为英雄吗!】

    【很抱歉,但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放弃吧。】

    【你一定能成为英雄的。】

    【“那也是我穷尽一生都想要保护的,让所有人都能微笑的幸福的未来啊…”】

    未来。

    “我还有想要保护的未来。”

    八木这样说道,不知是否能被称为自说自话,在他反应过来时话已经被说出了口。

    “那、那个未来里面有很多人,也很幸福,绿谷少年他们也成为了很可靠的英雄、啊,他们当然会成为啦,毕竟我们是当老师的….不、额,我是指….我们都会很努力???”

    话来的有些没头没尾,他看着修善寺忽得顿住的表情,结巴了几下、又抿了抿唇。

    “我们都能够很幸福,我们,都能够。”

    “…”

    “行了。”

    修善寺摆了摆手,良好过头的修养也没止住她的撇嘴,她连手杖也不用了,直接又踹了八木一脚,在伟大的英雄疼得直呼凉气、可偏偏不敢叫的时候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清脆的脚步声声回荡,她看着对着赛场、走廊尽头被阳光所充斥的那一点,渐渐地感受到之前发凉的指尖一点点得温暖了起来。八木没有跟上来、这确实也没必要,她听到对方虚虚地叫了自己几声,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有些渴,医者被亮光刺地眯了眯眼,她还是太温柔了,温柔到无法将最后一句问句说出口。

    因为所有、所有的人都知道,什么是‘能够’。

    “下一场!有点累了啊—就让我们简单点说吧!爆豪胜己Vs一之濑零!!Are you ready?!?!”

    她踏出走廊的尽头,沐浴在火热过头的阳光下,得到了刚修完场地的水泥瓦的体贴的遮光服务。回以一个感谢的笑容,修善寺眯着眼看着在赛场两侧站着的自己的学生,重复了两声他们的名字,然后叹了一口气,喉咙软软地说道。

    “又有人要受伤了…”

    “真是没办法啊。”

    “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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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胜利都具有价值,他人的称赞到最后自然无比的无趣,看似巨大的跨度却能够被‘渐渐’二字轻描淡写的飘过,于不断的聚焦中放大了无趣,然后在不得不存在的人外人前屈辱地定义为自负,迸发出激进得几乎要自我焚烧的暴烈。

    “3!“

    倒计时在尖声叫喊和随之符合的起哄中炒着一个又一个的高潮,化为了难言的浪,在血液仿佛都在倒流的扭曲感中刺激着每一根神经。

    指尖发胀,充斥的力量与表皮的崩裂只有一线之隔,理应无法避免的焦虑紧迫被高度可控的自制压下,超乎寻常的冷静在最合适也是最难把控的场合减缓着眼前事物的进程,聚焦、减缓,一帧一帧地倒映于眼球的表面。爆豪微弯下身,清晰地感受着全身的紧绷,一点一点地加大鞋底与场地的接触面,直直地看向站在赛场另一侧的一之濑。

    “2!”

    一手扣住衣领,随意地将其松开,露出凸起的喉结和一小片□□的颈部,没有呈现出丝毫合乎场面的凝重,在他面前的好似不过是一场无关轻重的‘友谊赛’,一之濑卷起了袖管,然后顺势将手垂在身侧,对上那双跟从前没有丝毫改变,肆意却又粘稠、浓厚的如同血液流淌的双瞳,扯了扯嘴角。

    “….哈,你在看什么呢?”

    瞬间燃起的情绪难以用言语形容,不屑的、不甘的、从唇齿间泄露而出的话语带着近乎于错觉的平淡,一种不明的力道割划着眼角的线条,伴着隐晦的刺痛同时在体内绽出烈性的炙热,爆豪看着称得上一句坦然自适的一之濑,荡不起多少波澜的那抹金色凭空与过去每一时每一刻重叠。骤然加大的脚步力道碾碎了紧贴的地面,或许是因为质地过于坚硬,又或是绷紧的氛围过于沉重,地瓷碎裂的咔嚓声莫名添上了一丝不被重视的涩,刻进牙槽融为酸水。

    “别开玩笑了啊,你以为站在你面前的….”

