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这枚黑球就是昨晚在夜校抓的鬼,它从一开始的拳头大萎缩到如今只有一颗橄榄那么小,颜色更浓郁质感也变得凝实许多。这是大楚国师一脉特有的手段,抓住鬼后用念力将其压缩成团,然后继续用念力不断对它施压,使其力量减弱。魂魄形成的团状越大,力量便越强,团状越小,力量越弱。
这鬼本身力量就挺一般,被白曦曦随身带着压迫了一整天,已经彻底萎掉,这时候再来超度就很容易了,只要给它开个道,它就会乖乖进入轮回。
别墅里的灯全部关掉,桌上燃着两根白蜡烛,火苗蹿得老高,晃晃悠悠似乎随时会熄灭。墙上映着四道人影,随着光源晃动时大时小,变幻莫测。
屋里一片沉寂,白曦曦将小黑球放在桌上,伸出右手,拇指与食指合并掐在火苗上。蜡烛并未熄灭,她的指尖却生出一簇微弱的幽蓝火苗。她轻轻一弹,那簇火苗便落在了小黑球上,两者相碰的一瞬间火势暴涨,篮球大的火球悬空飘起,火光大盛,而本应温度飙升的屋里反而越来越阴寒,潮气扑面而来,冻得人脸都僵了。
谢阳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离奇画面,挨着钱真和程斯年取暖,小声嘀咕道:“我怎么觉得我们这样确实挺像邪/教的?可千万不能被社区街道的人看到……”
今天早上就有社区街道办的工作人员找上门来,说是接到片区反邪/教宣传组的通知,要求他们几个以后每周末必须去听社区举办的反邪/教反洗脑讲座,学习社会主义思想,接受科学教育。他们联盟已经被盯上了,被当作重点教育对象。负责通知的工作人员还说了,课程和讲座都是指纹打卡签到的模式,一旦缺勤就会被记录在案,需要参加社区劳动抵消。
想到这里,他扭头看了看门窗,确保都处于关闭状态并且拉了窗帘遮挡,不存在被偷窥的情况。
钱真裹紧西装外套,往手心里呼了口热气,搓着手说:“开空调制暖吧,再冻下去腿都要僵了。”
谢阳抖抖索索地跑去找空调遥控器了。
钱真扭头看了眼程斯年,见他面色苍白,关心道:“程医生,你没事吧?”
程斯年摇了摇头没说话,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在白曦曦身上,试图看破她的戏法。本来他很确信这世上没有鬼,一切魑魅魍魉不过是人类凭空想象出来的东西,但是那团悬空的火球,还有周身不断下降的温度,都在提醒他,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再高级的魔术师也不可能不借助大型道具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掌控整栋房子的室温,还有那团火,里面一直有东西在蠕动,好像随时会钻出来。
“第一次看这些难免有点不舒服。”钱真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第一次亲眼见到鬼的时候,比你怂多了,当时差点吓尿。”
程斯年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
于是他闭嘴继续看。
火球燃烧了大约三分钟,火焰颜色开始发紫的时候,火势逐渐减小,一道人影从里头钻出来。
那是一个男鬼,长得不太好看,身材矮小瘦弱,龅牙突嘴蒜头鼻,还有点儿斗鸡眼,一对像毛毛虫一样浓黑的眉毛格外吸人眼球。能把这么多要命的缺点都凑齐在一张脸上,还挺不容易的。在如今这个颜狗遍地走的社会,可以想见这位兄弟生前的日子一定不怎么好过。
男鬼走到白曦曦面前,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丑陋的脸庞上挂着解脱释然的笑容,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比划了几个手势。
白曦曦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免去你的惩戒,直接送你上路,对了,你可有何心愿未了?”
男鬼脸上笑容淡去,低头望着自己的脚,似乎要将鞋面盯出一个洞来。
谢阳开了暖气回来,一边搓着手臂取暖一边好奇打量着男鬼,小声问旁边两位:“他刚才比划的是手语吗?白小姐连这都懂,涉猎真广。”
程斯年微微抿唇,眼里还残留着震惊的色彩:“他刚刚是为昨晚的事道歉,他说他被困在夜校太久,所以才会生出怨气导致神智不清胡乱攻击人。”
“程医生你也懂手语啊!”谢阳敬畏地说,“学霸果然和我等凡人不是一个物种,钱哥,组织多亏有你在,不然我真要怀疑人生了。”
钱真:“……”
“很多精神病人是聋哑人,学手语只是为了更好接近治疗他们。”程斯年解释道。
谢阳点点头表示涨知识了,他好奇地打量着男鬼,问:“他为什么会被困在夜校啊,那地方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吧?难道是校长搞鬼,特意空出四楼就为了关住他???”
“你问我们,我们问谁去?”钱真没好气,对于自己智商被强行拉至跟他一个水平感到不爽,开始找茬,“你空调开到几度,怎么还是那么冷?去给我倒杯热水来。”
谢阳浑然不觉被挑刺,反而认真感受了一下,去厨房给他倒水,“我开的30度,可能还得再过一会儿才能热起来,毕竟屋里有鬼,肯定会慢一点啦。其实我已经没那么冷了,钱哥你年纪最大,最好多穿点,忽冷忽热很容易冻感冒的,我去给你拿件毛衣。”
钱真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我才三十,每个月至少健身十次,体质好着呢!”
……
白曦曦见男鬼光盯着脚不动,也低头看了几眼,发现他的鞋子真是破的可以,鞋底都脱胶了还穿着,鞋面洗得泛白,怎么看怎么穷酸,想必生前不仅丑还很穷。她想了想,问:“你家里还有活着的亲人吗,要不我帮你捎个话,顺便给你烧双新鞋?”
男鬼终于抬头,眼神有些畏缩,他比划手语:“家里没人了,我有一双很喜欢的新鞋子,买来一直没穿过,你能帮我回去拿吗?”
“小事一桩,你把鞋放在哪里?”白曦曦爽快应道。
男鬼报了个地址,并表示他把鞋子塞在床底下的鞋盒里。
白曦曦扭头问另外三人:“石井小区在哪,你们知道吗?”
钱真和程斯年纷纷表示不知道。唯独谢阳露出回忆的神情,过了一会儿,他猛地拍了下大腿:“哦,我记起来了,我说怎么那么耳熟,那小区就在我哥家后面,又老又破,去年死了两个人,现在都荒了基本没什么人住,听说这个月就要拆迁了。”
男鬼一听着急地比划起来:能帮我把鞋子拿出来吗?那双鞋对我来说很重要。
白曦曦见他急得表情都扭曲了,看起来十分辣眼,不由感到好奇:“一双鞋而已,有什么要紧?”
不知想到什么,男鬼焦急的神色霎时温柔许多:那双鞋是她为我挑的。
提到“她”,男鬼的话匣子突然打开了,他开始诉说自己生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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