    “1!Start!!!”

    “是谁啊!!!!!!!”

    猛然炸裂的火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高温扭曲了周边的空气,迸发出空爆随着以惊人的速度向前冲去的少年、在一片空荡中割出直线。没有任何犹豫、甚至连思考的步骤都被省去,极度的果断延迟了视觉与听觉,将战场上下划分为两个不同的位面。

    刀锋和空气有什么差别?同样的能让你活也能让你死。

    气压刺进与之相通的所有边角,巨大的拉扯感和被侵占的压抑自说自话地吐露着生理限制的苦楚,眼前所有的一切因此而模糊。看似突然的先手实则早已被不断剖析,日日的留意、将对方无论有意无意的举动都深深地刻进记忆。

    爆豪曾经问过自己,这样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年幼的男孩听着身旁跟班的吹捧,父母教师无奈下妥协的赞许,坐在滑梯爬架的顶端,看着无法被自己指尖挽留的日光,灿烂的、温暖的,习以为常。过多的熟悉是没有意义的,太早、太早的沉重就这样自然地让他明白了,男孩对着太阳高高地伸出了手,一朵朵的火花从他的手心绽放,然后没有半点突兀地与那份刺眼融为了一体。

    再然后呢?他听到有人这样问道。

    再然后…软软的、幼小的、还算脆弱的男孩握紧了拳头,原本被软肉包裹的手骨一点一点地清晰、深刻起来,虚无转为狂妄外露的力量,血肉膨胀,崩裂一切看不到的束缚,稚嫩的、沙哑的嗓音声声重叠,同样的、仿佛不是出自于自己口中的平静与宛如妥协般的淡然回荡在彼此的耳边,告诉着他。

    那个抓住阳光、抓住自己手的人出现了。

    “给我牢·牢·的·记·清·楚·了。”

    预料之中,突袭被抵挡。呈半蹲姿势抬起右臂挡住了自己的膝袭,坚硬也同时能在顷刻间脆弱无比的膝盖骨冲撞着眼前人的手臂骨,强大的冲击力被脚底拖出的深痕所抵消,不可避免的惯性让两人的距离急速地拉近。

    呼吸相接,鼻翼相抵,同样尖锐的双瞳直直地撞进彼此的眼,对方被气流掀起的额发扫过自己的额前,描出点点的瘙痒,爆豪看着一之濑与之前的淡然不同、逐渐下敛成直线的嘴角,感受着相互交融的吐息揣测着的同样的湿濡,一种终于到来、或者总算被实现的快/意顺着他的尾椎窜起,直至心尖都被颤的发麻。

    就是这样。

    不知是发软还是发涩,方才被气压割划出的视野的模糊一帧一帧地清晰起来。谁在欢呼,谁在担忧,谁在不甘,谁在看着谁,这些重要吗?近在咫尺的温度轻易抹去曾经令他不满却难以消减的隔阂,什么表面的接近不能代表真实的内在,这可是个让人懒得发笑的笑话。

    “刺啦刺啦刺啦。”

    双手向后扬起再一次发出让空气发出轰鸣的爆裂,与之相配的冲击力为双骨相抵之处刺进更深的痛楚,地面的拖痕不断延伸,发出同样沉涩的声响,火花擦过衣角焚出黑点、擦过脸侧摩挲表皮。先手遭防后的二次施力本非明智之举,但是。

    相互作用力下压抑的身躯微微颤抖,极致的紧绷让每一毫的前进都能变得释然,抗拒、突破,爆豪一点点地低下头,直直与一之濑双额相抵。对着那双无比熟悉的眼,不管这份熟悉之中混杂了多少水分和自负,他咬着每一字说道。

    “直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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